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现下闹成这样,他略感心烦,只分析着道:“这么说来,倒是归玉主动搭了郑家的船?他早知道洛曲舒手里可能有玄天盒,先告诉了郑平生,郑平生为了这东西找个由头把人下狱,把人逼死在牢里了?” 谢恒不开口,李宗嘲讽一笑,低骂了一声蠢货。 谢恒静静听着,李宗缓了口气,才意识到当务之急,他思索看向谢恒:“现下当怎么办,恒儿心里可有主意?” “陛下问的是谁?” 谢恒一贯冷淡神态,看不出喜怒,李宗想了想,缓声道:“自然是这个案子。” “今日那么多人听着,案子必定是要办的。”谢恒斟酌着,试探道,“陛下以为,交给张逸然如何?” “交给他?”李宗一想起张逸然气就不打一处来,激动道,“他不查个底朝天?我难道还当真要为这么个平头百姓把一个尚书给撤了?!而且他当真查下去,要当真和归玉有关怎么办?皇家的脸还要吗?” “是啊,”旁边杨淳听着,给李宗倒了茶,体贴开口,“郑老虽然做了些混账事,但毕竟是和陛下一起长大的旧人,多少念着陛下。远的不说,现下太皇太后的桃花源……”杨淳放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还没修完呢。” 听到这话,李宗面色稍缓,谢恒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李宗的打算。 他垂下眼眸,平静道:“正是因为张大人查得彻底,才让他查。” 李宗听闻有些不解,杨淳也颇为意外,两人一起看过来,谢恒解释道:“他查了,证据口供状纸都交给陛下,那东西怎么用,案子怎么判……” 谢恒抬头,看向李宗:“不都看陛下的意思吗?” 证据可以消失,黑白可以颠倒,而且李宗还可以再手握一份处置郑家的把柄,再要出些东西来。 李宗听明白谢恒的意思,眼中露出满意,点头道:“你说得是,还是让张逸然去查个水落石出,朕自会权衡利弊,给一个最好的结果。” 说着,李宗不由得笑起来:“这年轻一辈,就属你最省心,你看这一个个的,元宵节都不给朕一个舒坦。”李宗说着,又有些不高兴,“郑璧奎那混小子,今日要不是你逼跪了他,朕都不知道怎么办。” 杀又杀不得,重罚也罚不了。 可若不管,人人效仿,他又颜面尽失。 还好谢恒及时挽弓,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李宗越想越觉得谢恒办事利索,心中满意。 谢恒听着夸奖,却也不多话,只熟稔应道:“臣不过是心系陛下,尽臣子的本分。一切在陛下心中早有决断,不过借微臣之口,微臣之手罢了。” “又打官腔。”李宗笑笑,变了称呼道,“我视你如亲子,你哪儿用学这些?” “君父君父,先君后父。”谢恒说着,但语气却是缓上几分,柔和道,“臣不敢僭越。” “现下是你心情好而已,你有什么不敢的?” 李宗瞥他一眼,谢恒没有接话。 李宗想了想,放下茶杯,朝他招了招手。 谢恒走上前去,半跪在李宗身前。 他身形高大,跪下还到李宗胸口,李宗看着面前青年,眼中有了慈爱,他抬手抚在谢恒头顶,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灵殊啊,朕不是同你玩笑,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朕记得你以前就是个狂傲性子,日后你也当如此。只要朕在一日,朕就护你一日,你别怕,知道吗?” 谢恒身形微颤,他听着李宗的话,声音有些哑。 他似是极为感动,低着头道:“陛下慈父之心,灵殊明白。” 听谢恒的话,李宗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你也累了,起身先去歇息吧。” “是。” 谢恒叩首行礼,便站起身来,正准备告退时,谢恒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向李宗,似是斟酌着道:“陛下,还有一事。” 李宗杨淳疑惑抬头,就听谢恒轻声道:“方才臣去查阅了今日舞宴流程,并无三殿下献舞,三殿下同礼官说自己想给陛下一个惊喜,便临时加排了这只舞曲,买通了宫人为他熄灯。现下礼官和熄灯的宫人微臣都已经让人拿下,是否需要处理?” 听到这话,李宗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谢恒在提醒什么,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谢恒没有言明,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李归玉一个刚归宫的皇子,就可以临时加排一只舞曲,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命令宫人熄灯。 熄灯何等危险之事,今日献的是舞,来日呢? 李宗想明白过来,神色微敛,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谢恒颔首,转身离开。 他走在夜色里,听着御书房内李宗同杨淳吩咐道:“把这些人全送掖庭,熄灯的宫人,杖五十大板,打死就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和老婆吵架,心情不好,得找个地方发火。” 朱雀:“公子,郑璧奎打你老婆。” 谢恒:“不跪就死。” 朱雀:“李归玉抢你老婆。” 谢恒:“等着受死。” 朱雀:“张逸然说他和你老婆有娃娃亲。” 谢恒:“……李归玉,他说他和洛婉清有娃娃亲,你要不要考虑把他杀了?” 李归玉:“你怎么不杀?” 谢恒:“我这个人比较善良,不杀生的。” 李归玉:“巧了,我也是。” 郑璧奎:“你们不杀我来杀。” 触发张逸然守护技能之柳惜娘。 郑璧奎,死。 谢恒李归玉:“我就说吧,这人不能杀。” 第149章 ◎我愿意这件事,我告诉谢灵殊了◎ 谢恒出宫时,洛婉清刚领着张逸然回到监察司。 她先下马车,随后抬手去扶张逸然:“张大人小心。” “没事儿。”张逸然从马车上跳下来,摆手道,“惜娘不必客气。” 洛婉清点头收手,倒也没多想,领着张逸然进入监察司,便让人给他安排房间。 张逸然跟在洛婉清身后,这倒是他头一次进监察司的内院,他四处打量,随后不由得道:“惜娘,纪青呢?” “关在另一边,明日我带你去见他。” 洛婉清答得随意,领着张逸然往前。 张逸然见周边无人,洛婉清也不同他说话,心下颇为不安,犹豫片刻后,终于才开口道:“惜娘,今夜抱歉。” 洛婉清闻言疑惑回头,就见张逸然有些不安道:“本答应给惜娘的案子,今夜我一时冲动……” “是一时冲动吗?”洛婉清却是了然,轻笑起来,“怕张大人是想了许久吧?” 张逸然一顿,见心思被揭穿,倒也没有继续遮掩,只道:“的确是想了许久,只是今夜得了契机,才下了决定。” 张逸然说着,抬头看向洛婉清,神色坦然道:“抱歉,这个案子,我觉得还是我来比较妥当。” “为何呢?”洛婉清语气很轻,“张大人当知道这个案子不容易,今日你差点就死在大殿上了。” “若我死在大殿,”张逸然笑起来,“那这个案子就有出路了。” 洛婉清沉默下来,她明白,其实张逸然什么知道。 接这个案子会面临的危险、风波,他都清楚。 而他自己也知道,仅凭张逸然一人之力,这个案子根本无法推动,但如果他死在大殿上,那郑璧奎挑战的便是皇室尊严,而以张逸然在清流的名声,天下必定为之震惊沸腾。 洛婉清一时有些动容,忍不住道:“值得吗?” 说着,她抬起眼眸:“洛家与你非亲非故,我知道张大人提娃娃亲不过是不愿洛小姐亡魂受辱,张大人何必?” “我自己的家仇……证据不足,也就罢了。”张逸然思考着,“那现下有一个案子,有证据,有机会,就差一个人推上来,我既然见到了,又怎能视而不见呢?我当年考学当官,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你还有赵姨。” 洛婉清开口提醒,张逸然一愣,眼中终于有了几分不安。 洛婉清笑起来,转身领着张逸然道:“张大人,我很钦佩你这样的人,可我只是个小民,对于我这样的小民而言,身边活生生的人更重要。为人子尽孝,为人友尽义,为人妻尽善,为人母尽责,能当好一个人,好好活在这世间便已经足够了。这个案子,张大人能推就推,若是有危险,便不要强求。” 洛婉清看了一眼张逸然,劝说道:“想想赵姨。” 张逸然沉默不言,听着洛婉清的话,跟了她一路,终于道:“那惜娘呢?” 洛婉清打开房门,就听张逸然站在她身后,不解道:“你拿我娘劝我,那你为何又要接此案呢?” “因为我身边谁都没了。” 洛婉清领着张逸然进屋,她背对着他,轻声道:“我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与他们搏命,我没什么牵挂。” “若崔影使在,你也如此吗?” 张逸然开口,洛婉清便是一顿。 她背对着张逸然,没有立刻出声,张逸然斟酌着道:“我看得出来,惜娘与崔影使感情非同一般。若他在,惜娘还会做此选择吗?” 洛婉清沉默片刻,缓声道:“他会让我做此选择。” “我母亲也是。” 张逸然接话,似是思考着道:“我所行,皆为我母亲所授。她若看见这样的不平事,也会管的。况且……” 张逸然笑起来,有些无奈道:“心之所向,有时来不及想太多。若一心想做之事,自会冲动。” 洛婉清听这话,一瞬竟是想起从梅园回来那日,谢恒那一句“人非草木,情自扰之,若能永掌分寸,不过是不够重要罢了。” 她一时无言,只能苦笑道:“张大人说得也是,不过如今说这些也什么意义,您都御前告状,您怕是再也难逃干系,就只能让张大人当这只出头鸟,好好受受磋磨吧。” “那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