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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让的注意力就全到了吃食上面。筷子一动,就再也停不下来。果然京城是个好地方,盐城虽然已经足够富庶,但是跟京城有钱人家的穷奢极欲相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距离的。瞧瞧这满桌的菜,不讲究的人还真吃不出来。自问不是什么有学识的人,裴承让也就能用“好吃”两个字来形容了。这会儿也计较不上谢馥她们到底怎么调侃自己了,吃才是要紧。蹲了几天大牢,裴承让真是饿得眼睛都绿了,如今能大快朵颐,心里别提多满足了。风卷残云一番,裴承让筷子移动的速度终于变慢了下来。一个饱嗝从肚子里漂上来,裴承让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见谢馥,于是又连忙一捂嘴,打了个异常隐晦的饱嗝。不得不说,谢二姑娘的心思还是很周到的,跟那些耍花架子的人不同。饿了这么多天的裴承让,最需要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就是这么实实在在的一顿饭罢了。与裴承让不同,谢馥对口腹之欲的追求并不过分,也并不很迷恋,眼下桌上的东西也都只动了几筷子。倒是原本不饿的满月,在看见裴承让吃饭那架势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简直以为摆在桌上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好不容易看这人停下来了,满月也莫名地长舒了一口气。裴承让放下手,看见桌案边上有一个鎏金的架子上摆着干净的手袱儿,便捡了过来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二姑娘点的这一桌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京城果然是不一样啊。”“看来裴公子还算喜欢,这家酒楼距离府衙倒也近,裴公子日后可以常来。”谢馥淡淡应了一句,不过声音里的笑意难以掩盖。“……这……”裴承让眉毛一扬,抬起来注视着谢馥,擦干净手之后,将手袱儿放了回去,嘿嘿一笑,道,“裴某可没这个福气,不过沾着姑娘的光,以后还是面朝西北……”话说了一半,就没往下说了,满月听得奇怪:“面朝西北干什么?”诧异抬眼,裴承让没想到谢馥身边的丫鬟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面朝西北,穷苦之民亦可饱腹。想来姑娘你没听说过这茬儿吧?”莫名地笑出声,裴承让脸上带着一种很难言的表情。他是打小没爹媚娘,过惯了苦日子的,世上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怎么能指望谢馥身边的丫鬟知道这些人间疾苦?裴承让本来没指望什么了,正准备岔开话题。没想到,珠帘内的谢馥,这时候轻笑了一声:“横行乡里鱼rou百姓的恶霸,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一句西北风,真不知让陈知县听见,会作何想?”裴承让面色登时一变。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陈知县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记挂昔日的恩怨的。”谢馥也懒得计较,冷哼了一声:“我竟不知知县肚里何时也能撑船了,多说多错,你还是闭嘴吧。”“……”怔怔瞧了谢馥半晌,裴承让终于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是他忘了,真论能称得上“宰相”,那是高拱,陈渊算个屁?无端开个玩笑也能触了霉头,怎么在盐城的时候没见自己这么倒霉呢?裴承让郁闷了。这功夫上,谢馥侧头看了看外面,时辰已经不早,日头高高照着,也没几个人在外面走动,街道上一片炎热的冷寂。回过头来,谢馥看向裴承让:“此次你的牢狱之灾,全因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否则也不会被我撞上当街喊冤,乃是应得之报。而后我救你出来,你则在日后守口如瓶,也算你我二人两不相欠了。”两不相欠,也就是互不相干了。裴承让眸光闪烁,仿佛想要透过那一层珠帘,看见里面谢馥的表情。可他看见的,全是一片静悄悄的湖面。谢馥也是不动声色的高手,实在看不出什么来。裴承让不了解谢馥,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一个正常的大家闺秀断断不应该涉及进这许多的事情里面。盐城赈灾跟她有什么关系?大街上有人喊冤,她出来主持公道,可以理解,可之后还跟刘一刀有联系,这也奇怪了。更不用说,瞧她周身山下一切一切的作风,真是半点不与寻常闺秀相同。救了自己,两不相欠,一笔勾销?裴承让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以后闭嘴,可他有点不情愿。或者说,窥见了背后更多的隐秘。“那什么,裴某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了。”刚才一句“当讲不当讲”,她放过了,结果裴承让来了一句“我想睡你”;现在又来一句“当讲不当讲”,谢馥真是听怕了,索性不给他机会,直接回绝。这一下,裴承让被噎了个半死。只是想起自己方才的作为,又觉得谢馥现在还肯给好脸色,简直是恩典。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请二姑娘原谅,这一次您不让讲,我也要讲。只问二姑娘一句,裴某人愿卖身为奴,您买不买?”☆、第049章野心家之言买,还是不买?这是一个问题。隔着珠帘,谢馥能看清裴承让脸上的表情。真是挺周正的长相,但眼睛并不很干净,染着一股尘俗气。裴承让说完了之后,再没有说话,只是等着谢馥的答复;满月则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裴承让这个人一样,满脸的不敢相信。谢馥,依旧在沉思。窗外的老树上传来了聒噪的蝉声,搅得周遭世界一片烦躁,谢馥的心,也跟着烦躁了那么一小会儿。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心湖上的涟漪,渐渐泛开,谢馥抬眸审视着裴承让。这不是一个小混混,而是一个野心家。只可惜,谢馥不是。她只能跟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清浅,像是刚刚冒出泉眼的清泉,让满世界的蝉声都在耳边隔开。“不买,也买不起。”不买是一个意思,买不起又是另一个意思了。谢馥的微笑,隔了珠帘,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浅淡的影子。可裴承让仿佛也能瞧见。他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