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晏启离看了眼前郁郁葱葱的小山一眼,略一点头: “行。” 安景难得见一次他爸妈,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他一个外人站在旁边,确实不妥。 怕晏启离等得无聊,安景让他四处走走,等他下来,会给他打电话。 看着突然话变多、絮絮叨的安景,晏启离:“……你在担心什么?” 安景话语一顿。 他也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四周都是熟悉的景物,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处,都能在他的记忆中找到。 然而越是回想,他一颗心越是飘飘荡荡。 找不到归处。 让他总想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在清明这样的时节,大概是触景生哀情。 转念一想,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坟可祭拜,晏启离呢? 晏启离从书中穿了出来,他那葬在山中的母妃,大概从此以后……都不会有祭拜者了。 这几天、回来的这一路上、这一秒,晏启离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安景心里泛出细细麻麻的酸意。 酸意一直涌上鼻尖。 安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在失态之前,转身踏上小道。 晏启离靠在车门,墨蓝眼眸沉沉,看着安景形单影只的清瘦身影消失在杂草树木之间。 年轻人外出务工,留在农村的人越来越少,田地荒芜,杂草丛生。 山上的路也越来越难走。 安景艰难拨开路边的刺槐和杂草,小臂手背被划了几道红痕,终于到了他爸妈的墓前。 坟墓上的杂草已经很高了,去年才砍过的刺槐,如今又站上面耀武扬威。 四周寂静,只有风和鸟声。 安景额发被风吹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 安景在他爸妈的墓前站着,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放下手中的东西,摆好祭品供果后,安景没急着祭拜,在墓碑后找到了他放在这里的刀。 开始扫墓,拔草。 砍一年一年总会长的刺槐。 …… “咚。” “咚。” “咚——” 砍树声一声接一声从山上传来,倚在车头的晏启离闻声抬头。 没等晏启离确定这动静是不是安景弄出来的,有两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从他身边走过。 能把车停在村子里的,基本都是村里人,要么就是村子里的后辈,大家多多少少都认识。 如今来了个完全不认识的生面孔,两人看了晏启离好几眼。 面对两人明晃晃的打量,晏启离面无表情。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两位村民对视一眼,转而讨论起山中咚咚的砍树声: “这方向,是不是安家那小子回来了?” “安家?年年那孩子?” “清明了,回来看他爸妈吧。” 原本眺望的晏启离听见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转头看去。 安家,年年? 说的是……安景? “年年这孩子,命也不好,当年还那么小,他那些亲戚……唉。” “他爸妈的赔偿金被他那些亲戚骗得差不多了吧,现在没钱了,那些亲戚还经常在背后说闲话。” “何止是闲话,天天都说年年忘恩负义,考上大学就忘了本,不跟老家的亲戚联系了。” “呸,还联系,我要是年年,也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第38章 旧梦 村子里新鲜事就那么几件,一些陈年旧事便被同村人反复提起。 安景家的事,早已传遍附近几个村子,不是什么秘密。 两位村民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两人边走边感叹,渐渐远去。 司机去旁边抽烟了,晏启离站在原地。 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风轻树静。 山中砍树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鞭炮声响起。 没过多久,带着一身朝露的安景,徐徐出现在晏启离视野中。 山中绿意深浓,身穿白衣的安景在其中尤为显眼。 -年年那孩子可怜,父母早死,还要应付一群吸血鬼亲戚。 -还好他争气,考去了外地…… 望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村民们的对话又在晏启离脑海响起。 以往安景一个人来看他爸妈时,总会在山上坐一会儿。 这次有晏启离等着,他处理了杂草刺槐,不等蜡烛烧完,便匆忙收拾东西下山了。 “等久了。” 供品安景留了一点点在山上,其余又原封原样拎了下来。 以往的供品,安景会直接拿给村里那位对自己很好的邻居,但今天他不好意思浪费晏启离和司机时间。 也就没提这回事。 “我们走吧。”安景道。 晏启离没动:“不回家看看?” 安景望了眼村子的方向,树木掩映下,能看见他家久无人住、破败的老房。 他摸了摸脖子:“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看的……” 落后的村庄,一望无际的绿,藏不住的萧条。 这座村子和南城相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大概只有清新的空气。 晏启离抬脚往村子里面走,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当散步。” 钢筋水泥搭建的城市,困着大部分人的灵魂,安景想晏启离应该更习惯自然旷野。 机会难得,想四处走走也正常。 安景看了眼时间,最后跟了上去。 应该不会这么巧。 有生人靠近,狗叫了两声,被晏启离看了一眼,低头夹着尾巴灰溜溜钻回狗窝。 只剩喉咙里的低声呜咽。 走在晏启离身旁的安景,从那条全村出名的恶狗身上,竟然看到了尴尬和害怕。 安景叹为观止。 煞神的气势,看家狗都怕。 不愧是活阎罗。 活阎罗看安景:“你家在哪儿?” 安景指着不远处那座二层红砖房:“那儿。” 晏启离顺着他的细白的手指看去,红砖房的走廊下,堆着干柴,砖缝里长着青苔和野草。 一看就多年无人居住。 安景小时候家境应该不错—— 他家十几年前就是漂亮的红砖房,而现在,村子里还随处可见小平房、青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