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不想说。”霍青川靠着沙发,神情恹恹。 这还是路西楼第一次见霍青川情绪不佳,不由心生好奇,追问道,“不舒服?” 从接到沙鸥电话让他们来榕城开始,霍青川情绪似乎就变低落了,而且离榕城越近他话越少,仿佛榕城有让他很抗拒的东西。 “没不舒服,我就是......”霍青川不想路西楼担心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不想工作。” 路西楼听愣了。 “好不容易完成委托回来,没休息几天就要工作,谁受得了啊?”霍青川抱怨道,“买的那些菜,估计也要浪费掉了。” 看霍青川心情不好,路西楼设想了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料到霍青川是因为要工作而心情不好的,这打破了路西楼对他的认识,却也让他更平易近人,没了大学时显现出来的疏远感。 虽然霍青川在他面前从来没这样过。 “浪费就浪费了,回去再买就是了。”路西楼笑着问,“今天先休息?” 情绪不佳的时候工作,心情会更糟糕,霍青川既然今天心情不好,那不如明天再去找委托人。 但霍青川却摇头了:“今天去吧,早点查完我们也能早点回临江。” 委托人在榕城,他们却不能留在榕城执行委托,得回临江借助阵法,才能回到过去。 路西楼赞同道:“好。” 沙鸥给了助理的电话,不过路西楼没有打电话麻烦他,而是和霍青川下楼打车,朝委托人住的地方赶。 榕城是一座海滨城市,市区很大,委托人住的地方离酒店有点远。好在路上不堵车,又没怎么遇到红灯,二十多分钟后,路西楼和霍青川达到了目的地。 “这是老城区吧?好多自建房,和半坞巷有点像。”巷子太窄,司机不愿意进来,路西楼只好在路边下车,然后跟霍青川步行进巷。 说是像半坞巷,但其实两边的建筑风格并不相同,半坞巷那边多宅院,像古时候的四合院,这边则是两三层的带院洋房,红墙红瓦的,颜色鲜艳。 “不仅是老城区,还比较边缘了,刚才要不下车,而是继续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到郊区了。” 每家院子前都有门牌号,霍青川一一看过去,等走到一家门口种了枇杷树的院子时,霍青川停了下来,“到了。” 路西楼看了眼门牌号,上面的数字和截图上显示的住址一致。 路西楼没怎么犹豫,快步上前,抬手开始敲门,“有人吗?” 看大门紧闭,路西楼还以为家里没人,他都做好了坐下来等的准备了。结果没敲多久,大门就从里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出现在路西楼视野。 老人头发、胡须全白了,穿着旧时的长衫,还拄着拐杖,见到门口有人,便从身上摸出老花镜戴上,才开口问,“你们找谁?” 路西楼侧头和霍青川对视,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许文祥。”路西楼报了沙鸥告诉他们的名字,“我们找他,你认识他吗?” 老人,也就是许文祥,闻言警惕地看着路西楼问,“你找他干嘛?” 路西楼一愣,随即了然,面前的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明白了这点,路西楼没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沙鸥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许文祥瞬间变了脸色,“沙先生让你们来的啊,那快进来。” 许文祥侧过身,邀请他们进屋。院子里摆了桌凳,许文祥让他们自便,“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这么麻烦。”路西楼喊住许文祥,让他坐回来,“我们过来是想和你聊聊委托的事,你若是有空,可以仔细和我们说说。” 许文祥连连点头:“有空的,你们想知道什么?” 许文祥给沙鸥的那份资料,其实已经够详细了,没有别的要补充的。但既然来了,不如从头问一遍。 “你要找的人。”路西楼说,“关于这个人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许文祥没提资料的事,路西楼问了,他就答了,“这就有的说了,一时半会说不完。” 路西楼笑道:“不急,你慢慢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许文祥陷入了回忆,“当时我才十七,辍学从老家来榕城谋生,因为年龄小,能干的活有限,赚的钱也少,租不起房子,就住的棚户区。” “棚户区的房子又脏又小,住起来很压抑,房间又不隔音,隔壁一点情况都听得清清楚楚,晚上完全睡不着。”许文祥道,“所以晚上我会出去,等大家睡了再回来。” 路西楼道:“然后你就遇见他了?” “对。” “他家也在附近,不过跟我不同,他还在上学,只是身体不好,所以经常停课在家。”许文祥道,“他喜欢去附近的广场,我总是在这些地方碰见他。” 提到故人,许文祥嘴角上扬起来,“有时候他就坐在那发呆,偶尔会和人下棋,根据我的观察,那附近没人能下过他。” 资料里显示,许文祥要找的这个人叫柴与琮,十几岁时家住老城区,除了身体不好外,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成绩也特别好。 “你们成了朋友?”路西楼想了想问。 “哪能呢?”许文祥苦笑着摇头。 路西楼正要继续问,一直沉默的霍青川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 路西楼愣住,眼神疑惑地去看他,“游秋?” 霍青川没解释,接过问话主动权,“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一个没有成为朋友的人,如今过了几十年了,真的还有找的必要吗? 许文祥像是被问住了,人整个定住,久久没有回答。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这么问,但他没有打断霍青川,继续保持安静,等着他往下问。 许文祥没有回答,霍青川也不着急,只一瞬不动地看着许文祥。 沉默的注视让人觉得沉闷,路西楼作为旁观者,都有点受不住了,许文祥却仍没开口,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刚才走的急,院门没有关,巷道各种声音传进院内,更显得院内安静。路西楼受不了这份安静,准备随便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安静,沉默许久的许文祥突然有了反应。 “我们不是朋友,是因为他很早就去世了。”许文祥说,“我找上异部,是希望异部能帮我弄清楚他为什么去世。” 第100章 从许文祥家里出来,两人直接回了酒店。 “游秋怎么看?”资料摊开在茶几上,路西楼背靠沙发坐着,粗略一扫后问霍青川道。 按照许文祥的说法,他虽然没能和柴与琮成为朋友,可那段时间两人频繁的遇见,柴与琮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是彼时他过的太落魄,生存都成了问题,又哪有时间去想别的,也就没有上前和柴与琮问好。 后面情况变好,许文祥有钱请柴与琮吃饭了,柴与琮却搬家了,许文祥怎么都找不到他。等再听到柴与琮消息,他已经去世了。 “柴与琮是个好人,知道我吃不饱,每天从广场回去时,他都会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吃的,但从来都只吃几口便丢了。”说起这事,许文祥眼眶湿了,“一开始我觉得他败家,浪费钱粮,次数一多,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柴与琮买给我的。” 想到许文祥说这话时的表情,路西楼唔了一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许文祥想找到柴与琮也可以理解了。” 路西楼顿了几秒,才再道,“但是。” “但感觉不对劲。”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边坐下,补充上他没说完的话,“对不对?” 路西楼开心于霍青川和他的默契,嘴角弯了弯,“对,就是这样。” 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许文祥说的话并没有明显的bug,也都能自圆其说,可路西楼听了就是觉得很怪,像干净的纸上多了一个小黑点,让他很不自在。 “他太了解异部了。”霍青川屈指点了点面前的资料,“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会备全资料找异部。” 异部的办公区坐落在半坞巷,庄严肃穆的宅院让它很显眼,似乎很容易就被人广为熟知。然而异部不对外宣传,大多数人看到这座宅院,比起认出它是凌云的特殊机构,更多的人会以为它是哪位有钱人的私宅。 也正因如此,找到异部,并且知道异部的职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这些年能来异部寻求帮助的,大多是经人介绍。 像路西楼能知道异部,便是学长给他推荐的。 许文祥从别的地方知道异部的存在,然后寄希望于异部,想要他们帮他找到昔日的友人,这也倒说的过去,毕竟多年下来,异部接过不少委托,其中未必没有许文祥认识的人。 真正让路西楼感到不对的,是许文祥在知道异部后,他应该去临江找他们,而不是直接去堵沙鸥。 异部行程非透明,沙鸥来榕城也不是出差,只是出于私人交情,来帮同事度过难关。 许文祥从何得知沙鸥到了榕城?还精确找到了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真的想要调查昔日好友的死因,在掌握这么多信息的情况下,许文祥完全不必要来找异部,也能调查清楚,甚至这样花费的钱还少一些。 “不想那么多了,明天先实地看看。”路西楼摇头甩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指着资料上显示的柴与琮的住址说。 霍青川嗯道:“我看行。” 榕城发展到现在,城区改建扩建,变化太大,当年的棚户区早变成小区,而柴与琮住的小区则拆迁成了商场。 路西楼走下车,看着面前的商场,嘴张大成圆形,“小区没了。” 如果小区还在,他们可以像当初找李老夫人那样,进小区找人打听柴与琮的消息。可如今小区拆了,当年的住户都不知分散到哪去了,他们就算想找,也有心无力。 “可以找沙鸥。”霍青川道,“虽然凌云也能帮上忙,但在榕城,找传秋比找凌云更有用。” 路西楼懂霍青川的意思,沙鸥作为传秋集团的少东家,他要是想查什么,多的是人愿意出力。 “那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查。”路西楼了然地点点头。 棚户区变成了小区,也无法继续探查,所以下车没多久,两人就又打车回酒店了,回去的路上路西楼顺便打电话给沙鸥,和他说了这边的情况。 沙鸥正陪李宜在开会,听到手机铃响,跑出来接的电话,“你们可以找陈映凡,他能帮你们查。” 沙鸥口中的陈映凡,正是上次他提到的陈助理,路西楼和霍青川到现在都没找过他。 知道能找陈映凡帮忙后,一到酒店路西楼就给陈映凡打了电话,沙鸥大概提前知会过陈映凡,这会陈映凡听完路西楼的话,都没多问为什么,便应允了会去查。 和陈映凡通完电话,路西楼坐到沙发上,继续看起许文祥整理的资料,想抽丝剥茧,找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许文祥给的资料跟他说的差不多,路西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新信息。 酒店是沙鸥帮忙订的,自带酒水,霍青川拿了瓶汽水给路西楼,“别看了,等陈映凡消息吧。” 路西楼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把资料丢回茶几,“柴与琮是个厉害的人,如果活下来,现在或许大有成就。” 霍青川给自己拿了瓶酒,此时正在倒酒,闻言哦了声,“怎么说?” “学生时代就很优秀啊,可惜身体不好。”路西楼恍然道,“你说他会不会是病死的?” 许文祥和柴与琮走的不近,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而他最后得到的柴与琮消息便是他去世,又因为柴与琮曾经对他好,所以这成了许文祥的执念,他想要找到这位少时的救命恩人。 但许文祥只知道柴与琮死了,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去世,许文祥则是一点都不懂。 “不知道啊。”霍青川摇晃酒杯道,“死亡原因并不重要,我们只要快点整理好信息,然后回临江帮他完成委托就可以了。” 路西楼笑了:“游秋好像从到榕城开始,就迫不及待要回临江了。” 霍青川喝酒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正常,一口闷完酒杯里的酒,将酒杯放到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