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
肤浅
徐筱珞洗完澡出来时,卧室里已经收拾一新,弄脏的床单也换成了黑色暗纹的,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荡着一股沐浴露的淡香味儿,想来陆易洲是在额外的那间浴室洗过回澡了。 但房间里却不见他影踪。 徐筱珞犹豫时许,踢着拖鞋往外走,半点不敛着端着,于是踏在橡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厨房是开放式,流理台前一抹高大的身影,低着眉眼在淘洗圆润的珍珠米,趁着哗啦啦的水打在皿里的空隙,又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碗细细铺着黑胡椒的牛里脊rou来。 徐筱珞盯了两秒,便觉得这样的场景很违和。她心里升腾出一股好奇,陆易洲的学生们知道他这样贤惠吗? 或许是她一瞬不眨地盯得有点眼灼,陆易洲刚把饭闷上,转身便注意到她。 他抬起脸来,黑发还半湿着,索性一把给捋了上去,额边的一缕不经意垂下。徐筱珞突然觉得他这副模样很适合去拍些泳池画报什么的,性感又适口。 就是怦然心动的一瞬间,徐筱珞走近了去搂他的腰,被他发梢滚落下来的一滴水珠砸在鼻尖上,凉而微痒,然而并没有要揩掉的意思,微挑着眼尾仰面看他,却不说话。 “怎么了?”陆易洲的掌心都沾着淘米的水,于是举得离她遠遠的。 但他湿发上的水是不受控制的,眼见着又落了一滴在徐筱珞的鼻尖上。陆易洲注意到了,讷讷地想替她擦掉,却根本腾不出手来。 “没事,过来看你做饭。”徐筱珞环着他,埋在他的胸口轻蹭两下,鼻尖上的水给擦掉了,又额外地多蹭两下。 她微皱着眉想,怎么会这么好闻呢?也许是陆易洲从不抽烟的缘故?还是他衣帽间玻璃柜里那列各色香水的功劳?总之,和她在餐厅里碰到的那些个烟酒汗味混合成熏人浊气的男客人们有着天壤之别。 徐筱珞想得出神,一时间没收回手,陆易洲便这样静静地任她抱着,掌心的水渍都快被空气蒸得发干。 松开的时候,徐筱珞还在后腰的肌rou纹理上很是摩挲了一把。 陆易洲敛着眉,怀里一空,筱珞已经背着手走开一段距离,他忙问:“晚饭,你还吃么?” 对方摆着手道不吃,陆易洲只能眼睁睁地看她闪身进了卧室,消失在拐角处。 徐筱珞压根不饿,纯粹抱着撩拨他的打算。撩完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软绵绵地往床上一躺。她摸出手机刷了两条消息,餐厅那头有陈楠应付,不出幺蛾子她也无需去管。对着屏幕百无聊赖地盯着,不多时便觉眼皮打架,迷迷瞪瞪地窝在枕头里睡着了。 也许是当天赶飞机的舟车劳顿,再加上和陆易洲做了一回后泄下不少压力,徐筱珞这一黑甜觉睡得极沉,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枕边空落落的,陆易洲已经出门去了。 徐筱珞眯着眼从床头柜上摸起手机,核对一番日期,发现是周三。她又转着脑筋奋力回想陆易洲的课程安排,却很可怜地一无所获——她压根没记住陆易洲哪天有早课要去上。因此,她也不知道陆易洲究竟是去工作了,还是去晨跑的。 但无妨,以往她等到九点左右,要是没见着人回来,就是去学校了。 不过今天大抵要泡汤。徐筱珞打算早点去趟餐厅。于是洗漱完,换过衣服,便从陆易洲的住处匆匆离开。 徐筱珞开的这间音乐餐厅叫做Aurora,借用的是希腊神话里头黎明女神的芳名。 徐筱珞把野马停在街边用白色油漆划分出来的车位里,正对着餐厅的门面。 早上九点的城市商圈是冷清的,Aurora的大门在暮春晨风里寂寞地敞开着,青黄参半的落叶散在门前,还未来得及清扫,陡然生出几分生意破败糊涂的意味来。 “徐老板。” 刚走进餐厅,一个端着盘子、穿着店里制服的年轻姑娘停下脚步,冲徐筱珞问了声好。 年轻姑娘也许是新雇来的服务员,徐筱珞看着觉得面生,但听完她的称呼,眉头轻飘飘地舒展开来。 这么个因袭的称呼还是有由头的。 依稀记得餐厅刚开业那几个月,手底下的员工老是叫她“徐老板娘”,叫得多了,被客人听见,就有人不怀好意地问她——你是徐老板娘么?那徐老板是谁? 徐筱珞被问得一肚子气,拿这事做文章发了通火,从那以后,叫她“徐老板娘”的,统统瑟缩得像鹌鹑一样改口叫“徐老板”。 想完这些,徐筱珞朝那年轻姑娘微一颔首,算是回应,而后绕过一排排桌椅,径直进了经理办公室。 天气渐热,陈楠正在办公室里对着空调出风口纳凉,被开门的声音惊了一跳,忙回头。看到是徐筱珞,又舒了一口气,故作恶狠狠地瞪她:“徐筱珞,你怎么老是不敲门?” 陈楠是徐筱珞的表妹,被她拐来做管着餐厅的经理。明明年纪比她还轻两岁,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徐筱珞双臂抄在胸前,曲起两根手指,在敞开的门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方笑道:“敲了。” 她总是这样没脸皮的,陈楠懒得理她,继续自顾自地吹空调。 暑气丝丝的,还未到闷蒸的地步。不多时,陈楠被冷风吹得有些冻着了,又搓了搓手臂,瞥一眼徐筱珞。 她正很舒适地窝在小沙发里,捧着手机,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怎么出个差回来还这么开心?” 陈楠有点儿纳闷。徐筱珞这次是去谈一批啤酒供应商的合作,前两天还说谈崩了呢,回来居然没有半点愠色,实在太过反常。 “昨晚上床上开心了呗。”徐筱珞如实回答。 陈楠听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瘪着嘴摇头:“你又看上哪家漂亮小伙了?你还是悠着点儿,之前那几个男的,在打完炮之后求你负责,追到餐厅来,真的好影响咱们营业。” “这个不会啊。”徐筱珞满不在意地答,“是我男朋友。” 她思忖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将陆易洲的事情告诉陈楠,又跟着说:“陆易洲,知道吧?”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好像在说“猪rou,知道吧”或者“白菜,知道吧”一样地稀松平常。 陈楠下巴都快合不拢了,瞪着眼睛瞧她,却得不到任何目光回应,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个老师啊?你居然睡了他......不是,和他在一起了啊?” 真的很邪门。 陈楠也是艺廊沙龙的常客,她倒是听说过陆易洲这号人。但有关他的标签,多半都和“慢热”“不爱社交”“话少”沾边儿。陈楠自己也深以为是,毕竟她参加了这么多场沙龙活动,还未曾真正见到过陆易洲本尊。 “他长得很帅吗?”陈楠下意识地蹦出这么一个疑问来。 不过,这个问题几乎没有讨论的余地,答案已经相当明晰——根据历史情况来看,徐筱珞从来不睡长相不佳的男士,更遑论和人家谈恋爱。 因此,徐筱珞下意识地便开口:“你觉得呢?不帅我会和他在一起?” 听了这话,陈楠笑着讽道:“倒也对,你向来这么肤浅了。” 陈楠这样说,徐筱珞也不恼,只掀着眼皮答她:“一点也不肤浅啊。你知道要维持一副好皮囊需要多大的自制力吗?” “陆老师每周至少去三次健身房,早睡早起。只要早八点没课,他必定坚持晨跑。而且不酗酒,不抽烟。即便不怎么用护肤品,皮肤也很好。” “所以说,长得好看通常意味着高度的自制力。”徐筱珞放下手机总结道,“你可不要把我的颜控属性贬得一文不值。” 陈楠还想反驳,徐筱珞又抢先补充:“你别不服气了,陆老师除了外在美,内在也很美。” 他的学历和职级摆在那儿,陈楠回想了一遭,终于悻悻地闭嘴了。 但消停没几分钟,她又凑上来,八卦似地问:“那你说,陆老师为什么会看上你?” 语气略有点歧义。陈楠琢磨了两秒,迅速澄清:“呸呸,不是说你不配的意思!我就是好奇,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怎么会在一起? 这个问题徐筱珞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干脆耸耸肩,实话实说:“不知道。” 她是在一场艺廊沙龙的活动上遇到陆易洲的。 当时,他一身碳色西装,站在人群中,表情淡然,但依旧掩盖不了那副出众的样貌。于是,即便传闻中的陆易洲是个不好相处的男人,徐筱珞还是没扛过对帅哥的垂涎,很大胆地走上前去搭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