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节
“没问题,我记下了。” 交代完这些。 黄卫国又把厂区大门的钥匙交给了老郭,便匆匆赶向了窑炉。 …… 如今的贵德县下属有五个公社,人口并不算多,一共只有两万出头。 等再过个小二十年,现如今的公社就会被改制成乡镇,成为仅高于村级的国家基本行政单位。 黄卫国所负责的瓦窑厂隶属于五个公社中的安定公社,也是全县最特殊的一个公社: 安定公社贡献了全县超过70%人数的民兵,并且社属企业负担的生产任务有50%都来自鄯州。 因此几乎每隔一段时间。 安定公社的社属企业门外,都可以看到不少外地牌照的货车,取货的时候好不热闹。 这种情况在眼下这个计划经济时代还算常见,因此时间一长,大家也就逐渐习惯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 安定公社就是后世工业乡镇的雏形。 除此以外。 安定公社的民兵训练基地距离瓦窑厂也很近,二者的直线距离大概就四五百米的样子。 加之和老郭等人的交接耽搁了一些时间。 因此当黄卫国抵达现场的时候,公社社长王长林已经带着民兵开始扑火了。 “社长!” 来到现场后。 黄卫国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快步来到了王长林身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对不住啊社长,库房那边有些事耽搁了,下次公社大会上我一定做检讨!” 王长林是个面色黝黑身形瘦小的男子,白衣黑裤,脚上穿着一双有些开胶的鞋,闻言摆了摆手: “卫国同志,检讨的事情到时候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关注一下火情的控制。” 说着。 王长林便往前方正在燃烧着的一间低矮厂房一指,说道: “你看,起火的位置在二号炉,起火的时间不太清楚,由于今天生产区停工,所以烧了好一会儿才被厂外的群众发现。” “如今火势已经覆盖了整个车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短时间内大火是没法扑灭了。” “民兵大队的同志正在抢救车间内的设备,至少无论如何都要把冲床给救出来。” 黄卫国闻言,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是个退伍下来的老兵,没上过学也不会啥手艺。 但他好歹在瓦窑厂厂长的位置上也坐了快五年了,因此对于生产环节的流程和设备并不算陌生。 如今的瓦片生产工艺并不算复杂,其中最重要的设备就是冲床。 虽然瓦窑厂的这架冲床并非来自国外进口,而是产自川南某机械厂,但它的价值依旧不菲。 如果说整个车间内有什么设备绝对不能损毁,那么必然是冲床无疑。 随后黄卫国又看了眼火势依旧很旺的车间,将王长林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 “社长,这次的火灾……是意外吗?” 王长林朝周围扫了几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压的很低: “应该是意外,起火点在二号炉,像是高温烧坏了高压线,加上瓦灰助燃引发的火灾。” “高压线?” 黄卫国微微一怔,不过旋即便释然了: “这确实有可能……” 西海省最早的一条输电线是三年前投放的35千伏输变电线路,只投运到鄯州。 接着在一年半前。 供电线路正式覆盖到了贵德县。 当然了。 线路覆盖是一回事,居民用电则是另一回事——由于各种原因限制,居民方面还没有做到家家通电入户。 实际上。 按照现在的电价来说。 即便县城家家户户都通了电,估摸着也没多少公社会负担的起电费,尤其是在西海这种经济相对落后的区域。 不过作为承担有生产任务的公社企业,瓦窑厂却是个用电大户。 而用电一频繁,另一个问题就随之诞生了: 那就是电力的安全隐患。 上辈子是高压线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这个时代的高压线结构非常原始。 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变电站引下线处那个螺栓线夹做的接头,经常因为过冷过热或者过潮出现问题。 加之今天贵德的温度又高,理论上来说确实可能因为高压线而出现意外。 想到这里。 黄卫国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与他这个大头兵不一样,王长林常年从事的都是保密事务。 能从他嘴里说出‘应该是意外’这几个字,这事儿多半就不会有其他隐情了。 而就在二人交谈之际。 现场的救火工作也步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此次参与救火的人不少,大概有二十多位民兵加上同等数量的青壮工人。 这些工人有的是住在附近的瓦窑厂工人,有些则是路过的群众——这个年代虽然条件艰苦,但大伙儿的心肠却很热。 由于缺乏高压水枪的缘故。 这些救火队员们只能靠水桶来对火势进行压制,灭火的核心主力是几位壮实的中年人: 他们合力扛着一个巨大的皮制袋子,袋子的出口插着一根去节的竹子。 随着几人有节奏的按压,不断有大量的清水通过竹子流出,快速浇灌到了火点处。 这玩意儿叫做水袋,一般用马或者牛的皮做成,从唐朝时期开始就是我国常见的原始‘灭火器’。 而水袋在救火时控制众人步伐、朝向的指挥者,则叫做‘水头’。 此时担任水头的是个光着膀子的瘌痢头汉子,叫做毛晓。 毛晓之所以能够担任水头,除了他有一膀子力气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生产区的车间主任,对于重要设备的位置在哪儿要比常人更加清楚不少。 哗啦啦—— 在浇灭完一处门板的火势后。 “停!” 毛晓忽然叫停了众人的动作,定睛朝前方看了一会儿。 接着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朝周围喊道: “我看到冲床了!快来点儿人帮把手,火势太大,光靠水袋压不住!” 听闻此言。 周围很快响起了各种大呼小叫: “来了来了!” “哪儿呢?!” “二德子,把拖钩拿过来!” 过了片刻。 一大帮青壮年有的拎着水桶,有的推着装满了沙子的独轮推车,有的拿着用来拖拽设备的细长钩子,齐齐聚集到了毛晓周围。 “你们看!” 毛晓从身边一人手上拿过拖钩,将一块本来就烧的只剩一半的门板用力捅开,指着屋内吼道: “瞧见了吗?右边的那玩意儿就是冲床,离咱们十米左右。” “这玩意儿虽然不会着火,但烧久了就没法用了,咱们只能尽快把它抢救出来。” “所以这样,马老二,待会儿你们先可劲儿撒沙子,其他人等沙子撒完全体立马泼水!” “等火势压下去点儿,再来几个人和我一起进屋去把冲床给抬出来,有爷们自愿报名不?” 话音刚落。 毛晓身边便蹭蹭蹭的举起了五六只手: “毛子,算我一个!” “毛哥,俺也来!” “毛哥,我是厂里的工人,加个我!” 毛晓见状也没多客套,顿时大手一挥: “成,大伙儿开始准备!”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