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一刻,只听“唰唰”几声,刀剑光影一闪,惊叫声响起,已有人见了血。 这座原本应当密不透风的驿舍,已不知在何时,混进了通天山的细作。 遥远的天浪山山尾,明月一角被乌云遮蔽,只露出一点微末银光,照着行将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咚!咚咚—— 似乎在更远的地方,有战鼓雷动。巍巍震颤自脚下传来,绵长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把把明火在数个天关要塞燃起,层层叠叠的堡垒围墙上,镇戍兵拉弓引箭,对准了堡垒下黑压压的大军。 一个身着铮亮玄铁甲、高大威严的年轻将军立于阵前,高举长枪:“通天山的小贼们,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哗—— 两军冲杀,激起千层血浪花。 “主上!我的主上!”王雍跌跌撞撞地跑出角门,一头栽倒在傅徵脚边,“主上,小的求您了,您别去啊!” 傅徵一身玄青色书生袍,腰间挂上了一把形制古朴的剑。他长身玉立,面上病容依旧,可却平添了一股精气神。 王雍恨不能以头抢地,他抓住傅徵的衣摆,苦苦哀求:“主上……将军,将军啊……” 傅徵接过了小厮双手捧上的马绳,冷冷道:“松手。” “将军……” “别逼我踹你。”傅徵漠然。 王雍哆哆嗦嗦地松开了手,眼看着傅徵提剑一跃上马:“将军,您,您……注意安全啊……” 傅徵终于舍得正眼看了看他:“我知道。” 说完,他一夹马肚,踏着夜色,疾驰而去。 祥龙驿中,潜入的通天山细作已杀入后府,原本围守在此的镇戍兵高喝一声,迎上前去。 方才指令细作动手的头目低笑三声,用袖口擦了擦刀尖上的鲜血:“不要负隅顽抗了,让你家驿使出来,束手就擒吧。” “放肆!尔等小贼还敢在此口出狂言,找死吗?”这时,后府中走出一位身量颀长、广袖紫金袍的男人,他气度不凡,一看就绝非等闲之辈。 但那细作头目似乎早就料到了会遇见此人,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吴监察,你果真在此。” 吴瑛,“三朝宰相”吴忠归的长子,如今的监察,也是落了罪的威远侯府姑爷,在听到这细作的话后,眉心一蹙:“你是冲着……” 这话尚未出口,那细作头目已嘬唇为哨,从口中喷出了一根银针。 “小心他的暗器!”有人急声高呼。 吴瑛还没来得及定睛瞧清楚,就见一箭从旁侧飞射而来,径直撞掉了那根堪堪没入他睛明xue的毒针。 “通天山的山匪,竟然敢在此暗算朝廷命官,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方才提醒吴瑛的人不屑笑道。 不等那小头目转身去看,聚拢在他身边的几个细作便随着“噗噗”几声,断头割尾,死了。 “这……”就连吴瑛也大吃一惊。 一手拉着那根杭七留下的千金线,一手拎着长弓,祁禛之坐在后府一侧的房顶上,呵呵笑道:“这位兄台,你没觉得自己下面微微发凉吗?” 小头目怔然低头,只见一道挂着血珠的金线已切断了自己的双腿。 “啊!”登时一声惨叫。 原本士气高昂的细作大惊失色,可那神机妙算的虎无双没给自己人军心涣散的机会。“轰”的一声,驿舍闸门被撞开了。 祁禛之瞳孔一缩,转身冲姐夫吴瑛拱了拱手,几个起跃,就要去前院堵门。 可正在紧要关头,祥龙驿背靠的那座小山尾上忽地燃起了火光,一阵排山倒海的啸声由远及近,扑向驿舍。 祁禛之心中暗骂,吴玉琢这狗贼到底带了什么宝贝,竟叫这帮人如此锲而不舍。 但还不等他骂完,一支长箭破风,朝他袭来。 “仲佑小心!”吴瑛大叫。 祁禛之心弦一紧,一个翻身跳下房顶,长箭擦着他还在流血的肩膀,钉在了廊柱上。 “保护监察!”驿舍驻军都统喊道。 数十名镇戍兵在吴瑛身前身后结阵,刀刀相交,枪枪相连,誓要抵抗住通天山的匪宼。 祁禛之收好千金线,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把长枪,也挡在了吴瑛身前,他回身冲自家姐夫笑道:“我要是今天死在这儿了,你说,阿姐她会不会跟你和离?” 吴瑛气得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祁禛之一转长枪,将扑上来赴死的山匪利索挑落:“放心,我不会死的!” 后山火光尽染,熏得夜幕黑紫,星河颠倒。 祁禛之却不害怕,他忽而想起了某一个雪夜,那人伏在楼上窗边,看着自己在院中舞枪。 枪尖寒光映月,将那如水般的皎皎之色画在掌中,画在眼前,画在天边。 仿佛,也画在了心头。 血色闪过,杀声震耳,但祁禛之的眼中,却只有那日雪夜里的人和月。 “撤!快撤啊!要抵挡不住了!”有人哭喊道。 此时已近破晓,天际露白,挂在山脊上的月亮消失了。 “二郎!”吴瑛被人推搡着离开,他艰难地回过头,想要拉一把几近力竭,快要瘫倒在地的祁禛之。 但两人已相距甚远。 “去死吧!”一个扑向祁禛之的细作怒喝道。 当!一把长剑撞断了刺来的短刀,祁禛之腿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