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 昭然
CH24 昭然
徐知府起身,用狡黠的目光瞅著全身抽蓄的沐風,惺惺作態的問:「沐公子,還好嗎?」 言兮諾摟著沐風,無暇和在場賓客解釋,飛一般的往甬道邁步,就中途離席。 徐知府立刻起身尾隨其後,卻被一隻手攔住了去路,是路謹嵐!他和在場賓客宣布道:「我家主子身體抱恙,詩詞大會就先到此結束,萬分抱歉。」 現場賓客聞言,雖然掃興,但也只能先行離開,只剩徐知府杵在原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名隨扈,他別有用心的指著身旁佯裝成賓客的道士,說道:「我這位友人略通醫術,不如就讓他看看沐公子的狀況吧!」 「就不勞煩您費心了。」路謹嵐依然強硬的擋著去路。 「我看也沒什麼比沐公子的性命更重要了,恕在下無禮了。」徐知府心口不一的說著違心之論,命隨扈拖住路謹嵐,趁隙和道士快步走在甬道上搜索著兩人的身影,誤打誤撞來到書房前,推了推上鎖的門,叫囂著:「言公子、沐公子,在裡面嗎?」 言兮諾想攙扶沐風坐在一旁木椅上,卻聽到門外已經傳來徐知府的喊聲和急促的敲門聲。 「快進密室這裡不安全」沐風從泛白的唇裡抖抖巍巍的擠出字句。 「在哪?密室在哪?」言兮諾心急如焚的問,但沐風已經疲憊得說不出話。 門外的徐知府得不到回應,揚聲喊道:「既然不開門,就恕徐某無禮了。」他用腳踹開了書房房門。 就在同一刻,言兮諾因為長時間攙扶沐風,雙手無力,將背往牆壁一靠,觸碰到了牆上的木頭方形雕飾,那堵牆驟然開始旋轉,兩人隨即被帶到另一個陌生空間。 徐知府和道士闖入書房,四處查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莫非不是這?而是調虎離山之計?」道士疑惑道。 兩人步出房門,繼續在沐府別處搜查。 言兮諾摟著沐風,將他攙扶到密室的床上。 沐風吐著氣音,斷斷續續的說:「桌上有一封信,那是給你的。」 言兮諾從桌案上拿起了信,瞥了一眼牆上大大的狐狸圖騰,有好多話想問,沐風的抽蓄卻愈發嚴重,他趕緊坐回床榻旁,「沐風沐風!要不我帶你去找大夫吧!」 「不必,方才酒裡有毒,這大夫是治不了的。」沐風皺著眉頭,疼感痛從腹部蔓延至全身,像千萬隻螞蟻嚙咬般令人發麻,他咬著牙隱忍,卻還是從齒間溢出淒厲的哀號。 「怎麼會治不了怎麼會?我這就這就去請人找大夫來」 沐風想伸手抓住他,卻連手臂也舉不起來,急促的喘息聲夾雜著氣音道:「不要走」言兮諾擔憂的無法走開半步,只能守在床沿,看著他如此痛苦的模樣,覺得自己被千刀萬剮。 沐風唇,輕吐著字句:「兮諾,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那樣我就會好起來。」 「好,我不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言兮諾抓著沐風逐漸冰冷的手。 「那你快喝下眼淚,喝完會好點的。」言兮諾從兜裡拿出白玉藥罐,讓沐風服下。 半晌,原以為眼淚該發揮效用,沐風卻比方才更加撕心裂肺的呻吟,他覺得體內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不斷衝撞著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疼得彎腰在床上翻滾,接著朝床邊吐出了一口黑褐色的血,顫抖著唇角說:「好冷好冷」 言兮諾趕緊將被褥嚴實覆上。「這樣呢?好點了嗎?」說完,用衣袖將他嘴角的血漬拭去。 「還是冷。」沐風全身打起哆嗦,緩緩的闔上雙眼。 「怎麼那麼冰沐風沐風你醒醒。」言兮諾將沐風擁入懷裡,納悶著為何淚水沒有作用時,沐風竟然瞬間從他環著的臂彎裡消失! 言兮諾掀開被褥,赫然發現床榻上除了沐風的衣物,還有一隻蜷縮成圓球的狐狸。 他驚恐的跳下床,往後退了好幾步,驚恐的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狐狸,覺得那身形似曾相識,湊近細看,詫異的睜大雙眼,喚了一聲:「小狐狸是你?」 言兮諾坐回床沿,對這一切怪異的現象不能理解,想到方才沐風給自己的書信,立刻打開來讀。 兮諾: 七年前,你在山上救了一隻身受重傷的小狐狸,在送走他的時候,你和他說,以後會再見面,還告訴他你叫言兮諾,你要他好好的長大,並和他揮手道別,從此,言兮諾三個字便鐫刻在了他的心底。 小狐狸聽了你的話,為了用自己的力量來找你,每天勤練武功,發憤學習,從很遠的地方重新走進了你的生活,他在心裡想像了一百種浪漫的重逢,卻全然不是如此。偶然的在蘭芳甜品鋪前與你相見,心裡滿滿的悸動,當初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一位翩翩少年,他想和你一起度過每個四季,所以他自私的把你牢牢困在身邊,以為時候到了,就可以親口對你說出這個祕密,卻不知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怯懦了。 他用他的愛掩飾了不願面對的真相,因為他不想成為你口中的妖怪,也不想看到你懼怕的向後退,他好想和你長相守,他只想做你的沐風,而不是那個可以化為狐狸的狐妖。 如果你想離開,他不會阻攔,但請讓他好好的和你告別。 以後,他仍然會默默守護你。 沐風 筆 言兮諾讀完信,淚水撲簌簌的止不住,從兜裡拿出了狐狸木雕,將它牢牢握住。「你這個傻子,我怎麼會害怕又怎麼會離開,小狐狸沐風,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這時,密室門再度被開啟,言兮諾聽見聲響,抽出沐風落在衣物裡的匕首警戒著,看到是路謹嵐走了進來,才鬆了口氣,將匕首放下。 路謹嵐看到床榻上的沐風化為狐狸身,著急的上前摸著沐風冰冷瑟縮的身子。「沐風沐風。」 「沐風會沒事吧?他什麼時候能醒?我們要不要找大夫來給他看看?」言兮諾心急的一次丟出了很多問題。 「這一時之間也很難說得準能否醒來,得等沐風自行將體內的毒素排出,我們無能為力。」路謹嵐嘆了一口氣。 「毒,酒裡有毒,可是我也喝了酒,怎麼我卻沒事?」 「酒裡的毒是專門對付妖族的,能夠讓妖族變回原形,而一般人食之無害。」 「那路謹嵐,你也是狐妖嗎?」 「是,沐府上上下下都是狐妖族。」路謹嵐低著頭。「對不起,我們無心騙你。」 「沒事,不怪你們。」言兮諾擦了擦淚水。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會離開主子,但是我想告訴你,主子手上不是有個心形印記嗎?那是狐妖族心底有了認定之人才會出現,主子他從小便認定你了,所以才千里迢迢要來尋你。」 「認定之人?」 「是啊!狐妖族一生只能與一個人廝守,當他認定了你,就是一輩子的愛,如果受了情傷,印記便會發黑,當全部發黑之時,可能再也不能變回人類。」 「可是沐風的印記已經有一半是黑色了。」 「聽狐妖族的長輩說如果能感受到對方真切的愛,還是能全部變回紅色的。」 「不可能,我明明」言兮諾欲言又止,他明明那麼愛沐風,兩人之間也早已坦誠相見,怎麼沐風的印記還是沒有變回紅色? 「我先去追查方才的酒是怎麼給下的藥,千萬別讓沐風出來密室,徐知府雖然走了,但八成會再來。」 「放心,這兒有我。」言兮諾守在床榻旁,躺在沐風身側,讓他窩在自己的胸腹前,輕輕的摩娑著他的毛皮,臉上的淚痕還未乾涸,便沉沉睡去。 隔日破曉,言兮諾一睜眼,看到狐狸身的沐風仍然蜷縮在床榻上,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的搖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再喝一點眼淚,只要再喝一點,一定會好起來的,七年前分明也喝過,傷口不是就痊癒了嗎?」 他自欺欺人的再次給沐風喝下眼淚,讓他躺著又歇息了好幾個時辰,以為會有起色,沒想到沐風的身子卻開始劇烈的顫抖,勉強張開眼睛,又虛弱的閉上。 「怎麼會這樣我的眼淚怎麼可能會沒效。」言兮諾想起了娘親曾說過眼淚無法救自己心愛的人,這會兒竟在除了爹娘之外的第三人身上真實應驗了,他再也忍不住情緒,徹底的崩潰大哭,將狐狸身的沐風環在懷裡,嗚咽的說:「沐風我知道你聽得見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我們都要一起。」 沐風兩隻垂下的耳朵抽動了一下,緊閉的眼角緩緩溢出兩滴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