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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用问题回答问题

    

Chapter.6 用问题回答问题



    塞莱斯提亚当然不会生气。

    谁会因为半夜在自己家里尖叫着高潮,浑身抽搐喷了满床,不得不起来换睡裙换床单换被子而生气?

    她当然知道这无外乎一个清洁咒能解决的事情,但她实在没办法平常心面对自己喷湿过的东西。

    只是当她换完,重新躺到床上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睡惯的床有些冷。

    她下意识拒绝深究这想法从何而来。若有若无的落败感悬在头顶,直到第二天他们转了四次传送阵,在堪称魔法文明边境的南部边陲小镇乘上马车时,她都还不想和艾希礼说话。

    她状态糟糕极了。预料之内的眩晕恶心,加上预料之外的生理期造访,让时常忘记自己也是rou体凡胎的大魔法师呈现出一种失却生机的萎靡。

    他们的目的地是再往东一些的水上城镇格林茨比,一个在普世标准中被蒙昧与混沌所笼罩的蛮荒之地。在那一带,当今大部分地区共有的认知尚未被接受,原住民们称坠落的星辰为灾厄,魔法是不能放到台面上谈论的邪道。

    他们固然可以避人耳目地使用一些法术,但这次出行必须完全保密,如果被人察觉奥夏托斯两位首席跟弗洛里安以及他的把戏扯上关系,最轻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动荡。

    就算在千里之外,任何高阶魔法都瞒不过星环纠察机关的感知,不想暴露身份行踪,就得有所取舍。因此,放到平时可以轻松提升舒适度与效率的旅程,此时唯有硬抗。

    塞莱斯提亚恹恹地靠在车厢上。她浑身从上到下没一处不疼,更让她烦躁的是艾希礼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

    你在等我向你求救么?乐于助人的天才救世主?她终于说出今天第一句话。

    果然生气了。艾希礼默默收起刚掏出来的糖块。

    我跟你受的限制是同等级,帮不上忙,他仍有昨晚做错事的自觉,忍住没和她争辩,但你要是冷,可以坐过来一点。

    你摆一副照顾人的姿态做什么?我只是状态不好,用不着被当成弱者。

    我一次都没这么想过

    那就别随便伸出你的援手。学学尊重他人的意志,别总以为你永远正确。

    艾希礼不说话了。久久没收到预期中的回击,塞莱斯提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从翻涌的胃和绞痛的小腹里泛起一点恻隐,她抬眼窥探他反应,艾希礼微微低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你搞清楚,不是我伸出援手,而是你使用我,他终于开口,垂着眼帘,睫毛投下一片阴翳,你使用我,消耗我,质疑我,打压我。只要我不反抗,你完全有本事榨干我最后的价值,高高在上伸出手的从来都不是我。

    是你。

    他控诉。

    塞莱斯提亚听笑了,我可真恶毒。

    有没有让你感觉好一点?

    她沉思,确实。

    艾希礼拍拍身边的位置,那你现在想坐过来了吗?

    她小心地朝他挪去。马车颠簸,脚下不稳,他解开毛绒绒的斗篷把她裹进来。体温烘热冰冷的手脚,她靠在他肩上,嘴边被抵了一颗糖。

    胃里还是难受得什么都咽不下,塞莱斯提亚推他的手。艾希礼坚持,舔一口,不喜欢就不吃。

    她舔了舔,张嘴含住,很清爽的口味,里面有什么?

    魔法。艾希礼神秘兮兮。

    塞莱斯提亚含着那颗糖,脑中回放他刚才的指控,舌尖后知后觉地尝到一点酸涩和委屈,我肚子疼。

    艾希礼征求过她同意后,轻轻用手按在她小腹。

    放心休息,他说,我不会睡着。

    温暖使人意志不坚,她难得不负责任地想,无所谓。

    清晨从星环出发,到达时已是深夜。

    进入格林茨比后,马车行驶范围受限。带他们去旅馆的大胡子船夫很是健谈,从白天的雪聊到今晚刚收摊的夜市,又说过些日子河水封冻谋生不易,随即话锋一转:

    两位,外乡人吧?私奔?兄妹?姐弟?私奔的兄妹姐弟?

    不知道该从哪个部分开始否认。

    艾希礼接过延续对话的重担,河水封冻的时间每年都差不多?

    这说不准,连下几天雪未必会冻,反倒有时候一夜之间全冻完了!船夫双手离桨,比划起来,不过您是问对了人,没谁比我们这些天天拉船的人更懂这条河,风往脸上一刮,手往河里一伸,大家心里都有数!

    依您看,今年还要多久?

    最快也得一个月,船夫摇头叹气,一个月后,您可能就坐不上我的船啦。

    艾希礼配合地露出些担忧,那您到时候

    船夫刚要接话,一艘小船疾驶而过。

    老东西唬你多给钱呢!他家四个年轻力壮的儿子都没娶妻,再加上他自己,就等着河水冻结实,好出来拉冰橇!吃不起饭才有鬼,冰上那点活给他家抢光了!

    船夫恼羞成怒:滚!!!

    装可怜被人当场揭穿,之后的路程便陷入沉默。下船时艾希礼依然付了双倍报酬,您别过意不去,想多挣钱是人之常情。我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之后还要靠您帮忙的。

    船夫憋话憋了一路,这才拍着胸脯如释重负:没问题,随叫随到!

    接下来艾希礼游刃有余地办手续开房间,旁敲侧击地打探了好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最后一通cao作连蒙带哄,他们上楼时每人手里抓着一大把附近餐馆的打折券。

    塞莱斯提亚全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仿佛他不是艾希礼,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披了张假皮。

    甚至还不是她见惯的那一张。

    南国天冷,为御寒也为方便,两人都穿男装。艾希礼没化妆,眉眼线条较平时更偏锐利,他轻轻一眼扫过来,终于发现我好看了?

    一开口那副腔调仍在。塞莱斯提亚不置可否,只是刷新了一点印象。

    她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艾希礼了,上一次还是在学院。当时他还不穿女装,长发用黑缎带束在脑后,身姿永远端正,永远目视前方。一双眼沉静地看人,笑时如同计算过般礼貌而疏离,是会被刚进学院的女生私下议论的矜贵清致,却远没有现在生动。

    房间相邻,他们各自停在门前。艾希礼拧动把手,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讨厌?

    讨厌什么?她眼中唯有疑惑。

    你之前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讨厌。他面朝着门,话音很轻,所以,是被你吗?

    指代不清,意味不明。

    模糊的问题像张蛛网,一旦她陷入与之相关的思考,就会被裹缠其中,深陷下去。

    塞莱斯提亚拒绝思考。

    塞莱斯提亚选择了最有效的回答

    你为什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