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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再伸一下试试

    

007 再伸一下试试



    阮蔚然走的第二天就回来了,简流的微信电话通通被她拉黑。

    她平时一个人在春安区平层的时候,有居家放松能少则少的穿衣习惯,进门就开始脱。

    踢掉鞋子后,内衣也从T恤里扯出,刚出玄关想甩手扔到沙发上,目光和坐在室内阳台台阶的夏深对视,bralette的吊带悬在右食指尖,黑色的,摇晃着。

    夏深不小心瞟到一眼,红着脸闭眼捂脸转头道歉: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阮蔚然淡定多了,也就没有忽略他脸上那些可怖的伤,尤其他转过头时,左耳下方刺红的一块血疤,极其惹眼。

    她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夏深听音往后缩,一直退到阳台玻璃墙,再无路可退。

    昨夜愠怒的热火彻夜舔舐,阮蔚然的嗓音有点哑:怎么回事?

    夏深只会低头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起身起到一半,阮蔚然把他推了回去,暴躁的怒意又有点抬头:我问你脸怎么回事?你往哪走?

    夏深才听懂她不是因为他擅自留在这里生气,讷讷遮掩:没事,不小心

    不小心摔的?阮蔚然上手扒开他捂脸的爪子,对上他惊慌的鹿眼儿,这么巧刚好摔到别人巴掌上了?嗯?

    夏深开始委屈,这诘问严厉凶恶,却是他以为求都求不来的关心。

    阮蔚然看到那蓄积的雾气就忍不住心软,按着他的脑袋歪向一侧,露出耳边那最狰狞直白的伤。

    也不知道哪天的,没有上药,中央连着一层脆弱的薄膜,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边缘红皱,腐蚀着稚嫩白净的皮肤,看着就疼。

    除了这里,脸和颈子的淤青也不轻,手臂连成了片,紫的都有些发黑,额侧的划伤又长又红,眼角嘴角都破了,没有一块好地方。

    最后一遍,怎么回事?

    夏深不想惹她生气,含糊道:和同学闹了点矛盾。

    阮蔚然猜测:你那俩室友?

    夏深眨眨眼,闷声:嗯。

    熊孩子,她嗔了一声,上手拉他,起来,去医院。

    那语气温柔得近乎亲昵,夏深不由红了脸,乖乖起身跟着她。

    消炎退热防感染的药开了一堆,阮蔚然拿着去找护士给他输液,小小的瓶剂看着半口不到,兑进盐水里一滴一滴的却得打几个小时。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连蚊子都有根针,再怎么高级聪慧,也不能否认人类就是脆弱。

    阮蔚然前夜未眠,高速飞机又坐了半宿,累得靠着椅背打盹,半梦半醒时自寻舒适直接睡到他身上了。

    夏深心里难受,不住自责,忍着脸热努力放低身子让她靠得舒服。

    三袋水,因为有限制低速的药,从早上十点天光大亮挂到晚上七点窗外渐黑。

    他不忍心吵醒,药滴完了也没出声叫护士,等阮蔚然自己睡得差不多醒时,弯折的药管里回了好长一段血。

    她点他迂腐的脑袋数落:你是傻子吗死小孩儿,不知道疼?

    他还顶着花猫脸鹿儿眼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疼的。

    阮蔚然要气死了,瞪了他一眼起身就去找护士。

    因为夏深手上也有伤,即便没有,看着他那两条胳膊上的淤青,阮蔚然也不会想虐待病号让他再做家务,加上伤口和药都忌口,回家后,她又请了一个短期保姆。

    另一面,她手机下单定了一张单人床,走进书房自己动手把窗边空着的地方收拾出来,夏深不知道她要干嘛,刚想上手帮忙被她一个眼神吓出门外。

    她知道他那俩室友什么德行,那一身的伤说是小矛盾三岁孩子都不信,再让他回去,年轻气盛的混小子凑一窝,这傻小孩指不定要出人命。

    阮蔚然点点地板空白处说:等床来了,你就先住这吧。

    夏深怎么都没想到她是在考虑他的事。

    啊?

    啊什么啊?阮蔚然蹲在墙边,看踢脚线上应该是之前被雨淋浸过后泡起剥落的墙皮,翻同城app准备找个瓦匠师傅来抹抹墙。

    她下单后起身出去,经过他时嘱咐道:我跟保姆说了忌口,等会她到你再提醒一遍,叫了个抹墙师傅,姓杜,你接一下,我出去有点事,饭好你先吃。

    八百年没这么cao过心了,阮蔚然说完这么多话都觉得累。

    天黑了,你去哪?夏深不放心她一个人。

    看着他花脸上无辜的鹿眼儿,阮蔚然伸手撸了一把毛脑袋:不该问的别问。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深摸了摸她手碰过的地方,又看看书房里给他清出的小角落,心和嘴角一起软下去。

    -

    傍晚才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风里带着些惬意的凉,阮蔚然拎着家里带出的滑板,转进丽水湾外燕大东路的一间连锁快消店。

    活力青春的校园风运动款一上身,上学的感觉就回来了,再压上一顶棒球帽,将买来的包扔在雨水未干的地上沾点泥,背上后直接踩着滑板窜进燕大校园。

    门卫连拦都不拦,倒是站在后面喊了一句:限速!再踩那么快叫你导员来领你!

    阮蔚然背对打了个礼,缓下速度,扭头脆生生应道:好嘞!下次不敢了!

    绕过门口区域,阮蔚然立马破戒,嗖嗖滑到社工所在的求是学院楼。

    她记得,求是有一个从旧校带来的传统,喜欢把各个年级专业的学生照片挂在班级自习室里展览,跟高中生似的,她之前在校扫拍最美自习室的时候听同学吐槽很多遍,因此印象颇深。

    上楼将19级三个社工专业的自习室都逛了一遍,里面稀稀落落,几乎没什么人,坐那的还有一半在玩手机,另一半里的一半在谈情说爱,剩下的才是低头学习的人。

    阮蔚然倒着走到一班,终于在墙上看到夏深那俩室友,而且她发现,夏深的学号是01,可是名字下面却没有任何学干或部门社团组织的职位,这在燕大其实是挺罕见的。但在求是,一切不合理都可能变成合理。

    没有学工经历意味着,即便夏深学得再好,奖学金和保研这种东西,注定与他无缘。

    难怪他活得那么艰难,助学贷款扣掉学费,剩下的平均摊到每个月每天,可能连一包螺蛳粉都买不了,哦不对,临期的或许可以。

    呵。

    阮蔚然心情沉重地下楼,跟在一个从自习室出来的男生后,踩着滑板穿过教学区,来到19级求是男生宿舍楼下,附近正好有超市,她进去买了包烟。

    点着火,她伸手拦了一个进门的男生:同学,帮我叫下社工的张天翼和曹文光。

    那人歪着头,笑得有点坏:凭什么?

    我怀孕了,阮蔚然脸不红心不跳,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想找他们聊聊。

    那男生刚才还生动飞扬的一张脸瞬间石化。

    阮蔚然甜甜地笑:帮个忙嘛。

    他僵硬地转身,连呼卧槽。

    阮蔚然仰头看着天幕阴云下被一束室外照明灯笼罩的宿舍楼,唇角收起,目光冷漠地弹了弹指尖的烟灰,红光把夜色烫出了一个洞。

    -

    阮蔚然到家时,饭菜早已上桌,都有些冷了,墙也补好了。

    夏深看她一身装束与出门前完全不同,风格也和她平时迥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不敢问。

    阮蔚然根本不打算解释,进卧室冲了个澡换成睡袍就把那些衣服扔了,走到餐桌边坐下:吃饭。

    保姆是需要管饭的,阿姨帮她盛饭,夏深这个劳碌命的死孩崽子还伸出花臂想帮忙,阮蔚然甩出一根筷子压着火威胁:你再伸一下试试?

    夏深见她动怒,立刻缩回爪子,喏喏道歉:对不起。

    保姆阿姨显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不插嘴不抬头,继续埋头盛汤。

    阮蔚然不理他,扭头和气礼貌道:阿姨,麻烦给我拿个勺子,谢谢。

    哎哎,好。阿姨连忙转去厨房拿了只勺子冲洗后给她。

    阮蔚然又累又气,胃口奇差,汤泡饭只吃了半碗就下桌,回到卧室锁上门戴着耳机开始码字。

    夏深本意是好的,她对他好,他也想对她好,只是不成想,却惹她生气饭都没吃好。

    阿姨走后,夏深想了想打开冰箱,热好牛奶晾至温口,却在送去时犯了难。

    他根本就不敢敲她房间的门。

    怕她睡了,怕她在工作,怕她生气把他赶出去。

    什么都怕,他什么都怕。

    最后只把牛奶杯放在门口角落。

    第二天,夏深起床去学校,看见牛奶还在那,他又怕她醒后会饿,去厨房做了顿简单的早餐,放在餐桌上用防尘罩盖好才出门。

    他打架的事在学院传播甚广,平日挖苦欺负他最狠的几个人,这两天都老老实实连他身旁半米都不敢靠近,班委对他也客客气气,夏深都想不到,拳头的效果会这么好。

    进教室后,他听到周围的人都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新的传闻,踩着阶梯往后走时,隐约听到几个词。

    怀孕、双飞、孩子爹。

    然后,他就听见了张天翼和曹文光的名字,下意识地便朝窗边看,平时三人帮围坐的地方,今天却只有冯栋梁一个人在。

    不知为什么,夏深心跳开始加速。

    他走到最后排坐下,翻出手机,他的微信朋友很少,但是新生入学前很多同学都在群里互相加了qq,打开空间后,名为糗事大八卦的学院网红号就在当日热门里,几张关于张曹两人的文字截图,内容叙述隐秘生动,极具煽动性,互动量不少。

    他看着那里面的几个字眼:晚9点左右,漂亮女孩,大眼睛,笑得很甜,滑板,争执,耳光,烟头

    越看手越抖。

    夏深咬着发颤的手指仔细回想昨晚她回来的样子,脸和手都没有伤,她怕疼的,好像也没有哭过,他稍微放下心继续看。

    评论里说。

    【姑娘长得挺好,可惜脑子不太好,找个富二代不香吗】

    【而且还跟两个人】

    【渣男还不承认呢,那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几巴掌扇的我看着都身心舒畅】

    【他们不是前两天才刚打了架,又惹这事,真让人怀疑上次是谁挑的头】

    眼前糊成一片,夏深眨眼,视野再度清晰,沉重的水珠啪得砸落屏幕。

    心口像灌了一缸热醋,又烫又酸。

    他好生气!

    她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

    那些人,连名字都不配和她挨在一起,巴掌也不配!

    偏偏   ,他无法控制自己在看到这些时的心跳和感动。

    她怎么会这么好?

    可不可以别再好了,求求了。

    他好怕自己再怎么努力,连本可以够到的仰望和守候,都成了奢侈。

    到那时,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