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全部)
,那皇姐时隔多年后才想起来,可是亏待了我? 听此,我不觉有些理亏。只言他事:你可有心上人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他冷冷地说道:皇姐到真是热心肠。 皇姐且歇着吧,我未办成人礼,便是那时的许诺不作数。 我听后,不觉有些诧异,那你岂不是孤身一辈子? 他听后,望着我,眼神深邃不可查,里面翻涌着我不知的情绪,皇姐,你在等等我,好不好? 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他说道:待我想办成人礼之时,皇姐是不是真的会为我求娶我的心上人? 我有些征愣,随机点了点头。便见他如得至宝般,喜笑颜开。那样爽朗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 十、 后来,我才明白那日子潜所说的成人礼是什么意思。 时隔十年,卫国再次风云变化。仅仅四年,子潜便登上了卫国的皇位。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看着满朝文武皆对他俯首称臣,小皇帝早已命丧黄泉。 小皇帝虽有智谋,可却继承了我父亲的荒yin。我原以为太后在压制他,却不想失去压制后的小皇帝竟变成这样。 我看着身居高位的子潜,心中虽有惊讶,却又觉得合理了。 我从来没有看透子潜,哪怕是他在少年时,我都觉得他隐藏了太多东西,他真的是令人难以让人琢磨而又可怕的存在。 自他登位那日后,我没有见过他。直到那天,他接我入宫。 我看着身穿黑色长袍的子潜,心中竟觉得更加陌生了。殿内,酒气重的厉害。我望着他跌坐在案几旁的身影,有些迟疑。 而他在望到我的瞬间,原本沉郁的脸色瞬间变得开朗起来。他满身酒气地跌跌撞撞跑过来,全身依靠在我的身上。 皇姐,皇姐你看你看这江山是我的了 你开心不开心?再也没有人威胁你了,皇姐你开心不开心? 他身材高大,我一时难以支撑,挣扎间两人跌坐了地上。 子潜,你先起来。 我看着他不清醒的面庞,想侧脸躲过,却不想被他扳过脑袋,正视他的脸。他靠的格外近,阳江春酒的气味不断铺落在我的脸上。 皇姐,我救下你了。 你再也不会丢下我了 子潜,你在胡说些什么? 听后的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扣在地上,我没有胡说,皇姐。你知道吗?在那里,我亲眼看着你死去,被他们杀死。 我感觉到他掉落的泪珠落在我的颈窝处,他呢喃着:皇姐,对不起。我以为你从不真心待我,直到我死去时,我才明白。可那时候,你已经去世太久了。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火中,我看到你时,我有多激动,我以为是梦,却不想那是真的。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流放太后,你恨我设计赵家,你恨我谋权篡位。可皇姐,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太后,赵家他们都会杀掉你,小皇帝也对你虎视眈眈。我要救你,必须杀了他们。 皇姐,我求你,求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我只当他醉酒说了胡话,可看他哭的那样伤心,却又不禁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你会信我吗,皇姐。 他微微抬头,望着我。看着他那双泪眼,我轻轻地为他抹去泪水,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子潜似乎很满意我的动作,随即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那你恨我吗? 恨吗?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恨,只觉得心酸。可那些佞臣也好,赵家也好,太后也好,他们都是自己走到的那一步。 赵家有恩于我,舅舅善待我,可他们对卫国人却称不上善待。舅舅对外抗击,对内却听从太后的话,放任佞臣,造成民生哀怨。 除去他,民众称好。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子潜。 他见我犹豫,方才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我只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大概是不恨的。 听后的子潜,仿佛收到了极大的礼物,笑了。随后,便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缓缓呢喃着:皇姐,你还记得你曾经的许诺吗? 听后,我一时有些征愣。 你说待我成人后,便为我求娶我的心上人。他缓缓抓着我的右手不断摸索着,最终与我十指相扣。 我望着他埋在我颈窝处的脸庞,仿佛一切都暂停了。我感受着他的摩挲,心中鼓点如雷,我不敢想他接下来的话,仿佛无论是否是我想的那样,都令我窒息。 皇姐,今日我想办成人礼了。 我听着他果断的话语,胸膛因心跳的牵动竟不住地起伏起来,成人成人礼,需早些准备,待改日与礼部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再次打断,可是皇姐,我今日便想你为我求娶心上人,可好? 听后,我微微侧过脸,挣扎着,你先起来,我便为你求娶。 他笑了,温热的气息铺洒在我的颈窝处,令人心痒。 皇姐,当真愿意?不惧千险万阻,也要为我求娶? 你身居皇位,岂有人敢忤逆你? 听后,他笑的更甚了,有,皇姐,有。 说着,他抬头与我四目相对。顿时,我有些惧怕。 皇姐,我的心上人现在就在我眼前,你肯为求娶吗? 十一、 他一声唤着皇姐,仿佛间我回到了那晚雪夜,他立在梅树下第一次唤我时的情景。 他气息温热,带着nongnong的酒味,一字一语都落在我的脸上。 皇姐,你可是应允了? 子谦白皙的手指,因酒的原因印出些红晕,他嗓音低沉沙哑,就连那双眼睛都因长久劳累而布满血丝。 子谦,不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吞了下去。我望着殿上的琉璃玉瓦,从未觉得人生会如此荒诞至极。 那一夜,我仔细听着窗外疏疏落雪声,砸得树枝丫丫作响。寝殿内的火炉滋滋冒着热气,这是我听了十几个冬天的炉火声。不同以往暖意的浸润,却是我第一次被那声音吵的心烦意乱。 在那数九寒冬的日子里,我第一次觉得燥热得难以忍受。直到白嫩如藕的手臂,推开一旁的的窗子,飞雪尽数飘落而下,哪怕室内温热至顷刻间便将其融为雪水,可依旧免不了被风席卷进来的命运。 我看着窗外的飞雪,这才感到一丝凉爽舒服。只是不过瞬间,那解救我的窗扇便被那双充满力量的手臂关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些消失殆尽的雪水和一声低哑的男声。 皇姐,冷。 不知过了多久,子谦才缓缓起身,皇姐,我该去早朝了。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听着一旁窸窸窣窣地穿衣声,装作不曾听见。 子谦伫立在床旁许久,临走之际,他声音凄凉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便是解脱了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只敢在心中默默应声:我们最后一亲情的联系也被这样打破了。 自那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他再是随意出入公主府的子谦,皇宫也再不是我公主姜宁的家。 直到春节宴席,我落座在一旁,望向那高堂而坐的皇帝。 他面色如霜,不怒自威。纵然与人笑颜相向,却总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我想起数年前,他站在高堂之下,与小皇帝对话。那时的他,是怎样的?我仿佛有些忘记了,只记得他穿着月牙色的长袍,墨竹笔直的点缀在一旁。 而现在的他,面色冷峻,身穿黑红色的华服,金龙利爪,一下一下地刺得人心颤。 我望着他失神,直到一个骨瘦如柴的泥孩子闯进了宴席,一时间席内乱作一团,护卫接连护在子谦身前。 哪里来的贱婢,还不拖下去?一旁的太监,着急地差人将那格格不入的人抹去。眼看着护卫便要将人拖下去,那小孩却盯住了我。 皇姑姑,皇姑姑。求您救救重礼,救救重礼,好不好? 皇姑姑,救救重礼 他跪在我的脚底,不断拉扯着我衣裙,我吃惊地望着眼前衣袖肮脏的孩子,很难想象这人竟是逝去的小皇帝唯一正统的儿子重礼。 我蹲在他面前,扶起他满是鞭痕的手臂,你是重礼? 他哭着望着我,皇姑姑,是重礼,是重礼呀。 听后,我为他拂去泪珠,将人护在我的身后。望着那人紧皱的眉头,说道:重礼身上有伤,我先带他去太医院。 随后,便无视他的反应,为他披上我的斗篷。牵着重礼的手,向着太医院走去。 那晚,我一夜守在太医院,看着他们为了重礼忙进忙出。再醒来时,人便在朝天阁了。 这是朝天阁重建后,我第一次来。 醒了就喝点水。 我望着眼前递过来的水杯,声音干哑,重礼为什么会这样? 子谦紧紧地握着水杯,喝水。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重礼为何会这样? 小皇帝死的罪有应得,当初子谦为安抚朝中旧臣,曾言会好生照看重礼。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造成了这般局面。 我还在失神,然而下一秒,我便被他死死捏住了下巴,随后便感受到抵在牙齿上的瓷杯。温热的水缓缓浸润我的喉咙,然而大部分都落到了棉被上和我的衣物上。 对不起,重礼一事,是我的疏忽。 他道歉的如此坦诚且毫不犹豫,面对这样的局面,我竟不知如何应答。 你不怕养子为患? 他听后摇了摇头,不怕。 皇姐 下一刻,他便紧紧抱着我,全然不顾棉被上的水渍,皇姐,但是我怕不理我。我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 算了,那是你的事。我累了,你送我们回公主府吧。 子谦听后,果不其然地立刻松开我,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我,你想带他回公主府? 我望着他不言,却是默认。 随后,他开口道:皇姐,朕已经命人将重礼接到了朝天阁。日后,便由你照顾他吧。 说完,他未等我的回答便离去了。 朝天阁的日子,远比公主府要让我爽快得多。重礼虽然年幼,却极为乖巧。 我教他识字读书,下棋饮茶。有时,我看着在梧桐树下笨手笨脚舞剑的重礼,总会想起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候,我也同他这般笨手笨脚的,皇兄聪明伶俐,凡事一学就会,却总会不嫌麻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教我。 那时候,皇兄总骂我眼眶软,凡事都喜欢掉泪。就像现在,只单单是想起他,我便落了泪。 重礼停下手中的剑,看着我,皇姑姑,你怎么了呀? 我听着他稚嫩的声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皇姑姑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故人? 皇姑姑,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那个故人吗?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一阵心痛,我不知道子谦将他养在眼下是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重礼成人之后会惹起怎样的风云。 我看着那棵新移植来的梧桐树,却觉得她早已经垂垂暮已一般。 那日,子谦踏进了朝天阁的门。重礼呆呆地看着他,随后才笑着行礼,皇伯伯 子谦一把抱起他,笑着说,是皇叔。 我看着两人和善的笑容,第一次察觉到心悸。这偌大的皇宫里,谁又不是会天生的察言观色呢? 数月以来,子谦一直都在暗处,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而来。他拍了拍重礼的小肩膀,皇叔与你皇姑姑说些事情,小重礼先去一旁玩好不好? 重礼的眼神一转,笑盈盈地便跑远了。 看着重礼走远,他拿起桌上的小木剑,在手中把玩着,太后想见你。 听后,我的手竟不自然地搅在一块。 子谦也看出了我的窘迫,伸了伸手,却也只在我肩膀前停住了,去看看吧,也算了心事。 我再看到太后时,她全然不似印象中的模样,灰白干枯的头发虽然整齐地梳在一起,但却毫无精神可言,满是沟壑的脸庞尽是岁月的痕迹。 你来了。 我坐在她对面,默不作声。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也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恨吧。 我在这想通了很多道理,只是我做的事从不后悔,我从不求你的原谅。 今日叫你来,不过是为了还你一样东西。 随后,她便将那把绣花针递到我眼前。年幼的我,拿不起重剑。皇兄便亲自绘制了一柄更细的轻剑,那时,他说:有了这把剑,我们阿宁便是能挥剑如舞的女将军了。 每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阿宁要为自己的剑取什么样的名字呢? 绣花针,我要叫它绣花针。 那时皇兄没有笑我的绣花针,反而许诺我,日后天高云远,阿宁是自由的凤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是,皇兄眼中的凤凰,终究是没有飞出卫国深宫里的那棵梧桐树。 这是你皇兄临终前要送你,拿走吧。 我望着她冷漠的神色试图从中窥探出其他的情绪,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本以为,收到这份迟到多年的意外之礼,会让我泪崩决堤。然而,一路上我都未落下一滴泪。 子谦早早候在一旁,他表情复杂地望着我,满是欲言又止的犹豫。 走吧,回宫吧。 我将绣花针藏了起来,谁都没见。就连朝天阁里的梧桐树,都未曾见它一面。 卫国的春天总是来的很晚,即便春来,也只是黄沙飒飒。皇兄所说的湟海的暖风,从来只吹到远在东南的海岸,从不会吹到卫国的长街。 子潜再来之时,冬雨正陪着我在朝天阁的屋前,缝制春衣。 重礼年幼,身条生长的极快。商衣阁的衣物送来了一批又一批春衣,可重礼却仍只穿着那身破旧的冬衣。 他看着我手中的阵线,笑意浅漏,看来皇姐的手艺更为精湛了。 我看着他身上做工精巧的便衣,再精湛如何?也比不了商衣阁的绣工。 子潜蹲在我身边,随意地拿起布料放在手中捏了捏,皇姐倒是看的透彻。 皇姐,太医说她大限将至,你若是 人总有一死,她又何尝不是? 我笑着回答他,子谦,你很怕我死吗? 他极为痛苦地望着我,是,是的,皇姐。 那我答应你我不死,好不好? 随后,我便被拥进了一个怀抱。我抱着他,心中想的却是左大人的那句:卫国之君,不可是残暴不仁之人。 十二、 入夜,朝天阁外灯火通明宛如夏夜蝉鸣,唯有此处寂寥如冬。黑色的庭院,枝叶繁杂的梧桐树伸着无尽的爪牙。 公主,该喝药了。 冬雨尽职尽责地将药端到我的手边,一旁的重礼眼神清澈,咬着筷子尖问我:皇姑姑,那是什么? 这是药。 白瓷碗里黑色的药汤,发着温温热气,扑面而来的苦味不断刺激着桌上的饭菜香气。 他望着那碗,微微出神,转而冲着我灿烂一笑:我知道,皇姑姑。我看过我母后喝过,不过她喝的是毒药。 他笑着说出这句残忍的话,不觉让我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孩子,说这话时平静的异常,仿佛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重礼的母妃,宁皇后乃卫国御史大夫之女,为人温厚,不善心机。入宫后,颇得小皇帝喜爱。不过,随着小皇帝日后荒yin,后宫一片复杂,宁皇后多次被人陷害。直至,那年宫女发现她中毒而死的尸体。 那时的重礼,就守在她的床边。 太后让我去时,重礼一人坐在宫殿的角落中,看着宁皇后被人抬走。 皇姑姑,重礼没有母后了。 他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我,话语里没有一丝胆怯。背光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如现在这般令人心悸。 皇姑姑,我吃好了,先去看书了。 他放下碗筷,笑着离开了朝天阁。 冬雨看着我,公主,要不要派人 我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等我喝完药时,夜更深了。整个深宫却还未静了下来,朝天阁高耸,可以看到宫外的灯火,我便时常抱着汤婆子细数着窗外的家家灯火。 忽然间,窗边传来声响,我赶忙跃下,而冬雨几乎是立刻拔剑相向。 两人战战兢兢地望着窗外,直到子潜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两人才放松下来。接着,便见身穿黑色便衣的子潜翻窗而入。他笑着望向我们,接着便示意冬雨退下。 皇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皇姐,跟我来便知道了。 他伸手为我披上黑色斗篷,又握了握我的手,随后不顾我的回答,带我翻越朝天阁。顺着卫国皇宫长廊,躲过禁卫军,向着宫外走去。 宫外的一位小太监,牵着两匹马早早地便等候着了。 陛下,公主。 他见着来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子潜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皇姐来试一试。 我不由得一震,你这是? 皇姐,听说你马术精湛,今夜你我便试一试可好? 我随心中一顿,却还是选择不应,我马术不精,再说白日骑马岂不更好? 子潜笑出了声,随后自顾自地翻身上马,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觉得无趣,便要转身离开,却被他拦腰抱起。 惊呼间,便已经被他拥在了马上,他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颈肩处,皇姐,走了。 我慌张地看向小山,生怕他有所察觉,小山只低着头牵着缰绳,似乎没有一点察觉。 我下去。 随着一声驾,便感受到一旁的树木向后涌去。夜晚的小道上,人迹罕至。只有飒飒的风声,和树木的身影。 他贴着我的耳畔呐呐低语,皇姐,我带你去看卫国的长街夜市,去喝最正宗的阳间春酒,去吃最好吃的剔缕鸡,好不好? 我感受着背后的热源,心动如鼓在捶,听不清的是风声还是心声。 直到小道消失,进入卫国最繁华的长街,这里人声鼎沸,不似皇宫的沉闷,也不似朝天阁的安静。一步一步都是烟火气息,高低错落的商铺,灯火通达见尽是叫卖声。 皇姐,喜欢吗? 他将马交给一旁身穿布衣的小甲,随后牵着我的手,向长街走去。 我鲜少出门,这还是第一次来卫国的夜市。 皇姐,你尝。 我还在四处好奇,便被他手中的糖葫芦吸引了目光,我向来不嗜甜,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手中糖葫芦。灯火下,艳丽的红色配上嫩黄的糖浆,格外诱人。 几乎是没有承受它的诱惑,轻轻咬了一口,便听到一声脆响,脆爽的糖浆迸发出的香气迅速布满整个口腔。 好吃吗? 子潜眼神明亮,甚至有些急切地追问我的答案,我微微点头。 那人便笑出了声,醇厚的笑声低低传来,混着糖浆弥漫在卫国的长街上。子潜一口咬在嘴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张有些变形的俊脸,嘶,酸死了。 子潜是个嗜甜如命,吃药都是个难事,记得刚出东苑那段时间。他就总是推脱着不喝药,一碗药总要拉扯半天。后来,他一盘甜渍杏子才能喝下一碗药。 想起他被药苦皱起眉头的样子,我便想笑。 皇姐,你在笑什么? 我仔细瞧着我,一时间我竟失笑,意识到我在笑什么的子谦挑了挑眉,随后将那剩下的糖葫芦塞到了我的嘴里。 皇姐别笑我了,去那边看一看。 他温热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挤进长街的人群中。卫国风俗开明,夜市通宵不休,成年男女可结伴上街。只是,如子潜这般放浪的行径,却仍是少见。 一时间,引得人频频注目。 我一时紧张不敢抬头,虽有妆容有变,但却还是怕人能将我们认出来。 皇姐,不用怕。 子潜极为大胆地牵着我的手,混进人群里,皇姐,你看。 我看着那一排排精致的面具,满是惊叹。随后,便见他拿着面具递过来。那是一张由傩戏演变而来的青面神面具,喜欢吗? 他声音低沉,灯火映衬下的眼神格外明亮,一闪一闪中便迷失了自己。只记得我微微点头,他轻轻为我戴上。然后,探头到我面前,皇姐,真好看。 小贩见状,便更为热情地夸赞,公子眼光极好,此由傩戏面具演变而来,材质乃是出自魏国的上等梁木,纵使多年也不朽不烂 子潜却如听不清他的话一般,探头看我,随后由选了一个红面的面具,那是谁的面具,我并不知晓。 他随意地扔下一定钱币,便牵着我的手继续走去。 皇姐,前面还有更好玩的。 卫国长街夜市,数不清的好玩的。他一路拉着我,不住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周边全是身穿粗布麻衣的小贩,或是身穿精致衣物的出行男女。 他们满脸笑意,不住的笑声远远大过嘈杂声。子潜拉着我,时不时地回头,我似乎看到了他面具下的笑意。 我也慢慢被周围的笑声感染,不住地笑。 我跟着他,猜字谜套圈射箭从街东跑到街西,将好玩的统统纳入囊中。 直到,人群慢慢散去,那处黑暗处街口空无一人。 我依靠在石头墙上,满头大汗地笑望着子潜。他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中拿着刚解下的面具,闲庭信步地走向我。 直到走到我的面前才停下脚步,我看着他遮背着身后的灯火,俊朗的面容早已脱去印象中的青稚,已然是一位成年的君王,不由得微微失神。 子潜双手绕在我的脑后,取下面具,随后轻轻单手扶上我的颈肩处,皇姐,你快活吗? 我望向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望着他,远远的灯光落在这处。他目光依旧闪亮,回答我,皇姐。 我感受他温热的手掌慢慢上移,落在我的脸庞,不断摸索着。 他手上有些茧子,摩挲间令人失神,回答我,皇姐。 他低头间,额头轻轻抵在我的,声音喃喃地落尽我的耳畔,皇姐,回答我。 我听着渐渐消失的嘈杂声,此处安静得过分,仿佛只有我们两人,在这处慢慢咀嚼着细微的心声。我微微张嘴,快乐 话语未尽,便被吞噬殆尽。 他手不断摩挲着,慢慢落在我的后脑勺,不住地向他怀里推着。满是山楂的和糖浆的酸甜,弥漫在两人之间。 直到面具掉落的声音响起,失神之际,便感受到他另一只手拦腰而来,力道之大令人诧异。我只得,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以分散些注意力。 唔 我微微挣扎,却也无济于事,他已经不是往日的少年,而是一个杀伐果断君主。 结束时,他仍抵着我的额头,双手不住地摩挲着,声音微喘:皇姐,我好欢喜。 他脸色微红,耳尖不知是灯火映衬的原因还是其他,已是红的彻底。他捧着我的脸,声音低哑:皇姐,我带你喝正宗的阳江春酒,好不好? 话音落地,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微微弓腰抱住了我。 到达飞沙渡客栈时,客人已经不多了。小二见着我们的装扮,稍作惊讶。 我看着他红面面具,再想起我的青面神面具,想着我们二人定是像极青面獠牙的索命鬼,由此不觉有些好笑。 jiejie,别笑了,我都听到了。 他咬着我的耳朵,有些隐忍地低语。我也毫不顾忌地笑得更甚。 随着小二上了楼,两人坐在桌边,我看着窗外的湖景,觉得美好此处美好至极。 jiejie,喜欢吗? 子潜坐在桌边,慢慢饮茶,眼神不移地看着我,此处是赏景的好地方。 待饭菜上齐后,我喝着那阳江春酒,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好酒,好酒。 子潜只笑着喝酒,jiejie喜欢就好。 我不知喝了多少杯,阳江春酒一向是后劲大,待到我有所察觉时已晚。不断重影的子潜落在我眼里,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到他微微叹息一声,醉了也好,免得再给我冷眼。 我记得离开时,我已经彻底醉的走路都有些摇晃了。我拉着子潜的衣袖,便向外跑。被他抓着戴上面具,我只觉得难受,不戴。 乖,戴上再走。 子潜的声音格外温柔,他仔细为我带好面具,才肯松开我。 一脱离他桎梏的我,便如同放飞了燕子,活脱地要命。 子潜无奈地向小二扔下钱袋,才免得被我拖拽倒地,jiejie,慢点。 我却不停,自顾自地拉着他满大街晃来晃去。 直到一个身影将我们拦下,我还在诧异之际,子潜已然将我护在了身后。 那人衣物破烂,拄着一个木棍,是个瞎子。 他的声音哑得如同在磨刀石上擦过般,这位姑娘,可要卜卦? 多谢,不需要。 说着,子潜便要牵着我离开。 公子,逆天之行不可长久,切莫贪恋。 此话一出,子潜便怔在了原地。我还在迷迷糊糊的,只笑着问他;大叔,你真的会卜卦吗? 听后的那人笑出了声,姑娘,你本是凤凰,可偏偏落在牢笼。红颜薄命,一生愁苦。 胡说!子潜厉声怒骂,恶狠狠地望着他。惊吓之余,我牵了牵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急切。 却不想那人丝毫不在乎般狂笑不止,公子,且回吧,且回吧。 无济于事,无济于事。 那人笑唱着离开,子潜望着他的背影,背影落寞。 我却只当他是胡言,笑着继续耍酒疯。 子潜被我抓着,也跟着四处乱逛。直到走到湖边时,我看那湖中的游船,不由得心动,说着便要下水。 这才被子潜拦了下来,小心着凉。 我要坐那个! 我指着湖上的游船,眼眸放光。子潜却摇了摇头,不可以哦,我带你去看个更好玩的,好不好呀? 我摇了摇头,偏不。 子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比这个好玩多了。 有多好玩?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戴着面具贴在我额前,面具遮盖着我们的身份,也遮蔽着面具下雀跃与心动。 子潜带着我纵马而行,直到丘陵之上,俯瞰整个卫国长街。 飒飒的春风,我感受着那不住的春风料峭,仿佛体会到了舅舅所说的边疆风似刀刃的感受。 风吹的我有些清醒,但还是昏昏沉沉的,看着子潜将马拴好后,牵着我走向一旁的凉亭。 那里铺就着朝天阁一样的白绒毯,一壶姜汤沸腾着,皇姐,夜间寒气重,除一除寒气, 我就这他的手,饮下一口姜汤,顿时觉得舒坦了很多。而就在我抱着瓷碗时,嘭一声巨响从西南角响起,我惊讶地望去。 却刚好看到一株烟花在空中绽开,紧接着整个卫国上空迸发着绚烂的烟花。 不知何时,子潜站在我身后,拥着我嘴唇紧贴着我的耳畔低语,皇姐,好看吗? 好看。 我望着那漫天的烟火,笑着说:好看 不住声的好看慢慢被泪水浸润,我死死地握着子潜放在我腰处的双手,说着好看。 十三、 回到朝天阁后,我没有再提那晚的疯狂,只是子潜来的似乎更勤了。 那晚太后病重,身体怎样了? 出宫的那晚,正是太后病重之时。子潜听着我的问话后,批阅奏折的眼睛抬起,近日有所好转,还请皇姐放心。 那便好。 一旁的小山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子潜,我看着屋外一角漏出的一角,心中微叹一口气后继续左手中的春衣。 重礼虽然每日对他笑脸相迎,却在无人的一角尽是阴郁。我又怎不想为子潜除去这个隐患,可重礼一死,我姜宁在卫国便是再无依靠。 雨水那天,太后薨了,她临走之前传唤了子潜,却至死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她的贴身宫女,也就是我的乳娘,出宫前悄悄来看了我一样。那时的我,正跪在佛前念经。 我从不信佛,可不知不觉间也愿拿起佛珠念经,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我舒缓所有的情绪。 她哭着跪在我身边,老奴,今日一别,便是与公主死别了。 我听后,心中不为所动,只扶起她浅笑道:嬷媪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若想回来便是能随时回来。 她听后却是哭的更甚,我知道您还恨太后,可是公主您不得不恨她。 这深宫中,哪一个不是长满了心思,长了三眼六臂的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颇为烦躁,便打住她的话,嬷媪,我知道,您不用再说了。 看她还想再说,我只摇了摇头,您走吧,离这越远越好。 我看着她踌躇不前,只向着深殿走去,丝毫不顾及她的反映。 夜晚,身穿孝服的子潜缓步走来,听着说你没有胃口,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鱼片扒时蔬和松菇芦笋,多少吃一点。 我看着小山摆好食物,却也是毫无胃口。 子潜遣散了所有下人,皇姐,现下只有我一人,你若是难受便哭出来,可好? 我望着他,摇了摇头,我不难受。 我想起嬷媪今日所说的,心中没有一丝难受,她说的,要恨便要彻彻底底地恨,恨到人死都不为之动容。她做到了。 是的,她做到了。从那日我坠落池塘开始时,她铺就了今日的结局。她从不需要我的爱,只需要我的恨便足够了。 只要我足够恨她,便足够她放弃我,让她在这翻滚的朝堂之上心狠手辣,无所顾忌。 只要我足够恨她,便能顺理成章地在她大势已去时,将我推到他人一派之中。 只要我足够恨她,我便能在她的布局中,带着她的血脉走下去。 子潜听后,只怔怔地望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夹起一块鱼rou,看它晶莹剔透,宛若世间最纯洁的事物般。 她同你说了些什么? 子潜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怔愣了一会儿,说道:她要我杀了重礼。 听后,我笑了一笑,看来,你们的计划就只差这一步了。 子潜借小皇帝想肃清宫内之心,挫创朝中贪官佞臣。小皇帝至死都没有想到,这也是太后的想法。 她不惜赌上自己与赵氏一族,找出叛贼佞臣,救卫国于水深火热。可却不料舅舅只有勇武,没有计谋,白白赔上了赵氏一族的命。 太后曾经的棋子,如今走得稳稳当当,正坐高堂之上。 可那又如何,我依旧恨她彻骨。 那晚,朝天阁沉默至极。我看着缩在自己房间内的重礼,心中一阵酸痛。 看着他那怯弱担忧的模样,想起往日的自己,那是皇兄去世,我也是这般缩在自己的寝宫内。 皇姑姑,我怕。 我抱着他,不怕,不怕。有皇姑姑在,有我在呢。 他们会杀了我吗? 我一怔,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不会,有皇姑姑在,重礼会安稳长大,待成年后获得卫国最好的封地,然后安稳一生。 我不断安抚着他,直到东方翻起肚白才离去。 子潜眸色深沉地守在朝天阁,似乎是一夜没睡,皇姐 该上朝了,皇帝。 皇姐 我笑着为他整理好衣物,该上朝了。 是呀,该上朝了,重礼的生死便由朝堂重臣决定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候着前朝消息,却不想等来的却是,重礼为质的消息。 听后,我火急火燎地闯进子潜的寝宫,便见他皱眉批阅着奏折。 小山阻拦不得,跪在地上求饶。 子潜摆了摆手,将人遣散而去。他看着我,何事? 你要重礼为质? 听后的子潜,捏了捏眉头,靖国来势汹汹,直逼骁关,眼下卫国国库空虚不可久战。 如今,靖国有意求和,自然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听后的我,勃然大怒,将手边的奏折全部扬到他身上,好方法?我卫国之人皆是挺胸昂首,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如今到落魄到要一个小孩为质来换取一国安宁了。 奏折砸到他身上,却是毫无反应。他望着我,眸色深沉。 我不同意,这是靖国人提的要求? 子潜深深地望着我,随后摇了摇头,不是。 是你提的? 他没有否定,只不眨眼地看着我。 我的怒气更甚,要有人为质也可以,那便只能是我。 听后的子潜,反应强烈,他紧紧握着双拳,仿佛下一秒便要怒起。 朕不同意!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面前用朕这个词,我颇为讽刺地一笑,我乃卫国长公主,当今为国之主的皇姐,我为何不能为质? 他起身,抓住我的手,恶狠狠地盯着我,姜宁! 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我毫不畏惧地瞪回去。他知道我心系重礼,自然不能杀他且朝中颇多旧臣也上奏要子潜好好善待重礼,以彰显卫国君主博大胸襟。可重礼终究是隐患,日后崇礼成人后终会养虎成患。 如今,远赴靖国为质,是生是死便不再是卫国的事。 自然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姜宁! 卫国绝不可失了脊骨! 听后的子潜恶狠狠地抓我过去,你再说一遍! 我被他用力扯到怀里,迎头便撞到他胸膛之上,撞得肩膀处极疼,我微微皱眉,颇为挑衅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卫国不可失了脊骨! 我还想再张口,便被他堵得严严实实。 两人毫不示弱,血腥味传到我的口腔内,我也丝毫没有畏惧,冲着他的下嘴唇狠狠地咬了下去。他要暴露出长久隐藏在我面前的血性,不住地回击。 直到我难以抵抗,最终被他困在怀里。 姜宁,那么多理由你不用,为什么独独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来骗我? 他松开我,神色冷漠地看着我,你知道我容不得沙子,你别逼我。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跌坐在地上,脑中不断回想的是他那句:那么多理由你不用,为什么独独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来骗我? 他的意思是,我可以直说的吗?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朝天阁,却看到重礼正跪在我面前,他面色凝重地望向我,皇姑姑,重礼请求远赴靖国为质。 我伏下身子,与他平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重礼点了点头,此乃挽救卫国之大计,纵使重礼会受人白眼吃尽苦头,可重礼不怕。求皇姑姑应允。 我看着他瘦弱的身躯,笑了笑,向着寝室走去。 现在,我真的太累了。 十四、 我一个人坐在窗边,脑子中一片混乱。 父皇荒yin无道,后宫不堪入目。母妃所有的依仗全都落在了皇兄身上,他贵为太子,聪敏宽厚又武术精湛。深受朝中大臣的喜爱,所以即便宠妃一再陷害,也只有我与母妃在后宫中受苦,因着皇兄而得以苟全性命。 我从来不是后宫之人,母妃厌恶痛恨父皇,而我却每天希望父皇的到来,以求和睦亲情。 直到,那年狩猎场的意外,皇兄受伤病重。母妃就此日夜不计地为他祈福,我看着她一夜华发,曾经柔和的面庞为狠厉所代替。 人们说信佛的人总会日益慈悲,可母妃却日益狠厉。她掐着我的脖颈,痛恨我的无用,痛恨我为何要眷恋后宫中最不值一提的亲情二字。 后来,皇兄终究是走了。我哭着喊着要将皇兄,却都没有得到母妃的应允。 她那日站在殿前,眼神冷漠地看着我:无用之人何踏明堂?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要得到母妃的爱,先要成为有用之人。 自那之后,我再不去奢求父皇的亲情,每日跟随先生习剑读卷。待到我成人之际,安置好公主府后,广招门客探子。一批又一批的能人异士入了公主府,又在深夜离去进入朝中重臣的身旁。 卫国群众说姜宁公主乃工于心计之人,乃卫国之妖女。 这样的说法一旦由人说出,便只会嚣张而不会减弱。直到传入了宫中,进了父皇的耳畔。 他醉醺醺地望着我,姜宁,你可知罪? 儿臣愚钝不知所犯何错。 那人听后,直差人将我架起来,你胆大妄为妖祸乱世,惹得卫国国神大怒!你可知罪? 儿臣愚钝,不知何罪之有。 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恶狠狠地望着我,拖进宗辅库,日后再审。 在宗辅库的日子,漫无天日。虽没有受尽酷刑,却每日看着宗族人受刑,那样的惨叫声日日不觉。 直到,嘉幸宫变那日,才有公主府的人将我救出。 母妃一直都知道我在那里,却如同那年我跌入池塘那般,视而不见。 后来,我救出了子潜。我看着年幼的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看到他夜夜噩梦袭身,对我恐怖之时。 我犹豫了,不敢再将他培育成我这般,任由太后玩转手掌,一生没有亲情眷恋。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太后,她要利用子潜来制衡小皇帝,一旦失败也只是子潜命陨。所以,我对子潜的叛变闭口不谈。 我已经是死在这卫国深宫里的人,为何还要再拉下一个人呢? 那夜,子潜唤我皇姐之时,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 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下子潜,也不失一个好方法。可是,我错了。子潜远比我想的要游刃有余,他进入朝堂,亲近小皇帝却又归属于太后。 他仿佛胜券在握,将朝堂之事稳攥手心。太后被他骗了,小皇帝也被他骗了,我也被他骗了。 可即便如此,子潜却还是乖乖地叫我皇姐。 我不得不承认在他唤我皇姐,赠我发簪,与我打闹和救我于寺庙之时,我第一次觉得我是值得活着的。 他给了我曾经最想要的亲情,却最终又将其销毁殆尽。 我只能看着他身居高堂,于是一次次想要逃脱他,却都被他拖拽回来。我告诫自己,他是比太后还要心狠的恶魔,却在他一次次唤我皇姐之时沉沦无法前。于是,只能一次次放纵自己。 直到,重礼出现。让我惊醒,子潜终究会为了王位斩断所有阻碍。 我不敢在子潜身上堵,他待我几份真情,我看不透。也不敢猜,只能如履薄冰般与他走在深宫中。 于是,我只能借重礼为最后的底牌,那是唯一能与子潜抗衡的。重礼年幼,却有重臣支持。 可总是天不如人愿,要以重礼为质,那这深宫之中只有我一人,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于是,我骗他卫国不可失了脊骨,实际却是为自己谋划。原来,卑劣如我,仍旧是信不过子潜。 子潜又怎么会看不透我的谎言,我看他勃然大怒,心痛如刀割,却依旧是一意孤行。 夜深,我躺在床上,感受到一旁的人影,心中忐忑不安。 却听到他微微一叹,随后被他囚禁于怀,他手抓的不紧,微微一挣便可脱开,可我却没有。 皇姐,我说过别逼我。 可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 是呀,我总是不信他的。 子潜什么时候走的,我记不清了。只是,那夜之后,重礼为质的消息慢慢消失了。 在那之后,重礼与我更为亲近,子潜却很少踏入朝天阁了。 后来,靖国兵退,卫国黑骑日益强悍。黑骑撩影之名,响彻八关。子潜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每一步都督促着卫国的兴盛。 只是,他仍旧未纳妃,正如朝中流言所说:当今君主守得社稷终究是公子重礼的江山。 而重礼已经出挑成宫中佳俊,那些旧臣的不安之心,也日益迸发。 重礼开始出入朝堂,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惶恐。 皇姑姑,重礼回来了。 我看着他,再有几月,你便要举办成人礼了,你可有想要礼物? 说着,我想起那人的成人礼,心中不觉一痛。 重礼只笑着,皇姑姑的礼,重礼从来都奉如至宝。 只是,重礼有一事想求问皇姑姑。 你说。 陛下的成人礼,皇姑姑所赠为何? 我看着他笑的脸庞,心中一惊,微微皱眉地望向他。看着他的笑脸,良久才说道:时间久远,忘记了。 他笑着应允,便离开了。 只是,那个笑却格外令人后怕。 冬雨看着他离开,皱眉道:公主,重礼已经大了。 是的,重礼已经大了。开始磨牙利爪,想要大施拳脚了。 我再见到子潜,是春节。我已经多年不赴宴会,每每春节,都只一个人在花园里祈福。 那日,他悄无声息地过来,为我披上斗篷,天寒,早些回去。 我点了点头,拢紧了斗篷。 他却并没有离去,而是又为我拭去发丝的飘雪,随后不知从何处拿出的发簪为我戴好。 好看。 我望着他,笑了笑,谢谢。 他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却被一旁突然出现的重礼打断。 皇姑姑 似乎有些惊讶地望向子潜,儿臣参见皇叔。 子潜收回右手,示意他起身。我望着突如其来的重礼,一点笑都扯不出来。 天寒,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重礼看着我,笑着说:那儿臣送皇姑姑回去。 我没有应允,只匆匆离去。 那夜过后,重礼受寒病重,我在朝天阁照看他。 冬雨却匆匆拉过我,重礼暗中收兵,现在朝中大臣都口诛笔伐,要重礼下狱。 她问我要如何办,我却摇了摇头,他自己选的路,由他自己走下去。 重礼卧在床上,怯生生地看着我,仿佛知道他所犯何罪。我却闭口不谈,只嘱咐他按时吃药。 皇姑姑 临走,他唤我。 明日,我便回公主府了,你一人要照看好自己。 皇姑姑 他有些急切地下床,却被棉被绊倒在地,我看着他在地上急切地挣扎起身,却也只狠了狠心向外走去。 却被赶来的子潜堵在了门口,他望着我,又看了眼地上的重礼。 等会再走,朕让太医煎了一副药,你让他吃下再走。 此言一出,重礼眼中的慌张尽显,他胆怯地看向我,声音微颤,皇皇姑姑 我看着子潜递过来的白瓷药碗,又看了看他冷漠的神色,想从中窥探出什么,却是无济于事。 皇姑姑重礼身穿里衣站在一旁,面色慌张地看向我。 我接过子潜手中的药,缓缓走向重礼。 重礼不断后退,直到跌坐在床边,皇姑姑不要,重礼求您。 皇姑姑,重礼知错了。 皇姑姑,求您求您救救重礼,重礼知错了。 他不住地求饶,却只是唤着皇姑姑,而不是皇叔。 他从床上下来,跪在我面前,紧紧扯着我的衣裙,如同那年他跪在宴会之上求我一般。 皇姑姑,重礼知错了。您体谅我年幼,饶过重礼吧。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重礼,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子潜,他身穿黑色的五爪金龙服,神情冷漠地看着这边,仿佛置身事外般。 我苦笑着忘了他一眼,最终将碗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重礼惊讶地看着我,大喊着:皇姑姑 子潜却似乎料到我会这般,疾步走到我身旁,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一时间有些毒药从口中吐出。 随后,子潜将我抱起,疾步走出朝天阁。 身后的重礼,跌跌撞撞地唤着:皇姑姑,却被一旁的侍卫给拦在了朝天阁。 十五、 第五日,姜宁公主薨了。卫国君主潜痛心不已,葬之怀山,祭以素馐,遣内官行礼。 姜宁公主死了的消息传出了卫国,直到靖国国土边境,还有人言说。 冬雨驾马在前,时不时进入马车,公主公子,前面就是靖国了。 我闻言,望向马车外,果然看到一众打扮与卫国相异的百姓。 冬雨说完,便前与小山一同去驾马。 那夜,太医将我救了回来。 子潜日夜守在床边,我醒来时便看到他沧桑的模样。他察觉到我醒来,笑着抚摸的我头,皇姐,对不起。 太医来瞧后,跪在一旁瑟瑟发抖,陛下,恕臣直言命虽挽救回来,只是公主心病成疾,只怕是 子潜没有让他说下去,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他一边搅动着药碗,一边笑着端过甜渍杏子说道:皇姐,这杏子比公主府的还要好吃的紧,你尝一尝。 只是,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皇姐,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永远在我身边? 听后,我望着他,声音沙哑,子潜 他竟摇了摇头,皇姐,带你休息好了,我便放你走,好不好? 皇姐,对不起。我明知道你想要什么,却还是把你困在这漫无天际的深宫里。 他摸着我的脸旁,笑着说:皇姐,我送你出去,从此之后,你再不用在这深宫里谋算,你大可自由自主活着,好不好? 他那几天说了很多,有关他的过去,有关他的梦魇。 他说:皇姐,你信我。在那一世,我只恨你。恨你将我当作棋子,所以我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将太后将赵氏一族与你生生割断。 让他们恨透你,将你下进大牢,受尽酷刑。可后来,我才知道你也不过是被太后利用的棋子。 皇姐,我恨透了我自己。所以,当我看到你还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只是,我重活一世又能怎样,我以为只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可以,可我忘了。 我忘了,你不喜欢这深宫,你从来都是想飞出卫国深宫的凤凰,可我却偏偏种下梧桐想要将你囚禁于此。 皇姐,我错了。我放你走,从今以后,天高云远你是自由的,好不好? 临行前,他送我一只香囊,皇姐,此行山高路远,愿你平安。 子潜安排的一切妥当,我一路畅通无阻。我和冬雨、小山,看遍了靖国的海岸,直到落脚在一处小镇。 那里江南水乡,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只是,独独没有梧桐树。 后来,一年又一年的秋天过去了,却再也没有梧桐叶落下。 直到那年秋天,一阵秋风吹来,小街的黄叶打着旋儿地落在秋雨的水洼中。jiejie,等我。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惊惊地回眸,看着少年少女欢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