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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脂木豆(四)

    

香脂木豆(四)



    还未等宋意情答,金色细长把手自行下压,一声木头的嘎吱,房门没有锁,被人从外打开。

    棕色鞋尖探进去屋子些许。

    宋意情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她在害怕。她并不知道这股害怕因何而来,也许是她面对第一个与死亡有关的人物而产生的生理性恐惧,也许是这具身体遗留的本能,她不确定,但更像前者。啪嗒,啪嗒,宋显时走进房间。敲门时没有听到回应,他又喊了一声:jiejie。

    她就站在房门正对的方向,双手撑着书桌,靠在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桌角边缘。宋意情在紧张,紧张得有些下巴发抖。

    宋显时,这场案件的第二个嫌疑人。

    她希望自己能镇定些,至少要有点城府,不因为情绪就轻易出卖内心的想法,被人一眼看透。否则还找什么凶手,岂不是把证据都写在脸上?可是真正想到这个人极有可能在一个月后杀死自己就算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她暂时霸占的一副身躯,宋意情也会感到害怕。

    她开始揣摩作者的想法。

    有些剧本杀里存在真正完全无辜的嫌疑人,对死者不存任何反感,清白得像张纸,其中一部分却因为或这或那的差错,误杀死者。还有些剧本杀里,所有人都有其对应的动机和作案时间,想要真正捉到凶手,需要找到关键性证据。宋意情不知道这个剧本是哪种风格,她只记得店家推荐中将难度标为3.5,新手友好。

    略显无辜的祝娴已经占掉一个坑位,按照几率,他不太可能过于清白。

    房门距离这张桌子不过八九步的距离,从宋显时关门到走到她面前,宋意情的脑子飞速旋转,思考完所有内容,而后迎来他。

    她的不安与害怕落在宋显时眼中,他行至她身前,还差半步就过于亲密,宋意情不自觉地向后靠,想要拉远距离。宋显时的眼神微微松了,略有意外。他的表情从始至终远没有宋意情所想的那些可怕,只是面含微笑,站在原地。

    宋意情的躲闪多少有些令他伤怀,神色瞬间黯然:他们都说jiejie失忆了,我还当是开玩笑的,原来你真的把所有人都忘了,连我也忘了。

    从表现来看,他好像并无恶意。

    暂时可以相信他吗?宋意情不确定。

    她尝试着唤他的名字,只是有些磕巴:宋显时

    他扬起眉梢:jiejie还记得?

    如珠和我说过。她实话实说,低头揪衣角。

    怪孩子气的动作,以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那双清亮的眸子又变暗:原来如此,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意情摇头,想表示不记得,又发现略带歧义,改为点头。

    又是否认又是肯定的,宋显时却看懂:我想也是,jiejie以前不会同我这么生分的,如今连看一眼都不愿。

    落寞音调,令她有些自责。

    他又在房间内环顾,最终目光停在杯中冒着气泡的棕黑色液体。阳光正好照到杯壁,表面原本不断跃动的水珠在长时间的搁置下已经变少许多,只有杯中仍然可见些微气泡。他笑起来,为她突然的口味转变:你在喝可乐。

    还没喝。她轻声答。如珠端进来后,不断有人进入这房间,她还未来得及品尝,一直搁在原处。

    从水位看也知道那杯可乐还没被动过,宋显时收回注意。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些时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兴许能想起来什么。他顿声,又怕宋意情心里有负担,想不来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显时、你的弟弟就好。

    宋意情轻轻地应了一句。

    他再认真瞧了宋意情几眼,她一直垂着眼睑,任凭他观察。宋显时最终没得到任何结果,转身出去。他才从洋行回来,且需要更衣休息。

    宋显时离开后,宋意情走到桌边,端起那杯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

    她畅快地呵着气挪开,将杯子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可乐的味道和记忆里区别不大,没有那么甜,气泡更加充足,连她都有些适应不了,怪说不得原来的宋意情会觉得蛰舌头。她放下杯子,端起快融化的冰淇淋。

    香草的甜味依旧那么浓郁,在舌尖上融化打转。燥热的天气令人心里发闷,得到冰凉的舒缓,连她都松一口气。打理好花草的如珠回来,见宋意情大部分甜品都吃了些,把空碗搁到一起,准备送到楼下清洗。

    宋意情叫住她。

    怎么了,三小姐?如珠刚拉开门,卡在一半。

    宋意情叫她合上,进来说话。

    如珠往外看一眼,走廊里没见着有人,听话地关上。

    我以前和宋显时关系好吗?她问。

    如珠鲜少听宋意情直呼宋显时的全名,以往只在生气时才这么叫,答道:三小姐和小少爷打小都是在大夫人跟前长大的,姐弟情深,小少爷也很依赖和相信三小姐。如今您失忆,他忙不迭地就来看看情况,您表现得太生分,他心里或许有些伤心吧。是不是方才他说了什么,吓到您了?

    那倒是没有。听她这么说,宋意情再回想宋显时与她过近的距离,逐渐理解。作为陌生人,她或许觉得他贴得太近,但作为亲昵的家人,她的表现着实生分。

    如珠的话就可以让她完全相信宋显时吗?倒不见得。

    哪怕从结果反推,能把他列为嫌疑人之一,他们之间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只是如珠描述的这样,但那就不是她的身份可以探知到的,就算问她也得不到答案。

    宋意情明白过来,放她继续干活去。

    看来光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寻找线索,方式还是太过单一,她必须尽快搜集整理,理清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才能更有时间分析凶手。

    那些鞋子耽误了她太多功夫,又被陆续探望的人打岔,宋意情相信,这个房间里一定还藏着许多她不曾发现的秘密。就从身边开始,她地毯式搜索起来。

    发现一个上锁的柜子,暂时拉不开,需要找到钥匙。也许藏在细微处,她掀开从木茶几边耷拉下来的桌布。

    有东西。

    她伸手去摸,发现它粘在桌底,却不是钥匙,比那大很多。

    宋意情钻进去,这是个黑色的电子仪器,却被胶布缠着。按理说她不认识这是作何用的,但脑中忽然被强行灌入一个答案窃听器。看来她那个系统又起作用了,宋意情打量这个设备,它时不时闪烁一点灯光,说明在运作。缠上胶布,是为了阻隔窃听功能,她在电影里见过这样的手段。

    有人在窃听她,而原主很有可能发现了。这是她初步得出的结论。

    原主没有直接将其拆卸下来,而是任由它留在那里,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有其他目的?

    宋意情不确定,但她既然这么做,她不打算破坏,钻出桌底。

    会是谁想要窃听她,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安装。她暂时理不清,同样记到纸上,回忆在房间里说过的话。目前为止,她倒是没说过任何惹人生疑的内容,虽然缠上胶布,但她不确定这方法能管用到什么程度。

    看来以后就连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得时刻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