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孟浮生晚上8点多回到家，进门看见姚汀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原本冷冰冰只有黑白色系的家里，现在有不少地方摆放了许多小物件儿填补了空荡，这样一来，这里总归看起来像个家的样子了。

    姚汀读书的时候，课桌上就爱摆放些各种各样的小东小西。比如她发现好看的本子就要买，买来也不用，只是看着心情好。挺难想象一个这么小女孩儿的姑娘，怎么变成了后来那幅苍白的模样。还是说，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到她的内心最深处呢？

    你回来了啊。姚汀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煮着番茄牛腩汤。

    汤咕嘟咕嘟炖着，热气蒸腾。姚汀有些手忙脚乱，这是她刚刚照着李沫给自己分享的食谱新学的，格外认真。

    孟浮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脱去外套，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户外天寒地冻，家里亮着暖柔的光，窗户上覆着雾气，这一切都像是个完美的、精致的、易碎的礼物。他竟有些仓皇无措。

    因为在孟浮生的认知里，他不太知道家的概念是什么。

    楚诚以前问过孟浮生，他喜欢姚汀什么呢？

    他不知道该怎样把那种心情精准地描述出来，他只能笼统地回答些不知所云的话。

    他说，阿诚，我的记忆分为两段。一段是灰白，一段是彩色的，而分割这两段记忆的时间点，就是真正遇到姚汀的那一天。

    真正遇到？那是哪一天？阿诚问。

    微风习习，那天孟浮生和楚诚走在清凉的井和街道上，即使道路上的人潮来来往往，填补着孤独，可他也清楚地感知着遇不到姚汀的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已变得如此没有了生气。

    孟浮生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直视着灼目的日光，说，她叫醒我的那一天。

    对于孟浮生来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暗淡无光的人生里所有关于美好的触碰，都是在认识姚汀之后发生的。在他们相遇之后，他就像个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拼命地想抓住这甜甜的味道不放手。

    原本的他独自站在这座城市里，孤零零一个人找不到继续前进的方向与意义。是她的出现，让他有了成为更好的人的想法。他非她不可，他明白这不是夸张的说辞。

    怎么一直站着？可以吃饭了。姚汀准备着餐具。

    孟浮生回过神，拿过她手里的碗筷，让她先坐下，以后不要做这些了。他一点儿家务都不想让她做。

    我喜欢的。姚汀为他盛了一碗汤，俩人的默契就在于他说的她都懂，她知道他不是不喜欢，是心疼她，而她同样也心疼他。

    你尝尝这个怎么样？

    牛腩没有炖够时间，很难咀嚼，孟浮生还是点点头说，很好。

    真的吗？我今天刚学的。姚汀说着就自己尝了一口，嚼了两下还有些磕牙，意识到了孟浮生在骗她。

    什么嘛，明明这么失败。她的语气带着些郁闷，感觉做菜还是好难。

    孟浮生眼里含笑，找补道，味道好啊。

    姚汀轻瞪了他一眼，又把汤放回火上，先吃别的，这个得再炖炖。

    好。怎么都好，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这个想法。

    本该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姚汀只要和孟浮生待在一起，就想一直同他聊天。说起来她也不是爱讲话的人，可在他面前却总会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浅念现在还好吗？

    嗯，她现在读研一了，最近忙着筹备画展的事情。

    真好呀。姚汀听到后很开心，浅念一直都在为自己热爱的事情努力着。

    哪天你们见个面吧。孟浮生看着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那天晚宴上你认识的那个女生和浅念是大学同学。

    林鱼儿？姚汀想着是这个名字吧，她记不太清了。脑海里对比了两个姑娘的样子，觉得和浅念比起来，林鱼儿的长相根本看不出什么学生气，所以很难联想到一起。

    浮生点点头，示意她快吃饭，她现在太瘦了些。

    画家是个很累的行业，浅念体弱要多注意身体。还有我真的好佩服画家可以把看到的景色画在纸上，我还记得咱们高中的时候总会陪浅念一起去写生。姚汀的眼神变得悠远，回忆着，那时候就觉得，浅念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画家。

    浮生有些惬意地听着她讲话，手指慢慢来回摩擦着水杯，带着些许玩味地说，看来比起老公来，你还是更关心浅念。

    老公？姚汀忽地想起来自己前两天在警察局叫人家老公，顿时面红耳赤，清咳了两声故作轻松地说，汤应该炖好了，我去看看。

    牛腩炖得软烂，味儿也入得深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天儿吃着饭，越接近尾声两人越怀着旖旎的心事。吃完饭后孟浮生去洗碗，姚汀坐在沙发上看到了他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这是什么？盒子包装看起来很漂亮。

    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孟浮生随声望了过来，他进门儿忘说了，巧克力。

    虽说下午被周嫣然的话没气个半死，可再气又能怎么着，下班后他还不是开车去了井和那家最好的手工巧克力坊，排队排了半小时才买到。

    真的嘛？还是手工的诶。姚汀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盒子里店家放着的卡片介绍。了解到他们家只卖一种款式，每人还只能限定买一盒，现在商家好像都喜欢这么干。

    盒子打开有12个造型不同的巧克力球，她最喜欢吃巧克力那一丝夹带着微微苦味的甜，不腻。

    孟浮生向来不喜甜，所以后来和他相处的朋友，总是好奇他为什么无论去了哪个地方，都要先查查有什么好吃的巧克力店没，买一堆也不吃，一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转行干食品行业。

    饭不好好吃，现在又开始吃零食。孟浮生洗完碗出来，看到没一会儿她就吃了三颗了，他皱着眉伸手拿走，和管小孩子一样说道，不能吃了。

    姚汀眼睁睁地看着巧克力被他收走，有些不满，抱着沙发垫，可视线扔固定在他手里的盒子上。

    孟浮生随意放在一旁，一把将她抱起，看她那个不满的样子，心情没来由得趣儿，故意说着，去洗漱，老公带你睡觉。

    这个称呼还没完了，姚汀抿了抿唇，红着脸轻捶了他肩膀两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低笑一声，我抱你走快点儿。

    快？快点儿要干嘛。

    孟浮生先收拾完就又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了。姚汀洗完澡躺在床上，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周嫣然这件事儿。

    可是问又要以什么立场问呢？前女友还是情妇？她被当时一时赌气说出的话，搞得摸不清了自己的定位，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再次假想如果三年前他们就相遇，还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吗？

    可哪儿又有那么多如果，想杂七杂八的事情总是耗费心力，她想着想着就觉得思绪逐渐变慢下沉，有些乏了。

    啊......本来已经进入睡梦中的姚汀却突然感受到他进来。

    醒了？弄半天了。

    昨晚，昨晚不是才......她被撑得一下说不出话来。

    他旷了那么久，一晚怎么能满足。

    孟浮生的手掌干燥温热，手下的她润得一掐像是能滴出水，他声音沙哑道，这儿怎么还是这么大？

    那里和纤细的腰身对比鲜明，白里透着嫩粉，姚汀被他捏的忍不住溢出叫声，和小猫似的。

    孟浮生笑笑，动作慢条斯理得不行。抬手将她的头发抚在一侧，看着她的脸色因他而潮红。姚汀舔舔下唇，伸手勾他的脖子。

    羞什么？孟浮生吻着她道。

    ......

    不得不说他的体力太好，姚汀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她累得求饶。直到破碎的声音越来越急，一切才终于结束。

    月光柔和，姚汀平复着心跳声，甚至不自觉地回味刚刚的一切，又不想让他再使坏，浮生...你出来。

    孟浮生却把她揽在怀里，故意似的堵着，待会儿。

    会怀孕的。

    不喜欢小孩儿吗？

    .......姚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她没了困意，意识也越发清醒了起来。她蜷缩在他的怀里，说道，浮生，我一直有个问题。

    嗯？

    你说是从未拥有过更痛苦，还是得到后却失去了更痛苦？

    孟浮生轻轻地拥着她思量着，尔后道，其实一样的。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舒缓，不紧不慢，从未拥有过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得到后再失去像是两条相交线。

    可无论是哪种，在未来的日子里，两个人都不会再重逢了。

    无法相逢，一样痛苦。

    那我们呢？姚汀抬头问他。

    孟浮生吻上她的眉间，温柔地说，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花光了力气去相逢，用尽了全力去相爱，可要怎么用短暂的生命去证明生生世世这样无法实现的词呢，去证明长情二字真的存在呢？

    好像只有相信。

    「我相信你爱我，你会记得我最爱的巧克力，你曾带着我逃离片刻，你会再次奔跑向我。再次与你相遇，我依然如此深爱着你。」姚汀向孟浮生的胸膛处更靠近了些。

    他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声。

    「我相信你爱我，那个夏夜你曾愿主动靠近我，那个寒冬你愿拥抱着我，你愿给我从未有过的美好。」

    我们是这样，也唯有这样相信着，才能抵抗挽留不住的滴答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