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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女儿奋斗记 第28节

    银的再好也比不过金,一堆加起来都不如荣娘头上的一件珍贵呢,瞧瞧她,还装模作样戴起了鬏髻,真跟大娘子似的,亏她能有这么多的首饰。

    哪像自己呀,首饰匣子里不是银的就是旧的,带出去惹人笑话,卖也卖不了几个价钱,白放着占地方。幸好昨日宋mama将自己那些个旧首饰全都换走了,说要找家金银铺子替她炸一炸,另外拆些做些新的,总算是对她这个女儿一点安抚。

    小七就道:“既然她这么得宠,咱们也去结交结交,将来遇到麻烦事也好求人。”

    哟呵,六巧诧异的看着自家的小七,不得了,今天带脑子了?

    小七没管六巧,她还惦记着玉娘到时候的故事大会呢,就是荣娘真和李mama闹翻了,她们这些街面上的旧相识总不会连带上。撇下六巧就径直往荣娘边上凑,端了杯茶殷切道:“荣娘子可还记得我吗?”

    “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宋家的小七吗,倒替我问声你mama好。没想到,你妈那么疼你还是推你出来见客了呀。”荣娘一张嘴,就听得小七牙痒痒,怪不得之前听说李mama老打她呢,确实招人烦。

    小七忍着气道:“我mama好,谢荣娘子惦记,我今日来是想捎句话,李家也有人惦念着荣娘子,想请您明日午间在桃花源酒楼一聚呢。”

    “不去,我哪有空闲,这会子忙着呢。”荣娘一口拒绝,她也知道外头的风言风语,郑mama在家快乐疯了,那黑眉毛弯的呀,都快连耳朵了。

    整日里不是说李mama要完蛋,就是说李mama已经完蛋,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这会儿李家有人找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是想让她帮忙在县丞老爷那里美言几句,脸大的很。

    小七就知道她这个态度,还好玉娘在交代她时给了应对方案,已经猜着了自己这个四姐的反应,只道:“那人说了,如今您站得高,看着风风光光,可脚下呀是沙子堆的地基,稍微一用劲儿就全塌了,眼下她是顾着昔日姐妹情谊,所以才来提醒您,不为旁人。”

    “笑话——”荣娘没压住声音,见张娘子疑惑似的看来,她醒悟过来,压低了嗓门朝小七道:“我能有什么错处?啊,想必是她故意使的激将法。哼!”

    荣娘冷哼一声,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使这招,“我应了。”

    如此看来,激将法似乎是李家人的天敌,谁用都好使,对谁都好使。

    玉娘从宋家得到消息,不觉就有些欣喜,回来的路上,她还特意又看了眼那守在腊梅巷子口的人,见他都已经懒得抬头看她了,两眼只茫然的看着地上,显然是已经无聊到一定境界,整个人都懈怠下来了。

    也难怪,又没有手机娱乐,成天呆在这里,能有什么意思,连人都少了一个,说话都没人理会。

    前边院子里,刘妈正拆了屏风做梯子,家里柴火都是砍好了送来的,连接不上去,倒是之前被荣娘磕碰了的屏风长度足够。

    那院墙高二米多,寻常攀爬是翻不过去的,更何况丽娘人瘦劲小,就是手臂抖成蝴蝶也没法飞上去,用绳索呢,也不安全。万一中途掉下来发出声响就完蛋了。

    不如做个长梯子架着过去,梯子顶上捆着根用床单包裹着麻绳的绳索,到了墙头顺着绳索慢慢挪下去,那边搬了箱柜接引即可,静悄悄的一套动作,回来了拿斧头劈了梯子烧火,那叫一个干净。

    倒是那五福,开口出乎人意料,玉娘本以为这样的情形她该狮子大张口的,没成想她竟分文不要。

    五短身材,不胖不瘦,脸圆圆的有些喜庆,看着是个和善人,开口却很刚强,“我也知道丽娘的事,说实话,在我看来,我倒更信她说的,外边男的哪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满嘴说的哪一句是实话。如今你们信我,借住在我这里,那还需要什么银钱,只管住,保管没人发现。”

    小七偷偷拉着玉娘出门解释,“五福姐做的那个客人就背着她另找别人嘞,同时做两家,被五福姐知道,闯到了会仙楼里,把这个客人发髻也拆了,衣服也撕了,架在人身上挠了个满脸红,脾气硬着呢,就是那客人后来捧着金银要回转也不答应,我妈也吵她不过。”

    果然是个人物!

    玉娘赞叹一声,折返回去将怀里的二十两银锭强硬塞给了五福,“留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总得为自己日后着想。”

    “我还管什么时候,今朝活一日算一日,想那么长远做什么。”五福还要推辞,玉娘直接撂下银子就跑。

    就连那谷博都拿了二十两,五福凭什么不要?

    临了回家算总账,康逢那边二百两,谷博二十两,宋mama六十两,五福二十两,这里便已经花了三百两了,明日四姐那里还要二十两,到时候出门还要拿一百多两充场面,再加上一点点的损耗,很好,六百两尽数花光,可以和她们交账了。

    从宋家那里已经拿了不少旧首饰,玉娘和福娘那里也有之前几个jiejie留下来的珠花,以及李mama不知那里寻摸出来的泛黄老物件,满满登登足有半盒。

    那装首饰的盒底已经撬了个缝,拿薄木片子盖了一层,最里面是玉娘贡献出来,保她好几个月安全的鹅卵石,塞了小半盒子,用绸缎挤得严严实实晃不出声响,上面则是珠花和首饰,全都用醋和牙粉清洗过,小部分特地用金片包裹,看不出原色。

    最上面则是玉娘特地用剪子剪了的一百两银子和几两金锞子,金锞子也特意让刘妈用锤子砸大了些,看着显眼。

    不提底下的文章,光这么一份需要用手环抱的木盒,里面满满登登,金银珠宝堆在一处就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了。

    先前连李mama这么一个纵横江湖的老人都抵不过一小堆金子堆成山的诱惑。玉娘敢保证,等那槐庥见了这金光璀璨的盒子,管保他二百五的智商直降成二。

    “二姐记住了,这几天你在家可多练练憋水。”玉娘叮嘱着她二姐,如今游泳现学是来不及了,毕竟李家再怎么能也做不出来个游泳池,只能学学憋水。

    “毕竟我这计划还是有些风险的,万一——”

    “没有万一,”丽娘挡住了玉娘的嘴,洒脱道:“我们是生意人嘛,挣钱的时候是应得的,亏钱了也该去赔。自己的命自己做主,就是亏了也值得做該。”

    “玉娘你要记得,前瞻后顾啊,是成不了大事的。”

    第51章 谈话

    也不知李mama和武掌柜的关系究竟如何,等荣娘到了酒楼,也不用她说话,武掌柜就亲自引她到三楼包间,全程不言不语,等推开阁门,玉娘已坐在圆桌前,招荣娘过来坐。

    那桌上布满酒菜,还有桃花源酒楼里的六道招牌菜,其中就有当初玉娘赞不绝口的葱烧鲜鱼和莲花鸭。

    荣娘一瞧挑起了眉毛,“你今天倒是花大价钱,胖头鹊看来待你们不错呀,手头这么宽裕,还能请得起这一桌,得好几两了吧。”

    “哪里是我请的,”玉娘笑道:“这是mama出的钱,她老人家想求上你又没脸来,所以派了我,我这是借花献佛,求菩萨应承。”

    这个马屁拍的荣娘心情舒爽,此时方才坐下。

    玉娘见她不往自己身边坐,就起身持壶为她倒酒,“这是桃花果酒,喝了不醉人的,四姐尝尝。”说完不等荣娘说话就举起杯来,“咱们先不提那些烦心事,姐妹重聚且吃吃喝喝,到后头就是话里有些不如意,也只各回各家,不影响吃饭的心情。要不然现在吵一嘴,饭也没得吃,身子难受不说还白糟蹋了菜。”

    荣娘一想也是,便接过酒杯饮了半盏,果然有桃花香味。

    她这回出来只说是来桃花源酒楼里应邀吃饭,所以没在家吃,郑mama自然不敢拦她,现在一闻到菜香,可不就饿了,也不管玉娘顺理成章的在她身边坐下,只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才拿帕子擦嘴。

    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近人情变得有些缓和下来,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上来就好吃好喝的,又陪着笑脸,确实不好开口就拒绝,只是心里暗道,若是小丫头让自己帮忙搭救丽娘,那我就拍桌子走人,不是她的事,再说。

    见荣娘眉眼不再皱皱巴巴,玉娘才开口道:“四姐现如今跟着咱们县丞黄老爷,昨天我听小七夸说,四姐身上戴着的首饰那叫一个好的不得了,想必黄老爷待四姐不薄。”

    “那是自然,”荣娘面有得色,但随即又有些心虚,“不是我不帮你找哎,只是我这老爷初来乍到,县城里没交什么朋友,在家也不请什么宾客,说来奇怪,就是旧相识也没送信联系的,我这边认识的大部分要么有了正头娘子,要不然就是年纪还小,实在没有个可靠人,所以我才没和你说。”

    “这就是了,县丞老爷身边没有个可用的人,所以家宅才没人拜访不是。”玉娘像是为了荣娘着急,“四姐也该为自己着想,若是单只凭感情,等有朝一日万一黄老爷那边有了新欢搭不上了,到时岂不受黑鸨子的气,我若是四姐,一定趁现在为县丞分忧,好显一显自己的才干。”

    “就凭我?”荣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大感疑惑,“我能帮黄老爷什么忙哦?”

    “再说了,那郑婆子也拿不住我,你不知道,我如今的户籍可是单立一户,”说到此处,荣娘还有些自得,“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当官的厉害,只消黄老爷在黄册上一勾笔,半分钱不用花就从李家独立了出来。”

    现如今自己叫郑荣娘,是清平县女户,暂时住在郑家罢了,那郑婆子连她的身契都没捏在手里,怕什么?

    可再想想,要是真有朝一日贴不着黄老爷,没了靠山,如今的好日子没了不算,又得罪了李mama那坐地户,倒是确实危险。

    她便拉住了玉娘的手,直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学老六,在那磨磨唧唧拐来拐去,显得自己多读过书似的。”

    玉娘回握住她的手,从善如流说了大白话:“我的意思是您现在只靠美色,可色相终不长久,过段时间新鲜劲没了,黄老爷说丢也就丢开手了。四姐,你得想法展现出你的手段,好让他离不开你呀。”

    “说的轻巧,我能帮他什么忙?顶多磨磨墨或是帮他查访些消息——”说到此处,荣娘忙遮住嘴,神情有些不自然岔开了话题,“既然你说了,想必你有主意。”

    玉娘假装自己没留神听到她说的话,转移注意力道:“我听mama说,黄老爷如今总管府衙大事,连主薄老爷也得俯首听命。”

    “你听她瞎说,那张家滑着呢,就像鱼儿半点摸不着手,黄老爷和我抱怨过好几回了,要是真这么厉害,何苦到现在门庭还冷清清的。”荣娘噘嘴抱怨道,本来她还以为县城里头多着是人要投靠黄老爷的,自己也能受些奉承收些礼,哪知道外头虽然恭恭敬敬,可真奔着投靠上门的也就几个坐冷板凳的小吏。

    “这就是啊,”玉娘合掌认真道,“黄县丞和张主簿是对家,他们两人不对付,那要是黄老爷能稍微打击一下和张主薄家关系匪浅的李家,岂不是也很正常。”

    “你发昏啦?”荣娘伸出手去就要试玉娘额头温度,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你现在又没跑,他处置了李家,岂不连带着就处置你。”

    “那得看什么事儿啊,”玉娘用筷子虚指那道鱼的鱼头,“若是打击这,这鱼就死了,可要是打击这儿呢,”她指了指鱼鳍,“看似严重,又不伤根本,鱼还可以蹦跶诶。”

    “县城里头都知道咱们家的大姐夫是张主薄家的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闹上衙门,县丞老爷不向着我们把事处置了,一来名声也有,不徇私枉法,在百姓中有好风评;二来又能打击张主薄那边的颜面,毕竟他连手下人都护不住,岂不是丢人。”

    至于这第三嘛,玉娘没说出口。

    只要黄县丞站出来对付张家,她那大姐夫只要脑袋好使没毛病,就不会再找李家的麻烦,和李mama当即就会站到一起使劲去。

    面对外敌,互相内斗的傻子都知道得携手和好,共同面对敌人。

    什么,没有外敌?

    玉娘默默为荣娘倒酒,那就现场制造一个。

    再说了,荣娘这忙也不白帮,等她走时,玉娘便塞给她了一个荷包,里边鼓鼓囊囊沉甸甸有些分量,是散碎的银钱,加在一起也足有二十两呢。

    “四姐您且收着留着赏人吧,我也知道这样的数目难入您的眼,只是咱们家现如今确实困难,从mama嘴里抠出来的钱,您不收白不收呀。就当是给她个面子,我这回去也好交差不少。”玉娘低声下四,往她手里塞着荷包求人收下。

    “这话中听。”荣娘倒是没有推辞,顺手就将荷包塞到了袖子里,哦豁,还真挺重的。

    她有些意外,觉得今天这钱似乎拿得有些太轻松,就转身叮嘱了玉娘一句,警告她道,“那老货不是个好的,你别真听她说什么母女,就跟了她,人家有亲闺女咧。”

    这话听着怎么觉着有些酸溜溜。

    “我知道。”玉娘点着头,展示着自己那双无辜又单纯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只是现在我也还在那院里,总不能任由外边再闹下去,要不然,我可怎么接客呢?四姐只当可怜我,抬抬手吧。”

    “行,等着吧,等这事儿成了,有人找过来我一定替你寻个好的,你这相貌,当个文书吏员家的正头娘子绰绰有余,你靠着我呀,不吃亏。”荣娘此时表情温和亲热,哪里看得出刚刚进门时的严肃模样。

    “有您这位县丞夫人撑腰,我还怕什么呢?”玉娘笑容满面,依旧谨慎的留着屋里,只用眼光将荣娘欢送出了门。

    很好。

    玉娘心里打着勾,目前进度百分之六十。

    第52章 反击

    等荣娘坐着轿子回到郑家,就看见郑家的小花娘,名叫珍珠的十四岁黄毛丫头,只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神色也十分慌张,她便叫住了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外头人见了还只当咱们家出什么事儿了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屋子里头又响起一句斥责,叫喊声让珍珠的身子又是一颤,忙慌地朝荣娘摆手道:“jiejie千万别说话,mama现在烦着呢,才刚宝珠笑了一声就被mama叫到里边骂去了,骂到现在都没停。”

    荣娘有些纳罕,“不对呀,这几天郑mama不是心情好的很吗,眼角纹都快笑没了,怎么现在脾气差成这样?”

    珍珠也心烦,咬着嘴唇道:“可不是,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哪成想梅香刚刚来报消息,您也知道这丫头最会走街串巷听事情了。”

    “听她说呀,如今县城里头都在传,说那个大同县的槐庥要了五千两又觉得不够,现在又攀赖上李家人偷拿了他五万两银子呢。您说说,这话传出来谁能信啊,五万两,他又不是皇帝老子,哪来这么多钱?”

    珍珠说到这里也有些生气,“那槐庥不过只是个外县人,大同县离我们这远着呢,又不是本地的,竟然敢这么欺负人,臭外地的跑咱们清平县城敲诈勒索来了。”

    “还有人说,大同县那边本来就瞧不起咱们清平县,说我们不过占着地利,离着码头位置好才富裕起来的,水沟里头出来讨食的人全是呆头,好耍的很,一敲就中。瞧瞧,他都把咱们骂成这样了,大家能看着他欺负人吗?李mama就是再坏也是本地人呀。”

    这风评一倒转,郑mama可不就生气了,在屋里气得砸了好些物件。

    珍珠是实在害怕,郑mama才刚看宝珠就像是在看仇人,黑压压的脸叫人看着就全身发凉,现在还打哆嗦呢。

    “这也难怪,她眼见着李家要倒霉了,偏生被流言给翻了盘,哪能高兴的起来。”荣娘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留言不是大家自发的,那商人脑子糊涂了这样招惹本县人?

    该是有人从中下了手段才对,第一嫌疑人就是胖头鹊!也只有她,才有这翻手覆手的能力,好啊,实在是了不得,连这样的死局都能翻盘。

    荣娘细思索,倒要认真考虑考虑玉娘给自己的提议了,必须得好好打击打击她,要不然她到时候又站起来,盯着自己报复可怎么好。

    她这边还在沉思没说话,珍珠见今日的荣娘态度格外和气,就壮着胆子询问起自己一直以来都疑惑的点道:“说来也奇怪,mama与李mama闹成这样,也没听说她们两有什么仇。好jiejie,您说说,mama为什么这么恨李家呀?”

    也没见郑mama和其他有竞争关系的院子mama们争斗成这样,都快你死我活了,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你不知道?”荣娘诧异的看向她,又随即恍悟过来,“噢,你才来这两年,家里没人说,所以不知道。郑mama当年有个宠爱的花娘嘞,养得和亲女儿差不离了,结果和李家那边因为一个客人闹出了事,怄气就死了呀。”

    “这一场人命官司哪里就能了结,你别看郑mama现在待你们坏,她对那个女儿好得不得了哦,说话大声都不敢的诶,现在也才过去五六年,哪里能忘记这个恨。”荣娘那时候也不小了,对这件事记得门清。

    说起这事来,当初县城里也传的沸沸扬扬,两女争一夫嘛,好风流哦,哪曾想气得气死病的病死,唯独书生进京中了进士,做了官娶小姐不回来了,独他有了好结果。

    也是因为这个血淋淋的教训,荣娘才会对那些个书生公子敬谢不敏,别看这些人外表上斯斯文文,心比鸨子还黑,翻脸就无情,荣娘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想去买上吊绳自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