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One
每当雨季来临时,我就难以入睡。倒不是说它带来的潮湿,虽然这的确也让人困扰。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苗,被窝也足够干燥柔软。我只是做不到安睡一夜。几乎每晚,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待到天明,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雨终于收敛了一些,改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穿好衣服,站在窗前。雾蒙蒙的深绿色一直蔓延到天际线,天色灰暗,看不到一丝阳光。让人提不起劲的清晨存在于格雷维庄园的每一天。 下楼时,早餐已经摆好了,有人正在用餐。听到我的脚步声,背对我的人转过头来。 早上好,尼尔。 早上好,母亲。我对她微笑。然后转身向餐桌尽头的男人礼貌的半鞠躬。 日安,格雷维先生。 男人用餐巾擦擦嘴,日安,尼尔斯。 这是我的继父。在父亲去世5年后,我8岁时,母亲嫁给了这位做木材生意的富商。据说他的祖先曾拥有爵位,我们现在居住的城堡就是家族留下来的。 格雷维先生虽然沉默寡言,但我看得出他的确很爱我的母亲。所以即使刚开始我是抗拒的,但他的真诚以及母亲明显欢快了许多的脸让我无法提出反对意见。 在13岁的秋天,我住进了这座城堡。 卡洛斯呢?母亲抬头问。 夫人,卡洛斯少爷说身体不舒服,就不用餐了。一旁服侍的女佣上前说道。 母亲脸上略带担忧,那我等会上去看看,这天气,要是生病可就糟糕了。 格雷维先生喝了一口茶,没事的黛安,他没那么脆弱。 我安静地进食,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是的,卡洛斯可没那么脆弱。虽然他看起来苍白、纤瘦,但他恶劣的性格以及对于捉弄人的热情可与脆弱一词没有任何关系。从进这里的第一天我深知这个事实。 他不喜欢我们。 母亲转过头,尼尔多吃点,你看上去太瘦了。 我笑着点点头,但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格雷维先生开始和母亲谈关于明晚宴会的事情。他们要去离这里100公里远的纳博参加宴会,今天就出发,呆上两三天再回来。因为商业宴会,没我们什么事,所以我们留在家里。 我们。 我和卡洛斯。 上帝保佑。 - 午后三点,我送走了他们。卡洛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下来。 他们没有生气,反倒是十分担忧。最近卡洛斯好像是进入了青春期,大家都让着他。本来他就已经够自由了,现在简直是大家都陪着他闹。但是我实在见不得母亲忧虑,和她吻别的时候我靠近她的耳朵 别担心了mama,我会照顾好他的。 母亲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绽放出微笑。 亲爱的,你总是这么贴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可不想回来看到你们两个都病恹恹的。 我站在门口挥手告别,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门口才转身往回走。 余光发现窗口好像有人,我不太确定,等到抬头看时,又空无一物。 我打算回去继续看书,暑假老师列了长长的书单给我们,虽然开学她也不见得会检查,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可奈何地向身后紧闭的门走去。毕竟我答应母亲了。 咚咚,我轻轻敲了两下。 回应我的是寂静。 缓缓转动把手,我推开了卡洛斯房间的门。 屋内光线昏暗,若不是敞开的门带来些许微光,我可能什么也看不清。 我很少进他的房间,若不是母亲的要求,我向来是对这间不详的屋子避而远之的。 房间的格局和我的一样,但风格完全不一样。我的房间东西很少,除了母亲硬塞进的各种家具,就只有一架钢琴和从地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柜是我的个人物品。 卡洛斯显然不过我这种穷酸的生活。 墙上挂着各种油画真迹。巴洛克风格的家具遍布各处,精致的物件塞满了各个角落,繁复纷杂的花纹让人感到目眩。他的房间就像他本人一样无趣,但除了过于奢华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可挑剔之处。 我把视线挪到床上,只能看见一个淡金色的后脑勺,其余都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卡洛斯。我轻声道。 床上的身影没有任何起伏。 卡洛斯,你还好吗? 我站在那里等了等,还是没有回应,打算下去让海伦,他的贴身女仆,去请医生。 快出门的时候,从床上传来了声音。 说了多少次,别这样叫我。 声音有些疲惫,但是掩饰不住的心情糟糕。 我耸耸肩,虽然他也看不见。 好的,格雷维。 在我14岁以后就不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所以根本谈不上生气。我和他同龄,难以想象,他都16岁了还丝毫没有成熟的任何迹象。这个年纪都可以谈婚论嫁了,虽然他性格恶劣,但是借得一副好皮囊,倾心于他的有胸无脑少女还不在少数。 情场上,卡洛斯算是经验老到,身边的蝴蝶就没断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事实上,我怀疑他什么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