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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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发圈 H市中正街网红餐厅后厨,骆春树戴着紫色的塑胶手套,站在洗碗池边塌着肩洗碗。 碗碟摞得很高,但她的速度很快,素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耳边的长发从脸颊右侧滑下,很长的眼睫很长时间才眨动一下,黑色的瞳仁中暗沉沉的,似乎没有光,一旦陷进那双眼睛就再也找不到出路。 这样的一双眼睛,其实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得有些过分寂静与沧桑。 后厨里吵吵嚷嚷的,但她立在这里,似乎开辟出了一处绝对安静的空间。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后厨的灯才熄灭,骆春树穿上了外套,将脸兜在一条很旧的围巾里,踩着薄薄的雪层慢慢地往回走。 冬天的风从巷道一头迎面吹来,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吹得刺痛,她伸手压住长发,将连衣帽兜头扣上,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捏着冻得僵硬的手指,眼皮轻轻颤抖了两下。 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缩在屋檐下跺着脚,听到巷道深处传来的脚步声,才从屋檐下跑出来,缩着肩膀搓着手,语气不太好地说:“你怎么又这么晚啊?老子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骆春树将冻得通红的鼻尖从围巾中挪出来,看着他皮衣根本没拉起的拉链,又看看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摇了摇头:“你没别的衣服了?” “老子刚出狱,家门都不让进,又没钱,哪有其他衣服。”男人拉着她的手,拖着她飞快地往前走,“呸,现在工作真心不好找,一听老子有前科就立马赶人……” 骆春树没说话,刚从狱里出来的都这样,找工作很难。 进监狱之前,都是什么道上的人物,进去后也是横着走,看不起那些弱鸡,但出来后都成了狗,该装孙子受人白眼的时候,还是得忍气吞声。 “要不试试去送外卖。”两人走到老旧单元楼时,骆春树拍了拍肩上的雪,“总归好过你去面试的时候,一次次被人当狗一样赶出来。” “你以为送外卖那么好弄,我现在连手机都没有,以前那部电话早就坏了,送外卖还要弄电动车,我现在吃饭都靠你接济,哪来的钱弄这些东西?” 也是,没那么容易。 当初她也想送外卖,但也没手机没车。 “等我发工资,借你。” 她拿着钥匙上了台阶,租的房子在七楼,没有电梯,老式的居民楼,周围没监控没保安,这里的房子也不知道还能住多久,听说很快就要拆迁了,但就这样一个月租金也要小六百五。 “算了,你一个月洗碗也挣不了几个钱,房租水电伙食费一除,你手里能剩几分钱!” 男人走在她身后,看着黑洞洞的楼梯间,从外套内衬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手电也没电了,唉,你小心点儿,上楼抓着扶手。” “嗯。”她看着楼道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轻轻叹了口气,“你妈真不管你?” “艹!提她做什么?那女人,活着还是死了,对老子来说没任何区别。” “多少你还是有个亲人……” “别恶心老子成不成?”男人有些暴躁,声音也有些失控,“那种亲人老子做主送你了。” 骆春树失笑,“我不说了。” 两人爬楼梯上了七楼,骆春树抹黑拿钥匙捅开了门锁,还没将灯打开,男人就从身后将她抱住,按在了玄关的墙上低头咬她的唇,急躁又迫切。 他的脸冷冰冰的,舌头却很烫,眼底如同有火光一般,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与她唇齿纠缠。 她纵容他的手在身上乱摸,呼吸有些不畅,但身体却慢慢暖和起来。 “春树……” “嗯?” 她带着鼻音轻喘,双手钻进他的毛衣里,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老子想回以前的道上。”男人只是紧紧抱着她的腰,将冒着胡茬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靠女人养着,尤其是还让你洗碗赚钱,对老子来说太丢人了……” 骆春树手微僵,贴在他怀里的脸神色不明:“你要回B市。”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暖气的老房子,依旧一片寒冷。 “对。”男人沉默了很久,紧紧掐着她的腰,“老子要对不起你了。” “我把中午剩的饭菜热一热,吃不吃?” 春树松开抱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往厨房走去。 “吃,你做的我都吃。” 男人看着突然亮起的房间,伸手挡了一下眼睛,然后跟在她身后钻进了狭小的厨房里。 他像个尾巴,缀在她的身后。 昏黄的光线下,低头在厨房热菜的女人娴静又温柔,裴少炆始终想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因手握三条人命入狱。 他从来没见她发怒过,似乎这人一直从容宁静,这世上似乎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失控,对这糟糕的现状和迷茫的未来抛弃希望与渴望。 她的头发扎的有些松,他站在身后将皮筋捋掉,从兜里摸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黑色的电话线发圈,认真地将她的长发理顺,然后把黑发扎得整整齐齐。 “你头发很漂亮,用那种橡皮筋每次都要撤掉好几根,老子听人说电话线发圈不会扯头发,就给你弄了一根。” 骆春树扭头笑了一下:“这还是这几年来,我头一回收到别人送的东西。” “少骗老子,你在狱里的时候,总是有人给你送东西,每次都是一堆,全被你丢给了别人,在狱里混的没几个不知道。”裴少炆从伸手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间,“你到底是什么人?在狱里的时候总是有人给你送一大堆东西,出来了反而见不到一个人……” 骆春树没答他的话,只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太淡,里面的情绪裴少炆根本没办法看懂。 “不说就算了,跟过去断得干干净净也好,省得总是有人指指点点。” 骆春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回B市就回去吧,我给你买票。” “等老子有钱了,就把钱全部还给你。”裴少炆低头吻她的耳朵,guntang的呼吸落在她的耳郭,“老子会挣很多很多钱,到时候把你娶回去做大老婆。” 骆春树没接他的话,将热好的菜盛到盘子里,下了两碗面,给他卧了个荷包蛋。 裴少炆将鸡蛋对半分开,将一半放进她碗里:“多吃点儿。” 骆春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捧起碗埋头大口地喝着面汤,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发亮。 男人其实长得很清俊,五官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痞气,说话总是喜欢“老子老子”的,但一眼就能看穿简单到透明的心思。 这样的男人比那人好太多,偏偏当时她看不清,自以为是地陷入了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