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
無相
承熙急一轉身,扶起青蓿,手一動,已挪過了她的傷。 方才虛里在,半點分心不得。而虛里那術式遠古,衝著他來的氣勁致命,就是幾道偏風,要療透,還得耗點心力。 「疼麼。」他冷厲的眼神轉眼已化成一片焦灼的柔光,直望了她好一陣子。 青蓿讓他看得一陣暈濛,結結巴巴道:「不不疼。」 方才厲風刮下時真疼得很,還撞得她胸間震盪好似要吐血,現下卻一點不疼了。青蓿忙抓住他雙臂,擔心道:「您您又將傷挪到您身上去了麼?讓青蓿看看。」 「無妨。」他自然不似她嬌弱,挪傷之時也能一點一點療下來。 錯落的腳步聲靠近,他歛了歛神,起身揚咒扶正了傾斜的梔子樹身,重新埋藏了仙心。仙咒一晃,又復歸了四處頹散崩裂的石塊。除了讓風颳翻的梔子枝葉有些凌亂,還顯示著方才的風暴,石室大抵看來又和之前一樣了。 「尊上!」守衛擁擠入了殿,宇清為首趕上了石階,跪地一揖,沉道:「屬下失職,竟讓人闖了石室,請尊上降罰。」 這宇清,青蓿在殿裡見過他幾次,他黑髮高束馬尾,一身武著,同哥哥寰明有幾分相像。難得見他平日自在無羈,卻比寰明要再浪幾分的面色有些憂沉,又有些不安。 不說承熙出手干預修仙道,這仙心有失,自是能殺身的無比大過。 承熙望了望他,淡淡給了一笑,他要宇清知道,修仙道一事,對事不對人,只要宇清知錯,他仍重視他。 「方才來人,誰也攔不住,無須論處。」他朝眾武從令道:「宇清留下,其於的人,回去照常守備。」 宇清聽了,支退手下,垂首又道:「但尊上,此事不小,仙障半點沒壞,方才闖殿之神,入了室,屬下盡數武從不能覺察有異。他。」 「龍神若不想讓你知道,你便不會知道。」 「龍神。」宇清顯得有些震驚。 青蓿聽著,驚嚇未平,又是擔心。原來方才那人,就是仙家口中的龍神麼。她有些吃驚,承熙這顆仙心擱在這處,靠那七重仙障與炎火戰族守著,半點攔不住那什麼龍神。她盼他歸心的意念,實愈發強烈。 進德殿外又踏來數人,金陽拍著翅,喋喋不休地聒噪喊嚷:「白羽無相!嘎!炎火寰明!」牠鮮少在進德殿見著無相,激動得頻頻顫翅。 承熙一嘆,方才那兩方仙氣震盪太過猛烈,翼山諸神定然都察覺到了,虛里那靈氣遠古不凡,心思細膩些的不難猜到來人,更別說無相與寰明了。 轉著思緒,他心念一動。 「隨我入廳。」承熙封了石室門,領宇清同青蓿回了大廳。 「天尊。」無相沉沉踏入了進德大廳,後頭跟了心焦不已的穗花,再後頭,則是不約而同趕來進德殿的寰明。 寰明入殿瞪了宇清一眼,朝承熙一揖道:「尊上,方才那仙氣。」 穗花急急迎上,將承熙與青蓿上下一掃,見著青蓿衣裳濺了血,哀聲一嚎,道:「唉呦,妳怎渾身是血。」 青蓿偷覷了承熙一眼,見他微搖了頭,本想道傷讓承熙挪了去,也只好噤了聲。 穗花牽起青蓿,一邊往外喊:「快傳醫官啊,唉呦,這進德殿奴才當真少得很。」想起外頭金陽,又連喊:「鳥兒。」 「姨娘,不用麻煩。」承熙淡淡攔了她。 「什麼不用麻煩,疼得也不是你。」穗花又揚聲朝外喊道:「金陽,快傳醫官阿。」 「澈然替她療過了,不必勞煩醫官。」他希望無相對他仙心一事的干預,愈少愈好。大傷小傷,醫官立了滿殿,定讓無相拿來借題發揮。承熙又朝眾人隨意展袖,道:「都坐吧。」 穗花半信半疑,幾分知曉承熙心思,仍將青蓿轉了幾轉,這才同無相入座了。 不能明講,青蓿卻還擔心承熙那傷,放眼這四人,承熙與寰明最是親近,該能想點辦法吧。她取來托盤杯盞替四人倒茶,遞茶時且朝寰明遞了個眼色,臉微點向承熙那處。 寰明一頓,順著她目光望了眼承熙。嗯,神色不差,持杯的動作倒有些僵硬,有傷,但不嚴重,他回頭微向青蓿頷首,示意他明白了。 青蓿見他點是點頭,卻不作聲,實有些著急。 「青蓿。」 承熙喚了她一聲,冷掃來一眼,又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要她落坐。 嗯?她也要這麼坐在這處麼?但見承熙剛那眼神有些殺氣,她不敢多問,只好回身依他指示坐了。 寰明挑眉瞧了承熙一眼,眼底一片幸災樂禍的笑意。承熙不比當年,如今醋缸子醋池子格外的滿,青蓿這麼用眼睛說幾句話,都令他不高興。 承熙見寰明那神色,只一臉煩,轉向無相道:「師尊親來進德殿,想必是為龍神一事?」 無相掌中轉弄著杯,將殘餘杯上的仙氣查了幾查,這承自他師尊的好術法,比起太虛之道受用得多。看來,那草精氣形衰敗殆盡的時日倒是近了,承熙若是清醒些,甚快便會發現她並不是個普通草精。 他的動作,得再快些。 無相沉沉發話,道:「龍神解封,看來是事實了,他侵門踏戶,直攻石室,天尊,如何相應。」 承熙不改神色,道:「龍神解封屬實,青桐虛里,主宰上古龍神一事,亦是真。師尊,澈然並不認為,他有心為禍大淵。」 「此番無心,日後未必無心,打下紅漠,阻絕他發展勢力實有必要。」 承熙聽了幾分好奇,淡笑道:「師尊知曉,這青桐虛里,是誰麼?」 青桐虛里,無相心裡一笑,他如何能不知。 鹿嶺王對外封鎖了消息,想讓青桐秋雨與虛里切割。然承熙從前提起,他暗中一探,不難猜出虛里便是他回鹿嶺重逢秋雨時,那翻雲雨意外得的兒子。 秋雨,本是個情種,少時與他相識,卻因其族氏之尊,嫁入了王室。而他嚮往強者,嚮往強權,促使他離了嶺。他對秋雨的情,早也淡了,對鹿嶺王的厭惡,卻轉化成了政局之鬥。不救鹿嶺,傾滅王室,是算計,亦是報復。 如今,他且確認了,那什麼虛里和這冷岸承熙一般,都是他師尊青桐真人教出來的庸才,為情所困,自毀前程。他白羽無相,斷不會為了什麼壓根兒也沒有的父子情,耽誤了大事。 龍神,他唯一的顧忌,威脅程度明朗不少,這或許,便是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