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烦(修)
烦烦(修)
其实路南也想过这个问题。 宋清宇为什么还要她?为外公、为她爸、为她都说不通。 她思来想去,好像找到最稳妥的理由: 他已经34了,再不结婚就影响升迁了。他跟傅骁提过,那么这桩婚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别说她只是爸出了事,就算她本人出了事,他能保也得保下来。 虽说大家都是凑合将就,但路南认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别的不说,宋检毕竟是经受组织上考察的人,党性人性都信得过。 她经历的够多了,找个港湾余生安稳就行。(虽然听上去怪怪的。) 撸撸猫,看看书,上上课,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争取别给宋检拖后腿。 陈惠芸觉得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主动联系宋清宇。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陈惠芸当然知道没有,也知道为什么不联系。因为人家心里没他,一派能随时说走就走的潇洒。 我看到床头柜的药了,他是不是没轻重伤着你了? 知道路南不是扭捏的人,陈惠芸也干脆直白。 没有。 路南下面受过伤;宋清宇简直是太好了,比起那个用扩阴器捅走她第一次的变态。 陈惠芸稍稍放心,那就好。我跟你说,在床上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别半推半就给人欺负,别惯男人的臭毛病。 路南笑了。笑到最后不免惆怅。 如果之前能有个女性长辈,早教她这些就好了。 还有,别成天闷在家里,多出去逛逛,搞艺术的不都喜欢那啥、采风吗?逛街也行。 你整天穿得那么朴素,年纪轻轻的除了黑就是灰。是不是宋清宇要求的,他自己老牛吃嫩草,还要你配合他老气横秋? 路南摇着头笑得更欢了。如果能看见的话,芸姨一定是个特别可爱的人。她到底多不待见宋清宇啊? 宋检可能都分不清黑和灰,哪有功夫介意她穿什么? 出去转转也行,不然芸姨要憋疯了。少不得之后有重要宴会,老穿得跟捡破烂似的有损宋检形象。 行,我去准备!陈惠芸拍拍裤腿就走,拿出手机拨通宋清宇的号码塞给她。 你帮我跟宋清宇说说,明天再给他寄那份文件。 芸姨是真不会撒谎。 接电话的是一道女声:宋检在开会。需要帮您传话吗? 不用。 路南挂了电话。她用人格担保没有那份文件要寄。 - 收拾妥当要出门时,闯来一名不速之客。路南给他开门。 听上去是个10岁的小女孩,语气娇纵。你是我二叔收养的女儿吗?乔二婶呢? 很少有人能一下子戳中她两个不适的点;真不知道她是没眼色还是故意的。 傅安,你怎么来了?陈惠芸听到声响跑出来,给两人介绍。 来人是宋清宇表哥傅明的女儿,也就是傅骁的曾孙女。今年12岁,在美国留学。 乔苒早就跟你二叔分手了,陈惠芸对傅安小声说,这是路南,你二叔的未婚妻,快叫二婶。 二婶?开什么玩笑?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吧。二叔怎么一把年纪还搞起忘年恋了?傅安是混血,看上去比东方人明艳早熟;说起话来透着美国社交女孩式的骄傲尖酸直率。 少胡说八道!陈惠芸毫不客气地训斥她,你来这干什么? 我要退学创业,家里那群老古董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来找二叔了。 傅安自顾自走进去,把书包随手一扔,躺在沙发上翘起腿,冲站在门口的路南喊: 喂,新二婶,给我做点饭吧。我饿了。 饿死活该。陈惠芸啐了一口,挽起路南的胳膊就走,我们走吧,别理她。熊孩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哎,去哪?不做饭也行,带我去吃冰淇淋吧。傅安一阵风似的追上她们。 路南是真烦她。但她突然也想吃冰淇淋了 老扶着她干什么,自己不会走路啊?傅安不满被忽视,强势挤进两人之间,一把推开路南。 路南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幸好有警卫员扶住她。但她下意识在空中乱抓,又暴露了她的无助。 傅安后知后觉,你是瞎子啊? 陈惠芸一巴掌拍到她背上,眼光一凛眯着比起男人也不逞多让的冷厉,傅安!你妈就这么教你的?不会中国话就闭嘴! 她一直看那个洋妞不顺眼,自私自利,还自以为真性情;嫌傅家老古板规矩多,非要把孩子带去美国养,结果养出一脸目中无人的蠢相! 路南扯了下陈惠芸的袖子,脸色平静。算了,去吃冰淇淋吧。 陈惠芸不禁感慨家庭教育的天壤之别。你别惯着她,这孩子就是从小被宠坏了,欠教训。 没关系,我们走吧。 一行人上了车。 傅安其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然而又见到路南居然摆起长辈的架子装大度,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装腔作势、假模假式。 傅安宁愿被她推回来,而不是被当成问题小孩,得到长辈的包容。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也挺能装的,我本以为二叔换口味了,没想到你也是乔苒那种装模作样的人,真恶心。 趁陈惠芸不注意时,傅安对路南耳语。 路南沉默,继续以傅安最讨厌的大人模样被她讨厌。 其实某种程度上,路南喜欢傅安所做的事。她不可怜自己,她把自己当成乔苒之类的成年人。 这证明在傅安心里,自己并没有因为失明而失去被她敌对的能力。 路南喜欢这种感觉。 她必须喜欢。 需要以一种近乎变态的强悍心理,去催眠自己没有缺陷;用尽手段提升自己,去证明自己没有因为缺陷落后他人。 这是她所受的家庭教育,是她在黑暗中18年自我救赎的唯一途径。 路南和傅安一样讨厌伪装,路南想对傅安动手、还口。然而她现在回到黑暗中了,又变回18岁之前的小路南了。 小路南很会装。 小路南还会羡慕傅安,可以恃宠而骄;也会幻想一下,假如自己得到过溺爱,还会祈求变态的爱,然后被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