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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

    

玉碎



    此事落幕,京都满城都在传:漠北来的惠英郡主跋扈专横目中无人,没有半点女子的温雅。

    大公主在人前被削了脸面,一大早就进宫告了惠英一状,皇帝看着折子听她诉完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第二日一早,宫中召见的旨意就下到定北候府了。

    天刚蒙蒙亮,一进宫门就有几个太监侯在那儿了。领头的大太监引着定北侯去承德殿见皇帝,钟应月则被带去偏殿。

    火炉子温煮的上好贡茶还没呷几口,就有几名女官来邀,仔细问了来处,才知道分别是后宫的各位贵人派来的。

    小叙了两句,又传来荣华殿有请,钟应月笑着送走那几位女官,跟随荣华殿的掌事姑姑去了。

    荣华殿是皇后的寝宫。当朝皇后出身魏氏,及笄之年便嫁入东宫,其父久坐内阁,世袭汉阳侯,而她膝下有一女一子,一女是媛临四公主,一子则是当今太子。

    宫里这些势力盘根交错牵扯复杂,钟应月想起祖父的再三叮嘱,暗自叹了口气,放下思绪眼观鼻鼻观心。

    逐步行过道道宫门,红墙黛瓦柳条窈窈,石子路边的迎春树上,雀儿扑棱着翅膀叫得叽叽喳喳,几个宫人拿了竹竿在下面追赶敲打。

    带路的侍女见她有心,便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张婕妤的派来除鸟窝的,上个月十二皇子来捉小鸟摔了腿,疼了好久呢。

    哦。钟应月转过头不再看了。

    到了荣华殿,钟应月在下面按规矩行上一礼。魏后笑得慈眉善目,亲自将她扶起并赐了坐,言语间颇有示好之意,就是连吃穿用度习不习惯都问了个遍。

    钟应月拂过宽袖端坐于此,不主动搭话却有问必答,未亲热也未怠慢。

    两人干巴巴地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倒是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终究让座上人有些恼意。

    魏后敛眉端相着少女规矩的姿态,手上的扳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金砌台,撞出突兀的一声。半响,她复又挂上笑意。

    惠英莫要拘束,来,本宫瞧着与你投缘,还特意准备了些小玩意儿,都是衬你们年轻女儿家的,权当作见面礼。说着,魏后挥手将殿里的侍女们都打发下去,就有女官高举着托盘呈上大殿。

    打开雕工精巧的盒子,钟应月似笑非笑地掂量起了里面的玉镯,这镯子精圆厚条、样式大气,内圈圆润,外圈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凤,展翅欲起。

    九尾凤,六宫之主的象征。

    魏后看她拾起镯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是个聪明的,好好收着,日后本宫便请旨

    臣女愚笨,不敢收此。不待她说完,钟应月忽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将镯子放了回去。

    连举托盘的女官都大吃一惊。魏后被拒绝的措手不及,她恼怒一掌拍在金砌台上。

    放肆!

    清脆的一声玉碎,扳指从指间摔落,残破的玉片打着旋儿滚在地上。

    上好的名贵白玉,顷刻失去了所有价值。

    钟应月没有诚惶诚恐地立即请罪,反而平静地看着魏后发怒,她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此事若传到圣上耳里,恐怕娘娘才更为放肆。

    她起身,踱步到台阶下捡起一片碎玉,揉抚在掌心里又将它轻轻放下。抬头观着魏后难看的神色,唇角一敛,却是服了个软。

    娘娘,臣女只是闺阁女子,在漠北也好京都也罢,只求安稳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卷进纷争,求娘娘,高抬贵手。

    魏后死死盯着她,扯出一丝冷笑,不想?此时被召回京都,哪有你们不想的道理?本宫这是在给你选择,你可想好了,这一步选错,即是万劫不复!

    她说话时眉梢高高挑起,华服上的精美琳琅在空中快速晃出剧烈弧度,语气姿态盛气凌人。寻常闺阁女子见了,怕是当场就吓得心神大乱。

    偏偏钟应月在她这副作态里,察出了几分投鼠忌器的意味。

    也难怪。

    本国皇室历代立嫡不立长,但皇帝就是不喜位高权重的魏氏,尤其不喜太子这个儿子。这些年虽已处处打压,可自太子成年起,东宫反而势头高涨,皇帝如临大敌,明里暗里越发的偏心三皇子。

    龙椅上的人老了,三皇子与太子在朝堂上争得如火如荼,私底下更是腌臜手段不断,百官叫苦不迭,要么站队要么请辞。

    皇帝呢,现在是有心无力,此番将手握兵权资历深厚的老臣召回京都,为的就是坐镇朝堂。

    然而骑虎难下的皇帝盼着定北侯,也防着定北侯。所以这几日,只让宗室在京彦书院宴请钟氏小辈,故意冷着定北侯不及时召他进宫。

    皇帝还在试探,各方党派可已经急不可耐地招揽盟友了。

    这最急之首,便是被逼急了的东宫。

    其实他们打的算盘,钟应月心里都明白的。

    从古以来,联姻一直是上位者们建立盟友关系所用到的最简单的筹码。

    钟氏儿郎经逢大难,本家嫡出只剩下老侯爷带在身边亲养的外孙女。所以大家似乎都以为,只要娶了惠英郡主,就可得到定北侯的倾权相助。

    这些东西,钟应月一直都明白透彻。

    避是避不开的,只是未想到,东宫竟像是与皇帝彻底宣战。魏后已经大胆到在布满各方眼线的宫里,直接威逼利诱。

    魏后这样的咄咄逼人,钟应月也干脆同她敞开天窗说亮话。

    既如此,臣女不妨告诉娘娘,钟氏满门忠烈,只忠于圣上。这份忠心,就算使得儿郎皆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此刻便是再没了臣女这个女儿,也更不会有变。

    这话一点都没错,钟氏的忠诚是可以在祠堂里一方方牌位上看到的。

    可过了这么多年,皇城里的那人浸yin在阴谋权术的多疑里,想不起亲笔下去的道道追封,甚至让魏后都以为有机可乘。

    你倒有觉悟。魏后拿不准她话里的真假,盯着她的眼神却带了些迟疑。

    臣女有什么觉悟,仅仅是把外祖父的教导说出来罢了。说出这番话,钟应月站起俯身作揖,心里竟也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哼,牙尖嘴利的钟氏女!与你那愚敦的父亲倒不一样。

    魏后不再看她,突然抬手一指,笑了,既然不要镯子,那本宫就把这扳指赐给你吧。她语气阴森森地,瞧着晶莹剔透,与郡主相配得很。

    没人看~~~登一次po好难,本来不想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