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去
私奔去
和他气得几乎快恼了不同,红妆闻言,竟淡淡地笑了。 她一扬脖子,挑眉笑道:也是,季三公子医者仁心,素来宽厚,合该是看不惯我这杀人放火的妖女,如今不过一句自重,倒还算轻的了。 话语之间,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季寒初淡淡地看着她,缓缓地吸了口气。 若不是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红妆姑娘季寒初看着她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珠子,无奈至极,话在嘴边绕了两绕,才慢慢说出口:我的确不认识你,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误会,还请你 话没说完,一只柔软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红妆将手绕到他身后,勾住他修长的手指,小小的手掌细腻温软,勾着指尖绕啊绕,让人心跳平白快了几分。 季三,换个词,你总说这句,我会伤心的。 窗外,溪水慢慢流淌,漫天长风拨弄树叶簌簌作响,白纱翻飞,圈出寂静天地。 大片纱幔里,眼前的一抹红色太过耀眼,灼痛了季寒初的眼。 他看了一会儿,默默转开眼:误会一场,何苦为难。 红妆挨着他坐下,道:怎么是误会呢?你只是忘记了,季三,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娶我,还说要跟我回南疆看星星,这些都是真的,怎么就成了误会我真的没有骗你,是他们一直在骗你。 季寒初愣住。 红妆边解开绑着他的束缚,边说:季家和殷家的人都在骗你,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给你下了药,所以你才不记得我了。 屋外水流声渐响,慢慢掩盖过了风声,季寒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少女的体型很是玲珑,趴在他身边给他解束缚,小小一团像个火红色小狐狸,正好窝在他怀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季寒初获得自由,但手脚还是无力,依旧不大能动弹。 莫名地,他不想再问下去,她说的话这样荒谬,可他竟已信了几分。 他低头掩去眼中的几分疑惑,觉得自己更加荒谬。 红妆丢了绳子,捡起自己的鞭子绑到腰间,说道:我们走吧。 季寒初问:去哪里? 红妆摸着鞭子,神色自然,道:自然是去做我们当初未做完的那件事。 什么事? 红妆微微一笑:私奔。 顿了顿,又道:还有逃命。 季寒初一惊,黑瞳紧缩,险些失了风度:你说什么? 红妆回眸,转身弯下腰,半靠到他身上。 她抬起手,指尖掠过季寒初额前碎发,轻轻摸着他的下颌。 小郎君,我要带你私奔。 殷家那么多人死于我手,他们想报仇,可我懒得和他们打,所以我们得快些,趁没人发现赶紧走。 私奔、杀人、妖女、郎君 每个词响在耳边,划在心头,如锋利的刀,裹挟着变态的熟悉感,字字诛心。 恍惚似一道惊雷响彻,炸得季寒初只差魂飞天外。 * 红妆并不想多言,收拾了一番后便伸手扶起他。 季寒初脚步虚浮,额头青筋显露,双手几次按在腰后,费尽了力气也只是蜷缩了手指,双眼直直地看着红妆。 红妆瞥过去一眼,淡笑着看向他,想逃? 她摊开手,掌心不知何时已然放着几枚尖锐的银色小针,手轻轻一抖,针便化作齑粉,被她随意抛洒在地上。 她像看着一个顽劣的不懂事的孩子,柔声哄道:别闹了,我们还要赶路。 季寒初笔直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最后是红妆牵了马来到门前,冲他招手。 她从马厩里牵出的是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马蹄在地面上哒哒踏了两下,红妆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耳朵,它便立刻又安静下来,温顺无比地在她掌心里蹭着。 红妆翻身上马,歪过身子向季寒初伸出手掌,说道:上来。 季寒初沉默地站在门口。 红妆很有耐心,坐在马上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没挪一下。 她细细地看季寒初的眼睛,以前这个人是温厚的,是和煦的,看所有人目光都温柔,可看她时除却温柔,还余了七分情意,三分缠绵。 但现在不了,他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人并无二致,那些缠绵和情意,随着他的记忆一同封锁在了最深处。 她不甘心,也不接受。 他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这人她也要定了。 当初既然招惹了她,便早该做好如此准备。 红妆吹了吹指尖,看着地面,漫不经心:季三。 季寒初抬头看她,目光如刺。 红妆皮笑rou不笑:你打不过我。 你打不过我,所以最好乖乖就范。 后面那句话没说完,给他余了三分薄面。 季寒初丢了七分面子,也不恼,像是泰然地接受了命运,轻轻一跃便落于红妆身后。 马儿踢踢踏踏,带着他们离开了简陋的客栈。 红妆执着缰绳,季寒初挨着她坐在马上,她虽说很急,但真的赶路时反而慢吞吞,也不催马儿,甚至一派悠闲地哼起了歌。 那歌曲调子很怪,季氏驻于姑苏一带,听的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女儿家唱歌吟曲时自带一股风流和软糯,很少有像她这样调子时高时低,曲儿十八弯似的转啊转的歌。 待她一曲唱毕,又要高歌一曲时,季寒初伸手拉过缰绳,极快地向她瞥去一眼。 红妆察觉,笑嘻嘻地回头:季三公子,我唱的很难听吗? 季寒初无言。 红妆恍然大悟:那是心疼那些被我杀的人,想替他们报仇? 季寒初面色凝重,眉头深深皱起。 他被她下了药,真要打起来,只有招式毫无内力,没有半分胜算。 季寒初有风骨,可也识时务,他不想死。 红妆晃了晃他的手,笑道:季寒初,你还是那么善良,一点都没变。 季寒初抬眼,看着她的笑,神色不明。 红妆笑着笑着又开始哼小曲,哼了两句回头看他,真的难听? 季寒初斜眼看夕阳,并不做声。 红妆说:三公子没听过我们南疆歌谣,听不惯也是正常。 季寒初捕捉到她的话,诧异道:姑娘来自南疆? 红妆坐在马上晃腿,蹬着红色小靴的长腿在夕阳下一晃而过,少女娇俏尽显无遗。 沉默便算作回答。 季寒初问道:姑娘是南疆哪个氏族门派? 红妆难得配合,朗声道:我姓季,是季家的。 话音软软,戳到人心里头去。说起这简单三个字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眉眼如弦月,跟个得意的小孩儿一样。 季寒初看她天真娇憨的样子,忍不住勾唇,又很快抑制下去,道:原来姑娘也姓季。 红妆点头,深情款款:我随夫姓。 季寒初觉得她真的很奇怪,他扯着缰绳,望了眼不远处西下的夕阳,思虑片刻,问出那个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季姑娘,你是怎么将我带出季家的? 姑苏季氏看守森严,他所在的季氏五扇门更因其中第二门司情报之职,布防尤为严密,单凭她一人之力将他带出季家,难于登天。 红妆往后靠了些,惬意道:你猜。 这姿势有些亲密,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鼻尖又能闻到那股很淡的兰花香。 季寒初猜测:你在季家有内应? 不然以季家的严防密布,他实在想不出理由。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红妆竟然一点头,坦然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