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江入海局
潜江入海局
浩瀚的梅江在晨光下微波粼粼,岸边茂密的芦苇随风荡漾。几艘小船停泊在岸边,远处的矮茅草屋中飘出袅袅烟火,两个上了年纪的人站在门前,似乎在等谁。 阎君搀着福兮站稳,与者华对视一眼,皆认出了屋前之人。 门前的老道士换下了破旧的道袍,身着粗布麻衣。 福兮凑近了,才发现他个子极高,几乎与阎君不相上下,只是上了年纪,微微驼着后背,瞧着有些落寞。 那道士双目澄澈,看向福兮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身旁个子稍矮的中年人皮肤白皙,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几乎看不出年纪。 他热情的伸出手,邀请道:四位还没吃饭吧,刚好做得多,不如一起? 福兮愣神地看着他眉心红痣,不自觉后退两步。 哎呀,姑娘眉心也有红痣呢,真是有缘。那男人似知她心中所想,笑着打趣道。 他模样长得极好,甚至太为妩媚,笑起时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酒窝。 者华抽出腰间的骷髅串兵,挡在福兮和隐身的阎君面前:你们是什么人? 老道士神态自若的推开他手里的串兵,年轻人不要急,先吃饭再说。 者华大惊:你怎么能碰我的骷髅串兵? 他那串兵乃是至阴之物,由四方十八恶鬼生祭而成,就是寻常的神仙也不能近身。 阎君突然开口:因为他是死人。 你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老道士推开院门带路,他指了指地上自己的黑影子:这不是还没死? 年轻男人忙着端饭盛粥, 热气腾腾的鸡丝rou粥一端上桌,那老道便迫不及待的大口喝了起来。 他们二人有说有笑,似乎这再寻常不过。 福兮看着面前冒着热烟的鸡丝rou粥,上面还飘着两根煮碎的芥菜叶。 阎君按下她想端粥的手,问道:两位,引我们前来有何贵干。 老道咕噜噜喝完了粥,拿袖子擦起嘴,看向一旁的年轻男人:莫符你粥熬糊了。 那叫莫符的人略有些生气:你不做饭就别挑剔。 阎君冷哼一声,啪地将玉龙啄放在桌上。 洁白的玉龙啄上金色的游龙犹如活物嚯得般睁开了黑色的眸子,淡漠得抬起眼,看着桌前二人。 老道士这才搓搓手,嘿嘿一笑:不是引你们来,是等你们。 这是何意?阎君在他们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灵力波动,明显都是极普通的凡人,却又处处透漏着不普通。 我年轻的时候,收了个徒弟,他后来厉害了,在天上当神仙。老道士神秘兮兮得伸出手指朝上,道。 阎君蹙眉,欲要再问,叫莫符的中年男人嗤笑着接过话:结果他的徒弟怕别人知道自己有个臭道士师父,飞升前一天,一刀要了他师父的老命。 他话一说完,自己就乐得前俯后仰。 不过我命大,没死成。老道士眨眨眼,得意道。 你们说得是,天尊?听出来龙去脉的福兮瑟缩道。 乍一说出天尊二字,两位中年人皆安静下来。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梅江底,不过此处极为凶险,你们要多加小心。老道过了许久才又嬉皮笑脸道。 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者华抽出佩剑,直指道士脖子。 者华,不得无礼。阎君站起身,拱手致谢道:多谢两位前辈提点,我们会小心。 阎君说罢,便牵着福兮走出院门。 者华追至岸边才不解道:阎君,您为何要拦我,他们两人一定不对劲,应该抓过来随我们一道进梅江。 没用,阎君看向藏在杂草后的茅屋,他们两个的影子虚得很,那么烫的粥都能一口下肚,怕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者华与福兮异口同声道。 活死人,乃是上古失传的三大禁术。 此术极为恶毒,受害人表面和正常人一样,能吃能睡,能唱能跳,却早已丧失五感,腹中肚肠稀烂。只待替主人完成最后的任务,便会化为一摊血水,彻底烟消云散。 那他刚刚说自己是天尊的师父,也是假的?福兮越听越糊涂。 不知。阎君道。 江水沉沉,天气闷热得厉害,蝉虫歇斯底里的长鸣。 他转身将福兮交给者华:此处恐怕难行,你们呆在岸边等我。 话音刚落,他便飞身而去,脚尖轻点岸边的游船,毫不疑迟得驶向江心。 大雾茫茫,阴沉的江水荡起片片涟漪,黑色的湖水犹如一汪古潭,没一会儿天边已响起几声闷雷。 要下雨了, 晨风吹过,暑热愈加难消。 阎君负手而立,腰间玉龙啄忽地振动起来。 他轻笑出声,看向江心朝他驶来的一艘小破船。 又是那位老道士。 他一身蓑衣,斗笠湿漉漉往下淌水。 道士弓着腰,卖力的撑船桨。 直到二人接近,那老道才抬起头,摘下斗笠擦着脸上的热汗。 你还是别去了。他倚着木桨道。 阎君挑挑眉,没有说话。 昏黄圆日一跃而起,照着老道藏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影子。 你想拿东西,就得留下点什么。 阎君掌下生风,掀起的浪花直直朝对面的破船打去。 孰料浪花行至半路,竟自己落了下来。 道士摇摇头,带上斗笠撑船,在与阎君擦肩而过时,囔囔自语道:你要后悔的。 他那船行得极快,三两下便从茫茫水雾中消失。 阎君蹙眉,江水波澜不惊,似乎刚刚没有任何东西经过。 忽地有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者华带着福兮轻点水面,朝他飞来。 二人落在船上,者华头顶的高帽已经取下,虚耗摇头晃脑的坐在他头顶,两条小短腿无力得垂在他耳边。 谁让你们来的?阎君看向来人,想起方才老道士说得话,不自觉冷声道。 福兮蹦蹦跳跳,主动拉着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哎呀,你不在我身边,好像会更危险。 她这话倒没说错,阎君不在时,她的不安似乎更严重。 阎君,您法力尚未恢复,我不放心。者华接着道。 更何况,我也想见识见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者华注视着黑色的江水,沉声道。 几人默不作声,唯有游船驶动时,破开的水流哗哗作响。 天边闷雷时远时近,昏黄的圆日已惨淡一片。 阎君腰上的玉龙啄剧烈震动,连者华的骷髅串兵也发出阵阵黑气。 脚下陈旧的甲班震颤不止,个人还未反应过来,江水便刹那卷起滔天巨浪。 那浪花足有十几米高,狂风夹着冰凉的水花狠狠砸向脆弱的游船。 阎君抓紧福兮的手,脚尖轻点,带着她飞离甲班。 孰料巨浪翻滚,如恶龙般咆哮着朝几人袭来,福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巨浪裹挟着砸进梅江。 冰凉的江水叫嚣着灌进口鼻,她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沉重不堪得往河底下坠。 福兮咕噜噜吐出一串水泡,扑腾着想往上游,脚下却突然缠上一根黑色的水草。 那水草粗长,肥大的叶片上遍布吸盘,沿着她的脚踝快速蔓延至脖颈。 福兮被怪异的水草紧紧缠着,那藤蔓还不满足,戳着她的嘴唇想往口中钻。 她眼疾手快,抓着一片叶子揪了下来。水草蓦地收紧,头部高昂露出一张长满牙齿的嘴巴。 福兮瞪大了眼睛,麻痹感从脖子传遍全身。 再醒来时她眼前黑乎乎一片,身体被逼仄得放进一口沉重得棺材。 福兮拼命得敲打着石棺,却连一丝回声都没有。 空气越发稀薄,福兮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