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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纷纷抵达,餐厅逐渐闹热。服务生上前询问林瑾数次,是否要上前菜。林瑾摇头,因为她家的陆屿还没有到。玻璃棉顶板悬着的紫水晶吊灯,映着林瑾愈发惨白的面庞。她开始拼命回忆,与陆屿见面时,他左手无名指是否戴着银戒。可是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许是戴着的吧,只是她未曾留意。喧嚣的餐厅,人烟渐渐散去,林瑾就这样直坐了大半宿。好在这家餐厅,还兼做着附近酒吧“汤白令”的夜宵生意,因此是通宵达旦的营业。林瑾眼看跳完夜场的中洋男女,彼此搂抱着入店。她望向雪亮玻璃,只见室外黧黑,只有一盏小小的绢灯,散着淡淡的幽光。陆屿依旧没有来。溶溶晨雾,礼查饭店飘起了咖啡香。服务生将烤好的咖啡豆磨成细粉,放在酒精小炉烧煮。女佣奉着主人之命,急急推门,前来购买刚出炉的火腿三明治。悠闲的西洋人,眯着碧眸,端着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着。林瑾捧着冻成冰的香草黄布丁蛋糕,丢魂失魄地从餐厅出来。那冻了整夜的蛋糕,顺着她的手直冷到她的心。她又因熬了整晚的夜,细白的皮肤,此刻却显出了黄黄的疲倦。她走至路口,见到只可怜巴巴的小土狗,蓄着满眶咸泪,在等走失的主人。它的面前有一根白骨头,可是它也不去舔。林瑾想,不知它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惨,足足等了一宿。可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不如这只小土狗。因为陆屿那混蛋连根骨头,都没给她留下。雾气渐散,疏疏金光从绿叶罅隙,映射下来,照在陆屿脸上,投下了分明的阴影。他懒懒倚着大树,黑眸深深,凝着林瑾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似也熬了整宿的夜,此刻眼眶红彤彤,又泛着些许暗青。夏末,是中西女塾的毕业典礼。林瑾作为校友,亦有幸参加。学校礼堂两侧,有着尖券式的彩色玻璃窗,正前方是宽阔敞亮的舞台。礼堂似乎重新翻修过,面积甚大,林瑾直找了一圈,方找到自己座位。中西女塾为避免流言蜚语,从不邀请男士参加。因此林瑾在这里,能够见到陆屿,还是甚觉不可思议。不过她也知晓,陆屿如今在上海的形象很好,还有不少人直拿他和前朝几位儒将相提并美。毕业女生统一穿浅豆绿绵绸旗袍,左上角别朵浓郁清雅的白栀子花。稍后,还会有专业摄影师为她们拍照,接着刊登在著名的。掌声雷鸣,陆屿正在台上演讲。开场几句话,便说得台下气氛热烈。林瑾听着,是很正宗的英音,已说得相当流畅。陆屿致辞完毕,校长邀他给优秀毕业生颁发证书。台上站着七八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女生,陆屿将证书一张一张递给她们。递至最后一位扎粉色蝴蝶结姑娘时,陆屿明显觉得手心被人塞进了纸条。如若平时,他定会冷冷丢掉,但是今日,因着林瑾也在,他便把纸条塞进了西裤口袋。彩云归·肆台上陆续有毕业生代表发言,林瑾嫌无聊,起身悄悄离开了大礼堂,独自在久违的校园闲逛。宝石红的凤凰花,开得正当季。恍恍惚惚,她似在一片花海中,瞧见陆屿的身影。她摇头,一定是看错了,这小道极偏,不是本校学生,根本不知。林瑾今日穿得是露出肩膀的纱裙,因着领口低,所以总爱往下滑。她捂着春光,往小道尽头的洗手间走。她径直来到最后一个格间,以前上学她就爱去最后一格,因为传闻可以见到鬼。可奇怪的是,那小间分明没有上锁,但她还未伸手推,便听“咔哒”一声,被人倏然阖上。林瑾愣住,浓烈馥郁的栀子花香往她鼻尖窜涌。没有毕业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她又立刻联想到,方才似看见陆屿正往这走。她将裙角抓得皱巴巴,思忖半晌,黑着脸走了出去。泛黄的墙壁嵌着通红的警铃按钮,林瑾举高右手,毫不犹豫地揿响了它。刺耳的铃声回荡在中西女塾,林瑾站在角落,看见一位慌里慌张,头戴蝴蝶结的姑娘,从里面走出。然而直等许久,陆屿都没有出现。“猜错了?”林瑾小声嘟囔,唇角弯起一抹微翘的弧度。她转过身,弯起的嘴角瞬间垂下,心口怒气腾腾。因为她发现她要等的男人,正斜斜倚在墙面,痞里痞气,幸灾乐祸地坏笑。所以,这是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她抓了个正着?陆屿眼瞧林瑾变了脸色,目的达到,便迈开长腿转身离去。“陆先生。”林瑾气鼓鼓冷冰冰地叫住他。时至今日,她当然知晓不能再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早不是当年打完群架,还连跑几条大马路,只为了准时下午三点,出现在她楼下的陆屿。她凝着他瘦削挺拔的背影,赌气地问,“陆先生,适才在台上滔滔不绝论述诚信对于个人乃至民族的重要性。却不知上次礼查饭店之约,为何要无故失信?”陆屿整个人僵在那里,他没想到林瑾居然胆敢质问他。她家的小胖妞,还是这样沉不住气。他转过身,走到林瑾面前,漫不经心地笑,“请简太太体谅我,近日各租界炸药党横行,实在是不敢贸然赴约。”这段时日,上海不少青年人去舞厅餐厅投放炸药,为的是唤醒麻木群众,让他们积极投身抗战,而不是一昧躲在租界里醉生梦死。林瑾笑了,露出甜甜的梨涡。她向前走了几步,拉住陆屿双手,从自己肩膀处往下,一路经过rufang,腰肢、臀部,大腿……她带着他,将自己全身极细致地摸了一遍,最后才把他微颤的手环在自己纤腰。她伸手勾住陆屿修长的脖颈,踮起脚尖,紧贴着他的guntang,与他温柔对视,“陆先生,现在放心了?”午后的骄阳,炙烤着翠绿蓊郁的香樟树,散发出特有迷人的气味。暖风将林瑾的长发吹起,暧昧地扑在陆屿面颊,痒痒的,却令他很受用。陆屿贪婪地凝着她,他当然知道她很危险。但是他故意疏远她、放她鸽子、惹她不悦,也只是为了让她灰心,让她知难而退。他清楚自己身上埋的雷有多少,他并不想连累她。可是他也不知林瑾是哪个组织,如果她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倘若她完不成任务,又会接受怎样的惩罚?陆屿抬起右手,左手依旧紧握住她的酥腰。他将她迎风飘扬的碎发理好,望着她漂亮的瞳仁,问,“林瑾,你想我怎么做?”林瑾没有出声,只是将唇瓣覆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的,柔柔的,来回挪移,就像是五年前的离别之吻。直到小腿泛酸,她方才停下来,满足地靠在陆屿胸膛,“当初有没有怪我把你丢下?”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苦笑,“林瑾,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忘恩负义?”五年前,他接过林瑾递来的水,再醒来是在法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