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 第1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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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病。 卢皎月都要气笑了。 他倒是够体贴的,记得她这会儿“病着”,还考虑得这么细心周到。 但她最后也只是声音平静地冷淡反问,“这有意思吗?” 重点是她病不病吗?重点是她要离宫。梁涣要是肯好好听一听她说话,两人商量好了,她明天就可以“暴毙”。相反,要是一直这么僵持着,她敷十层粉都没用! 梁涣蓦地沉默下去。 他可以答应别的所有条件,唯独这一件事绝对不行。 刚才那一点轻松的氛围好像只是错觉,两人之间再度紧绷起来。 往萃集殿的路上,随行宫人也察觉到帝后之间的紧张僵硬,纷纷心里叫苦。 不过,这种帝后不合的事情到底不好叫外人知晓,等到了萃集殿,两人总算恢复了表面上的平和,倒是没让殿中的大臣察觉出太明显的异样。 在对苴礼一事上,朝中大臣确实各执一词,各有各的说法。 但是让卢皎月略微多留了一份心的,是如今的参知政事何纵的话。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苴礼朝中政局混乱,苴礼王刚愎自用,王子们彼此争权夺利,继承人又软弱无能……” 这个开头实在让场中大臣们都眼神有点漂移,这些形容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何纵恍若未觉,还在侃侃而谈。 …… 何纵的办法确实有些可行之处,梁涣散了这个小朝会后,把对方留下来商议细节。 有些话不好在朝堂上当众言说,而私底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何纵给出的许多建议实在只能用“阴险毒辣”这词汇来形容。但是涉及两国交战,有些事情实在无法用道义来评价,难不成真的几千几万的人命卷进去才能称得上道义吗?就连卢皎月也不会这么想。 只是虽说如此,卢皎月还是觉出了一些微妙的地方。 这个人对王室的争权夺利太熟悉了,熟悉得简直像做过一次 因此在那边对话告一段路后,卢皎月顿了顿,开口道:“何参知果然大才,运筹帷幄、筹算机要,堪称在世谋圣。” 她的语气淡淡,但这种平静的态度反而显出一种异样的诚恳来。 何纵虽然不缺人逢迎,可这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效果还是不一样的,眼前这个人的称赞更是让人又是惶恐又是兴奋。 何纵口中说着“殿下谬赞”,但是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些意满的神色。 卢皎月:“参知何必这么自谦?陛下将你引为腹心,多年以来都委以重任,如此信重,不正是因为参知能力非凡?” 何纵:“殿下过誉了,为陛下效力乃是为臣的本分。” 这话一出,殿内却突然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 何纵正拱手施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有什么不对。但是等抬头看到卢皎月脸上微微凝住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才话中的问题。他脸色一下子煞白下去。 多年。 ……哪来的“多年”? 第161章 错认45 何纵确实为梁涣效力许多年了, 但明面上却不是如此。 他曾是东宫属臣府上的幕僚,在文苑事变上还出了大力——当然,后面这事是个隐秘。 当年文苑的情况乱成那样,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小小的幕僚, 何纵本身就是不起眼的长相,又刻意隐藏, 在那次事件上没有产生任何存在感。虽说他曾经在韦奉府上就任,但是就如人们不会记住行凶者手上到底拿的是什么刀一样, 那次的事件是“太子谋反”,到底是太子手下的什么人伤了成帝,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韦奉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卒,那么他府上一个上籍籍无名的幕僚就更没法引起注意了。 梁涣作为被太子一系拥立上位的新帝,当然不会大肆牵连太子余党, 何纵也“逃过一劫”。朝中有东宫背景的官员不在少数, 何纵只是其中极不起眼的一个, 但因为并无身家背景,只为皇帝效力。随着朝堂上的旧臣被一个个剪除,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朝上的新贵、皇帝的心腹。 这一切发生也不过是近一年多的事。 后者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本该只知道这“事实”的皇后, 现下却说出了那种话,看起来还并不像随口一说…… 何纵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 这会儿只能赶紧想办法补救。 但是卢皎月已经没再看他了, 她而是转过头去、看向梁涣。 两人的目光对上,梁涣稍微偏了一下头,别开了视线,挪开的目光顺势瞥见了下首, 何纵正在满头虚汗地试图组织语言,“臣、臣得陛下重视, 自然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何纵没有提那个“多年”,也没办法提“多年”。 若是在这时候提了,才是越描越黑,他只能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很聪明的做法,但梁涣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语气清淡地,“你先下去吧。” 何纵却被这话说的一个哆嗦,惶恐的抬头。 他最知道这位对待办事不力之人的态度了,而这次的事关皇后,他恐怕更没有好下场。 梁涣没什么表情的看他。 何纵心里打鼓,但帝王的视线就那么轻轻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透出的神情却是不容置疑,他最后只能咬牙退了出去。 何纵离开之后,殿内恢复了安静。 梁涣本以为自己会精神紧绷,但出乎意料、他这会儿非常冷静。大概这样的事在他脑海的预演中已经发生了无数回,所以他甚至还有余裕思考,该找怎样的理由才能把这件事“解释”过去。 这大概很难。 阿姊太聪明了,聪明到她一旦产生怀疑,便再难找到其他敷衍搪塞的借口,一旦敷衍不过去,反而会把情况变得更糟。 宫殿内的沉默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是卢皎月先一步开口,她缓着声,慢道:“我以为……你把太子当做兄长。” 梁涣点头应声:“我确实将他视为兄长。” 就在卢皎月为这个回应微微滞住的时候,却听梁涣自然而然地开口接上,“太子、邝王、皇长子、梁攸业,都是我的兄长。” 卢皎月一时语滞,她居然听明白了梁涣的意思。 她说的兄长是互相关心照料的家人,而梁涣的兄长是完全字面意义上的血缘关系。那完全是一种冷冰冰的事实,甚至带着某种负面的意味,就如…… 梁涣接着,“这个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 卢皎月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像堵住了一样。 她这会儿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产生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她真的有看到过这个人吗? 一直以来,她所看到的真的是梁涣? 这个突然生出的问题实在让人心底发冷,卢皎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梁涣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卢皎月侧身躲开。 梁涣的神情一僵,但是那短暂的僵硬后,反而像是冷静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放松,神态都松缓下去,如果不看那一点点收回紧攥的拳头的话。 他温着声问:“阿姊还要接着生病吗?” 卢皎月沉默未答。 两个人都知道,这并不是“生不生病”的问题。 梁涣接着:“韩济为人木讷少言、不懂逢迎,但在民事上却颇有见地,阿姊很看好他,破格让他出任会州主官,他也果真不负阿姊所托,出任第二年,会州便政通人和,远近闻名。如此人才,只待在会州一介下州,未免太过屈才,我将他调任了江南。” 梁涣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卢皎月忍不住面露疑惑。 她不知道梁涣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难不成打算拿韩济威胁她? 但这些年间她提携的人多了去了,韩济确实有才华,可还不至于她为对方做多大的牺牲。 “张敦礼尤擅工事,如今正在润州修建水利……杜待举于农事一道颇有钻研,听闻极南之地有占城稻一年三熟,自请前往……” 梁涣一个个人名地数过去,这些人要么是卢皎月提携、要么是曾受过她的照拂,多多少少都和她有所关联,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卢皎月终于模模糊糊察觉到另一点特殊之处,这些官员调任去的州县的位置,虽然不说远在边疆,但也离京城颇有些距离。她心里不由生出某种猜测,却不敢确认,忍不住抬头看向梁涣。 梁涣的神色却没有变,他声音温和地又重复了一遍,“阿姊还要生病吗?” 卢皎月:“……” 这下子确定了。梁涣是在“威胁”。 并不是以这些人的前程威胁她妥协。 所有和她有关联的官员全都调离到京城之外,这也就意味着她如果真的舍弃皇后身份,那便是彻彻底底地孤立无援。梁涣真的能做到抹掉她的身份,让一个“死去的人”彻底留在宫里。 这个猜测实在超出卢皎月此前的一切设想,以至于它明明已经清晰地在心底浮现出来,卢皎月还是不敢相信。 在那满是诧异的目光中,梁涣轻轻别开了眼。 他并不是阿姊以为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既然小心谨慎的伪装无法挽留下对方,那他只能选择自己惯用的手段。 他低垂着眼,却往前逼近了一步,再一次伸出了手臂,却不再是伸手去拉,而是径自环着腰将人揽在了怀中。 卢皎月立刻就想要挣开,但是腰间的那只手臂却像是铁环一样锢得牢牢的。 卢皎月有一瞬的错愕。 即便是心底清楚,梁涣性格绝不是在她面前那温软无害的模样,但是当真被对方一条手臂就限制住行动时,她还是怔神。 梁涣还是没有看她,仿佛只要错开了视线,就不必直面那张脸上的厌恶。 他像是被发鬓边摇晃的流苏吸引似的,视线定在上面停留了许久,又抬手拨了拨,这才像是漫不经心地低声:“阿姊亲一亲我,我把他们调回来。” 卢皎月本来的情绪都被这一句话打散了。 实不相瞒,这有点幼稚。 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梁涣或许真的是幼儿园水平的程度。 卢皎月沉默了许久许久,以一种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无力地语气叹道:“这种事是不能用来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