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婵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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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尹童如约去了周婵的工作室。温凌忙得抽不出身,尹童就一个人来了。本以为和周婵独处会尴尬,没想到今天来这里的远并不止她一个人。几个衣着时尚的男女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百无聊赖地低头刷着手机。尹童意外闯入他们的视野——一身校服,与他们格格不入,因此成了新鲜的焦点。“小姑娘,知道周婵在哪儿吗?”靠在周婵工作台旁的一个男人问道。这人看着就有些不正经,一双桃花眼上下舔着尹童。她感到不舒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尹童看了看周围,两男三女,都是身材长相出挑的年轻人,有个女孩似乎还是混血。应该跟周婵很熟,毫无忌惮地玩着工作台上的电脑,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你来干什么的?”桃花眼问道。尹童含糊地解释道:“我也是来找周婵的。”“那得了。”桃花眼上前搂住尹童,“周婵肯定跟她约好了,咱把她带着,也不怕他不出来。”尹童忙撤开身,脱开对方的手,谨慎地保持距离。“人家才多大,你小心犯罪。”坐在周婵位置上的女孩反对道。“我也不大啊。”桃花眼强调,“我只是下面大而已。”“滚你的吧!”另一边的高个男人骂了一句,“快点找人,找不到我们叫别人算了。”“还不是有人心心念念就想要周婵吗?”桃花眼酸溜溜地说道,“不然咱们几个轮着来我也没问题啊,又不是没有搞过3P。”尹童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群都是啥人啊?她只能装作听不懂,低下头给周婵发消息,催促他快点回复。“要不小姑娘跟我们走吧?”桃花眼还不想放过尹童,“哥哥带你感受一下人间的快乐。”尹童慌张地向后退,刚想说告辞,手机就震了一下,是周婵发来的。“你在原地等一下。”紧接着电脑前女孩的手机也响了。“哎,周婵说他在卖场忙。”女孩招呼人一起下楼,“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几个人刚跟着女孩一起走出工作间,尹童就被身后一只手拉得踉跄。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捂住嘴拖进了“墙里”。周婵关上暗门,尹童才发现这隔间是单向玻璃,刚好看到桃花眼去而又返。“周婵绝对不在卖场。”桃花眼对跟在身后的几人说道,“那个小姑娘都没跟咱们走,肯定是知道周婵在哪儿……”他一转头,只见工作间内空空如也。“看吧!”桃花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就说有问题吧!”尹童不明所以,刚想开口就被周婵“嘘”了一声。他手指竖在唇边,贴近她用气声说道:“外面能听见。”隔间远比之前的更衣室小,只有窄窄一条,堪堪能让两人并排站着。应该不是有特殊功能的房间,似乎只是两个房间之间的夹缝。尹童莫名其妙,周婵躲在这里干什么?她和周婵挤在一起,他个子高,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她有些紧张,向门的位置错了错身,周婵瞥了她一眼,然后拽住了她。“别出去。”尹童模仿他用气声说道:“这是在干什么?”周婵谨慎地盯着外面,简单解释道:“捉迷藏。”尹童满头问号,人家来找你约炮,你跟人家捉迷藏?另一边,桃花眼已然走到墙边,一边敲打墙壁一边大声喝道:“周婵!”“刚才我们不都找过了,隔间没有啊。”跟在后面的女孩说道。“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把那个小姑娘也藏进去了。”桃花眼似乎得到了启发,忽然转变了语气。“小姑娘,你是不是跟周婵在一起?”他一边摸着墙壁走一边诱哄着尹童。“我跟你说啊,周婵是个大变态,就喜欢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你跟他独处很危险的,赶快出来!”尹童下意识地看了周婵一眼。他今天没穿裙子,但依旧能从衬衫的荷叶边泡泡袖等设计看出女性化的细节。所以外面那个人是在胡说吧。周婵是个“大jiejie”啊,怎么会对女孩子感兴趣?尹童兀自胡思乱想,直到发现眼前的胸膛忽然靠近,她才蓦然回神。周婵像一面冰冷的墙堵在她面前,倨傲地垂眼看着她,冰霜从他的睫毛上簌簌下落。“跟我独处……你害怕吗?”玩伴尹童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她不清楚周婵这么说,是在承认墙外人的造谣,还是单纯想知道她对他的态度。“你希望我害怕你吗?”她问道。尹童的回答出乎周婵的意料。他天生对人际交往不太敏感,更不擅长唇枪舌战。这一句反问已经超过了他可以理解和反馈的范畴。所以周婵没有说话,面色有些僵硬,看起来极其严肃。在尹童的人际常识里,后辈对前辈的反问近乎于冒犯。她以为周婵生气了,于是道了歉。“对不起。”周婵更疑惑了,为什么要和他道歉?他开始变得紧张,是不是她其实并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你想出去就出去吧。”“可我现在出去的话,你不就输了吗?”周婵的目光亮了亮,他没想到她竟然接受了他的游戏。“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不想去,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们?”毕竟这种事你情我愿,是成年人之间的自由。更何况,周婵在外貌和社会地位上有着绝对的优势。“那样我就没意思了,下次他们就不会来找我玩了。”尹童一头雾水,敢情这是在吊着人家?她看了一眼墙外的桃花眼和高个男人,想不出他们除了外表,还有哪些优点让周婵“欲罢不能”。尹童忽然对周婵有些失望。无论活得多么独特,才华多么横溢,依旧是不能免俗的海王罢了。“你觉得这样就有意思吗?”尹童忍不住说道。此时桃花眼已经将整个工作间绕了一圈,气急败坏地踢着墙壁,大骂周婵有病。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混血女孩忽然哭了起来,另外两个女孩忙上去安慰,高个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周婵一个人的游戏,把一群人的情绪搞得一团糟。“如果你的乐趣是折腾人,那么我不太想参与这个游戏了。”尹童想去开门,却被周婵用身体堵住去路。“那你觉得怎么才有意思?”“至少双方要都觉得有趣。”“可我觉得睡觉很无趣啊!”周婵大声反驳道,“他们想睡我,先陪我玩会儿游戏不对吗?”尹童不明白周婵为什么忽然情绪激动,甚至都忘记了克制音量。不等她想明白周婵的话,桃花眼就已经发现动静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周婵,你在里面吧?”他敲了敲单向玻璃,“我都听到你说话了。”像是被敲醒了一般,周婵愣了愣才缓过神来,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冰山脸。他拉耸下肩膀去开门,却在碰到门锁的那一刻犹豫了。尹童也在犹豫,她是不是理解错了?她忽然想起温凌说过,周婵曾经因为玩捉迷藏,把自己关在衣柜里三天。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是他傻吧。但是每一个人都容易主观妄断,就像她刚才认为周婵是在捉弄人一样。可仔细想想,如果周婵说的是真的——他觉得约炮无趣,可却没有拒绝,因为那是对方觉得有趣的东西。而他将这件事作为交换,赢得和他一起玩捉迷藏的朋友,满足自己的“有意思”。也许荒谬,但放在周婵身上,又似乎说得通。不是傻,也不是吊着对方。他只是真的在认真玩游戏罢了,乃至有些固执。因为没人找到他,也没人宣布他的胜利。所以他一直在等,即便长大了,也还在等人来找他。尹童觉得,如果因为她错误的质疑逼得周婵放弃等待,那真的太残忍了。每一个藏起来的孩子,坚持到最后一刻,其实都是期待被找到或者得到认可吧。输了,他拥有了朋友。赢了,他即便鹤立鸡群,也仍可以得到对方的认可。一切的前提是,他坚持到游戏真正结束。尹童上前一步,拉住了周婵的手臂,轻声说道:“别着急,等他打开门真正找到你。”周婵看着那只拉着他的手,就像他刚刚拉住她那样。——跟我独处……你害怕吗?——和一个怪物独处,你感到害怕吗?周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肌rou收紧放松,那只手依旧没有收回。力气不大,但抓的很稳很牢。他心里有些微妙,她好像不害怕。周婵疑惑地看向尹童,后者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游戏还没结束。”他有些不可名状的愉悦,她好像愿意和他一起玩。你想睡我可惜桃花眼没有坚持到最后。他找不到开隔间门的方法,索性放弃了,招呼其他人一起走了。“你赢了。”尹童替对方宣布了游戏结果,“我们出去吧。”尹童担心她不为游戏画上句点,周婵会一直拉着她等在这里,像小时候那样等个三天三夜。她可真的承受不来。然而周婵却没动步子,反拉住尹童握在他臂上的手。像是裁判在拳击赛场上,举起获胜一方的手那样,周婵举起了尹童的手。“你也赢了。”尹童哑然失笑,行吧。两人出了隔间,才聊起此行的正事。周婵打开另一面墙,里面只有一条很简单的黑色小礼服裙。一种类似丝绸的布料,两端吊在肩头,如流水一般下垂,路过狭窄的腰间,最后在脚踝处汇聚。简单到尹童有些愣神——是她和温凌高估了周婵的能力,还是她的审美还不到欣赏这条裙子的高度?好在周婵及时解释道:“这是半成品,还有一层镶花外纱没做完。”哦,这样。尹童松了一口气。“你先试一下。”尹童点了点头,拿着裙子去了试衣间。她穿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条裙子上身布料也太少了吧。原来正面挂在肩上的两块在后颈处会交汇成一股。因此不光后背全露,前胸还开了一个大V,根本遮不住她现在穿的内衣。露着内衣穿出去也不太好看,于是她确保合身之后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尺寸刚好。”她走出试衣间,将裙子交还。周婵没接:“你要穿给我看,我还要根据实际效果做微调。”“……行吧。”尹童再次走出试衣间,果不其然看到周婵对她不伦不类的穿法翻了个白眼。“你这儿有乳贴或者隐形胸垫一类的吗?”她试着弥补。对于周婵来说,这些细节应该是模特自己考虑的。“脱了。”他只要结果。好吧,尹童自暴自弃的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上次有温凌在,她还会克制一些,如今和周婵独处难免胡思乱想。周婵长在她的审美上,即便知道他对女性没兴趣,但不妨碍她觊觎他。况且这裙子的料子又凉又滑,紧紧贴在皮肤上,比不穿还让人觉得羞耻。于是尹童脱下内衣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胸前敏感地激凸了。她低着头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对着美女勃起的猥琐男。这还仅仅是被周婵远远看着的情况下。当周婵的手划过她的肩头、胸侧,调整上身的时候,尹童干脆闭上了眼。不断暗示自己,她看不见,周婵也就注意不到,即便后者将她的生理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其实激凸这种情况在模特身上很常见,周婵没什么意外。反倒是看尹童的皮肤从脖颈红到耳根,又从耳根升到满面,让他有些匪夷所思。虽然不懂人情,但毕竟不是处男,女性动情的状态他还是知道的。“你想睡我?”周婵忽然问道。尹童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懂地睁开眼,见周婵正垂眼看着她。两个人沉默了几秒,周婵又问了一遍。尹童这才忙摇了摇头:“没有!”弯掰直太不道德了!周婵没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索性绕到尹童身后,继续埋头调整裙子。尹童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周婵的手摸上了她的背。她躲了一下,回头就看周婵冷着脸。“你背上怎么回事?”我不是你的模特尹童看了看镜中的背影,后心处有一道结了痂的疤痕。原来周婵刚刚是在确认她背上的伤。“之前不小心碰的。”她以为周婵是关心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用担心。”周婵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强调道:“还有疤!”“呃,可能还要几天才能消……”尹童有些搞不明白了,周婵怎么忽然生气了?“可明天你就要穿这条裙子了!”周婵看着尹童背后的伤痕,像看一块去不掉的污渍一样感到碍眼。“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尹童有些懵,猜测周婵可能是为她着想,暴露伤痕确实不太好看。“要不改一下款式,不做露背……”她还没说完,就被周婵打断了。“我不是你的裁缝。”在周婵的认知里,模特没资格对设计师指手画脚。“是你没维持好自己的状态,不能穿出这条裙子的最佳效果,凭什么让我给你补救?”尹童这才浑然觉悟,原来周婵是在斥责她。斥责她受伤,导致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效果受损。可问题是,她又不是故意受伤的——一件衣服难道比她这个人还重要吗?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冷静下来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周婵焦躁地来回踱步,极力克制自己冲尹童发脾气。他从来没有做过定制,这次是看在温凌的面子上才破例。过去他都是设计先行,再挑选合适的模特。对于他来说,模特就是他的工具,是服务于他的设计的。一个模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哪怕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身材,在周婵眼里都是对方的失职。更不可能为了弥补模特的失误去修改他原本的设计。“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直接换掉你。”尹童感到非常荒谬,换掉?她是什么,工具人吗?也对,毕竟周婵和她不一样。她之前一直把周婵当做一个沉迷捉迷藏的孩子。竟然忘了,他是一个立足于社会多年的成年人。他在他的领域拥有绝对的权威和傲慢,根本不曾与她站在同样的高度。他站得高,自然可以俯视她。她无法改变对方的视角,但至少可以离开他的视线。“好,如你所愿。”尹童转身回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周婵撑着门不让她进。“你干什么?”“我达不到你的要求,脱下来还给你还不行吗?”“你说什么?”周婵不是没听清,而是没听懂。他都没发话,模特自己就先不干了?尹童觉得与他交流费力,直接当着周婵的面,脱下裙子塞给了他。周婵看着怀里的裙子怔神。等尹童换好衣服出来,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不要这条裙子了。多少人求着他的设计,她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我还没调整完。”周婵无措到,语气都弱了几分。“还调整什么?”尹童原话奉还,“你又不是我的裁缝。”周婵慌张得头皮发紧,又不知该怎么回应,一下子占了下风。“周先生,你别忘了,我也不是你的模特。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尊重你的设计和权威。”所以她不是被他换掉,而是她自愿放弃。她没必要配的上什么人或物,最重要的是自己舒服。“最后,祝您能找到一个配得上这条裙子的模特。”她颔首告别,大步离开了工作室,留下满脸错愕的周婵。尹童随着下沉的电梯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倒不是觉得对不起周婵,而是担心她惹恼周婵,导致其他同学的定制受到影响,最终让温凌难做。温凌从小过得顺风顺水,第一次靠自己做这么大的活动,她不希望他在这件事上受挫。尹童拿着手机,犹豫着怎么跟温凌开口。此时,电梯到达一层,门向两侧缓缓拉开,她与等待在外面的人视线相遇。“你怎么在这儿?”跟踪(7600珠)这句话该由尹童来问才对。眼前这位婶婶素来抠门,从来不去批发市场以外的地方买衣服,更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奢侈品商场。尹童看了一眼她手上巨大的蓝色塑料袋。里外包裹了几层,内部撑起作一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总之不像是这家商场用来购物的袋子。她也没细究,反问道:“跟你有关系吗?”自从她从叔叔家里搬出来,这两位“家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足以见得,他们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还不如路上善良的陌生人。他们不值得她尊敬,也更不值得她寒暄。尹童径直走出电梯,却被婶婶扯住了胳膊。无视近乎于侮辱,她恼怒地揭竿而起:“才几天不见就学会甩脸了,问你一句还不能问了?”尹童甩开她的手:“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我这是在工作,谁像你靠男人养着!”婶婶咬紧尹童不放,“你是不是又找上新男人给你钱了?”尹童觉得可笑:“是又怎样?反反复复确认不累吗?”“最近有人来家里问你爸妈的事,是不是你又惹事了?”尹童没想到会有人找到叔婶这里。“是谁?”“我还要问你呢。”婶婶没好气地说道,“是个警察,要你爸的照片。”尹童也没有头绪。自从沈城帮了她,已经很久没人问起过她爸的事了。“你爸那是个意外,跟厂里没关系,你要我和你叔说几次你才肯信?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一直不消停,我和你叔还怎么安心工作?”又来了。自从她爸出事后,这两位“亲戚”就从来没有站到亲弟弟这一边过——不断为肇事工厂开脱,仿佛是她在无理取闹。当时她父亲不过是去厂里给叔叔送个东西,怎么会忽然被烫伤?最重要的是,明明致伤的不是热水,负责人却故意隐瞒,导致父亲因治疗延误而丧命。这两位不作为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阻止她探寻真相。“王媛,”尹童忍无可忍,叫了婶婶大名,“你愿意为了保住饭碗做条狗,随你,但我没义务陪着你一起吠。”“你、你说什么……”婶婶指着尹童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跟大人说话呢!”“当初我匿名举报申诉,是谁把我的信息透露出去的,你当我不知道吗?”她没有被叔婶出卖的证据。但偏偏举报发出去之后,只有她遭到报复,而叔婶安然无恙。倘若不是他们问心有愧,又怎么会在事后接过监护人的重则?做了她的监护人,将沈城帮她讨要的赔偿金占为己有,从此再没尽过监护人的责任。现在却以“大人”自居,简直可耻到可笑!“你搞清楚,给你们留住这份工作,只是我不希望奶奶cao心,并不是因为你们给领导做狗做的好。”“你真的,你真的要造反了!”婶婶气急败坏,也顾不上周遭的人,拎起手上的袋子朝尹童砸去。袋子还没碰到尹童,就被人一把扯开,里面的花型金属装饰从裂口掉了出来,散落一地。沈城将袋子扔在地上,婶婶才浑然惊醒。她惹不起沈城,只能忍气吞声,当做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蹲下身去捡掉落的配件。一边捡一边气势汹汹地拿路人撒气:“别走这里!踩坏了你们赔不起!”尹童懒得理她,将沈城拽到一边。“你跟踪我?”“不是。”沈城也没有说谎,他本就是被温凌叫过来的,算不上跟踪。温凌脱不开身,又怕尹童被人拐跑,才召唤了同盟。周婵的工作室沈城不方便去,就一直在尹童必经的电梯口附近等着。他原本不打算现身,实在看不下去尹童被刁难才出手。可惜尹童并不领情:“你跟着我干什么?”沈城也没办法解释同盟的事,只能沉默。尹童最讨厌他沉默——不屑口舌之争,于是沉默,不愿解释苦衷,于是沉默。她的战火无处可燃,而他的好心也总闷成一壶苦水。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为人,谁会明白他的嘴硬心软!“随便你吧。”尹童感到疲惫,“你愿意跟就跟吧。”沈城没想到她会原谅得如此轻巧,轻巧是她嘴角的嘲笑。“但你要跟,就跟到底,最好跟到我和其他男人床上。”尹童说着拨通了温凌的号码,将手机贴在颊边,眼睛却始终挑衅沈城。“你要是敢逃,那就永远滚蛋!”不想让你失望温凌接到尹童的电话时,正在跟谢应知吃饭。他最近一直怀疑谢应知暗恋他,总是以探讨舞会细节为借口约他见面。实际上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也没聊什么正经事,倒是有关尹童的近况被他套出来一大堆。温凌很快就注意到不对,原来“暗恋”的对象另有其人。他巧妙地绕开话题,没想到又被这一通电话扯了回来。温凌想出包间再接,却被谢应知拉住。“都是自己人。”屁的自己人,这是我的人!温凌腹诽。越是避嫌越显得他怕被谢应知撬墙角。温凌索性接了,张嘴就吐出一口腻人的糖。“宝贝,想我了?”听筒那边沉默了几秒,才给他吐了回去。“你恶不恶心。”温凌听出来是沈城。“你给我打什么电话,被她发现啦?”不对啊,他又看了看来电显示,这是尹童的号啊。温凌还没来得及问,沈城就堵住了他。“没事,挂了。”嘟声嘟得温凌一头雾水,搞啥?另一边,沈城高举着手机,将温凌的号码删了才把手机物归原主。一分钟前,尹童刚拨通电话就被沈城抢了手机。“你不敢就滚蛋,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算什么!”她说着翻出温凌的微信,刚要打过去就又被沈城抢了过去。“暂时放我这里保管。”“凭什么!你还给我!”周围人太多,沈城直接将她拉进了一旁的楼梯间。尹童特别怕这种公共场所的隐蔽角落,沈城以前总喜欢在这种地方弄她。“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我,我就、我就……我就喊了!”沈城无奈,这是什么糟糕的威胁。他把尹童拽进怀里,堵死她逃避的路。她一口咬在他手臂上,沈城也没松手。尹童咬得越用力,沈城抱得越紧。她无能为力地妥协,气得想哭。怀里人的挣扎渐渐软了下来,沈城小心翼翼将头地埋进她的肩窝,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你让我读书,让我独立,这些我都愿意去做。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变好,所以我认可你将这些作为考验我的标准。”他不是傻子,懂得尹童的用心良苦。所以无论要求多高,他都会拼了命去努力。“可是让我看着你和别的男人上床……我不能答应。”如果尹童只是单纯的被爱,他可以接受。但为了气他刺他而放纵自己,他没办法答应。“我可以接受你享受别的男人为你服务,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痛。无论你多快乐,我都无法坦诚说我不嫉妒不生气。别拿这种事考验我,我经不住考验,肯定会让你失望……”说道最后,沈城哽了一下。“可我不想再让你失望。”这大概是沈城认识尹童以来,说过的最长的自白——他以前觉得说这种话很丢人,但比起丢人,失去尹童会更让他难受。这些话他其实准备了很久,原本打算联盟的事被识破后,向尹童认错时再说的。可她似乎比他还要心急,总是不断逼他打破沉默。温凌教过他许多情话,好听又动人,但他从未对尹童说过。他受过许多欺骗和利用,知道花言巧语最不可信。但面对喜欢的人,又没有其他剖心剖肺的方法,让她看到他真实的感情。于是他准备了这样一席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他仔细斟酌过的,没有半句虚假,只是还没有说完——还有一句,是他接受与温凌共处的理由。“我愿意为了你忍耐所有痛苦,把你的快乐放在我的快乐之上。”等她知道他做出的让步和妥协,就会明白他是如何从故作傲慢、虚张声势的云端摔落。为了改写错误的开始,他只能粉身碎骨,埋入尘埃,以泥土重塑。他自知浑身肮脏,只敢在黑暗中用力拥抱她。两人在沉默中各自沉默,长久到沈城以为这个拥抱可以凝固。最后尹童还是推开了他,推开了门。光线流淌进楼梯间,她回头看他,逆着光模糊了表情。“送我回宿舍吧。”不是原谅,更不是接受,只是她也需要借这一束光,在迷茫的黑暗中透一口气。从邻居开始尹童发现,她在沈城面前永远做不了恶人。并非她心慈手软优柔寡断,而是她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纵容。哪怕她拿了一把刀,他也能轻巧地握住刀刃,告诉她:“别伤到自己。”他看得懂她刻薄的刁难,源于为他着想的善意。也明白她只是一时脑热,才想出这种幼稚而荒唐的战术,并非出自真意。在过去短暂的相处中,他们其实有一个未曾提起的共识——爱欲是值得享受的人生愉悦。即便有过惩罚、侮辱、强制,但其实都建立彼此默认的情趣之上,从未以这种形式去实现折磨对方的目的。所以尹童内心深处是不愿被沈城围观的。她并不会因刺激沈城感到痛快,反而连温凌给予她的快乐也会跟着大打折扣。不得不承认,他们虽然之前未能在信任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但沈城依旧是除了家人以外最了解她的人。他见证过她的崩溃和重塑,因此清楚她的底线和追求。而她却不知道沈城的底线和追求是什么——现在她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不痛不痒,还会无意识陷进他的温柔当中。她不知道是沈城变强大了,还是自己没能找到离开他的正确方法。尹童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沈城。“如果我以后和别人结婚了,你也要一直跟着吗?”沈城迟疑了一下:“你要和谁结婚?”尹童郁结,她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她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沈城主动远离她。“反正不是你。”她赌气说道。沈城打车送尹童回了宿舍,她上楼,他也跟着上。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说什么送她回宿舍,现在竟然蹬鼻子上脸了。尹童在楼梯口挡住沈城:“你这是要跟到我床上去吗?”“我也要回宿舍。”沈城解释道,“我现在住温凌那里。”虽然沈城之前也偶尔会住温凌,但只是白天罢了,晚上要风雨无阻回谢家。况且隔壁住着她啊,温凌难道不怕沈城半夜摸过来吗?像是看出了尹童的疑惑,沈城主动说道:“我从谢家搬出来了。”“搬出来……”尹童有些意外,“是什么意思?”“我之前本来也不住那里。”沈城埋下头自嘲地说道,“你现在不需要我,我也就不用守着谢家了。”监狱里那几个,他还会帮她盯着,但是奶奶那里的费用已经由温凌接管了。他让谢景仁帮他进了实验班,还请了家教每天上午和晚上在宿舍补习。谢景仁见他开始专心学习,反而对他赞赏有加,不再干涉他住在外面的事。他搬出谢家时,也对谢应知明说了,继承权这件事他不会跟他争,他只要尹童。只要他退出,谢应知也就不会再因为他针对尹童。即便他搞学习这件事让谢应知对他仍有疑心,但他日夜守着尹童,也不会给对方任何下手的机会。他搬出来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唯一不高兴的只有他妈沈黎。不过沈黎已经利用他太久了,他亏欠她一次又如何呢?“你放心,我也没跟谢景仁完全断绝关系的意思。”他不是不恨谢景仁,正是因为恨,才要从他身上把债都讨回来。钱会花,势会借,只是他不会完全依赖谢家——毕竟尹童希望的是,他靠自己的能力养活她。“考上大学之后我就不会再要家里的钱了。”尹童有些懵,她好像前几天才跟沈城开出那些条件吧。怎么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快到她有些慌。像是一场赛跑,她无意中回头,发现之前落后很远的对手,竟然已经与她一步之遥。尹童也不再管沈城,逃也似的向上跑了几步。沈城腿长步子大,追上尹童的时候,她连门禁密码还没输完。尹童越是心急越是出错,最后还是沈城提醒她漏了一个数字,她才把门打开。可躲进去也没用吧,沈城本就知道她的密码。“密码我会换的,也会上防盗锁的!”尹童的话不言而喻,你别想半夜摸过来!沈城点了点头,认同她的做法,他也不想温凌随便进去。尹童示威成功,这才松了口气迈进门,没想到沈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以随时敲我的门。”“我为什么要敲你的门?”沈城很真诚地邀请道:“就是你想要的话……”“不必了!”尹童嘭地一声关上了门。默契尹童缓过神来,才猛然想起手机忘了要回来。她也不敢去敲隔壁的门——毕竟沈城说了那样的话,她还送上门,不是自己打脸吗?原本打算第二天见了再要,结果沈城上午根本没来教室!中午放学她才见到人,沈城在班门口等她,才将手机物归原主。“去吃饭吗?”沈城问她。“上课不见人,吃饭倒挺积极。”尹童低声嘀咕。说什么会努力读书,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沈城听出尹童在嘲他,也不介意,耐心解释道:“这边课程我跟不上,上午请了老师补基础,下午会按时来的。”其实从上周开始他就已经在这么做了,只是尹童没注意到。她噎了一下,尴尬到没了底气,索性当做没听到,低头摆弄着手机。沈城余光扫到手机屏幕,看到她在给温凌发信息。噼里啪啦打了许多字,还带着可爱的表情包,看得沈城不是滋味,他还在尹童的黑名单里。沈城别过脸,默不作声地等着,直到尹童的视线从屏幕抽离,他才又问了一遍。“去吃饭吗?”尹童这才明白,沈城是在邀请她一起去吃饭。也不怪她反应慢,毕竟她和沈城几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以前她和沈城吃饭,都是zuoai间隙的生存需求,泡面、外卖,楼下的小食店,囫囵到没有记忆。这般平静的开始,像是相识许久的恋人,吃饭不是目的,只是为了陪伴。平静到尹童有些慌乱,嘴快过了心:“不用了。”沈城也没强求,只是应了一声好。虽然不是一起吃,但她去食堂,他也跟着。保持着一段距离前后取餐,坐在两张桌子上扮演陌生人。明明没有任何强迫,尹童却如芒在背。像是骨子里犯贱,非要他打压她,她才能遇强则强,否则就软到无所适从。这种绵软无力的感觉持续到了晚上放学,尹童急着去舞会会场,沈城硬要送她,她不愿意。“我是小孩子吗?打个车还要你陪着?”“你不是。”沈城说着强行将她塞进车里,“但这件事没得商量。”他始终记得她被谢应知绑架,就是因为他没能跟上那辆公交车,这种噩梦他不想经历第二次。尹童被沈城按在后座,虽然不情不愿,埋怨了他一路,但总算感到对了。别对她温柔,别对她纵容,保持较量的姿态,她才能坚定地打他骂他赶走他。舞会在一家温泉度假酒店举行,位于城郊某景区山脚下,司机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他们送到。尹童下车才发现这个酒店豪华到有些夸张。原来网上那些泡在池子里看山景的图片都不是P的,而是实景图!也难怪周婵会设计一条明星走红毯的裙子。确实也只有那个夸张程度,才配得上这里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此刻尹童身上还穿着校服,反而成了最扎眼的一个,被卡在签到席的位置。确切的说,是沈城被卡住了。签到单上有她的名字,但没有沈城的。他拉着尹童不放人:“等温凌来了你再进去。”尹童觉得自己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被“沈爸爸”送过来,等着“温mama”接手。这两个人岂止是和谐共处,简直是默契配合。尹童越想越觉得不对。温凌被揍了不假,但以他锱铢必较的幼稚性格,怎么也要扳回一城才肯罢休。可现在不仅让沈城住自己宿舍,还放心让他送自己过来……“你和温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