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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只比她手掌小上一些的玉石足够分量，芮姜一时不察，手被坠着往下，险些没拿稳。

    嬴渠托她一把，失笑道：朕给你的若是拿不好，以后可就不会再给了。让白将军先送你回宫。

    芮姜陪着笑，用两只手将陈君令捧好，见礼辞别。

    账外仍是风雪漫漫，离开营帐的瞬间，冰冷的雪花便裹着彻骨寒意扑面而来。

    齐妪上前撑伞，白夷错开一步，走在芮姜身后。

    此战如何？

    白夷略显低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玄甲卫无一人折损，陛下亲兵折损亦不过百。齐地与之相比，仍有一定差距。料想秦楚精兵，也未必能有此战力。幸而，人数不足。

    若嬴渠手中亲兵数量足够，怕是早几年就开始收归各地了。

    芮姜脚下不停，在登上马车时方第一次正视她父亲给她送来的这位年轻将军。连月奔袭，男人眉间的冷硬坚毅多了些许粗糙和憔悴，连身上的铠甲都是伤痕累累。

    你觉得子尤如何？

    白夷顿了须臾，垂眸避开她目光：不似宋君子。

    芮姜按下心中错愕落座，马车层层的挂帘垂下，将白夷的身影隔绝在外。小片刻后，他的嗓音才又在马车旁响起。

    宋地民风淳朴，宋氏与臣民也一贯和睦，并无多少激烈矛盾。齐君曾言宋君敦厚仁良，难成大事。撇开将帅之才不提，末将难以想象，温和仁善的宋君能教养出子尤那般冷硬果决的性子。

    诛杀田氏是子尤的决定？

    白夷顿了顿：末将不知。拿下陈地首府后，末将与他一并围了陈君府。未及任何交谈，他便下令，府中不论是主是仆，一律格杀勿论，陈君府许进不许出。田氏余下亲族亦被捉拿至陈君府前，一一问斩。但不论这是子尤的决定，抑或是陛下给他的命令，这都是最快且有效的法子。子尤有此魄力，而陛下知人善用。

    芮姜未再言语。入了城后，想起近来婳妫递上的拜帖，她传了命令改道陈君府。

    大抵是听说了兵马得胜回城的消息，芮姜抵达时陈君府大门紧闭，不闻人声。

    白夷下令，随侍方碎步上前推开大门。

    芮姜在齐妪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缓缓入内。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积雪压枝头，清冷凋敝。一直进到迎客的厅堂，她才看见婳妫。

    夫人来了。

    芮姜打量她一眼，淡哂：我以为你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婳妫笑开，冲淡几分凄凉：我自然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我也感激夫人当初留我在王都，若回了陈地，婳妫此时怕也成了几位将军用来祭刀的亡魂。然没了母族的庇荫，我连这府上的奴仆都留不住，往后孤身一人又如何能在王都存活？

    孤身一人？芮姜撑着腰落座，我不妨与你直言，如今陈君的信令在我手中，待我儿出生，陈地就是他的封地。我可以再送你回去，让你活得潇洒自在。可你问一问自己，你凭什么？我为何要给你这样好的结局？

    夫人你是不知！自从公输成废了腿，他的性子就愈发阴晴不定，时常笑嘻嘻地突然变脸，连卜余都摸不准他，而我又被他打了多少次？他如今有多暴虐你想过吗？继续留在他身边，我还能活多久？婳妫敛了笑拨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留下的狰狞伤痕，面上神色渐渐失控。

    芮姜不为所动，甚至显得冷漠：陈君府当真穷困得一无所有了？你做事就不能动动脑子？

    言罢拂袖起身，又道：本宫不缺你一个探子，本宫也不留无用之人。这陈君府你暂且住着，何时收回本宫另行决定。

    离开陈君府上了马车，齐妪劝道：婳妫愚笨，怕是不能留了。

    芮姜如何不知？只是她到底不如嬴渠，也不如子尤，还做不到他们那样果决心狠。

    你尽快安排了陈君府上的奴仆，也盯着点婳妫。

    一直护送到兰池外围，白夷方请辞。

    芮姜拦下他道：休整完毕，你带着陈君令返回陈地，征召练兵。两万人应对陈地或许足够，他日面对晋楚便差得远了。何况经此一役，各地应当都有了准备。

    白夷定不负夫人所托。

    芮姜颔首，转身回兰池。

    白夷驻足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兰池宫内方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