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保持清醒
周知彦没有选择在事发当时直接向岑少艾表达心中的困惑。 甚至第二天白天也没有。 说是性格原因也好,出于职业习惯也罢,观察总是需要的,且总是第一位。 又恰巧,第二天的白天正逢周知彦的休息日,他哪里都不打算去,刚好可以闲在在家。 在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岑少艾从卧室走出来。彼时周知彦仍在沙发上躺着,听见动静的一瞬间,轻阖双眼,默不作声地观察。 看到沙发上的人,岑少艾有短暂的慌张和诧异,像是以为自己记错时间,下意识顿了一下,想抬脚回去。 周知彦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 “你已经醒了吗?”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唔,”岑少艾歪着头看他,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周知彦没听懂她的问题。 岑少艾又不说话了。 周知彦自己琢磨了一下,“你想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出门?” 大概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像巴不得他赶紧走,岑少艾没有立刻点头。当然这是周知彦自己心里的揣测。 岑少艾皱眉,看他的眼神里又有几分探究:“你生病了吗?” “没有哦,”周知彦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时,伸手帮她把睡歪的领子整理好,“今天是周末。” 岑少艾整日呆在家里,不知天日地过着,日期和星期几,对她来过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听到周知彦的回答,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尔后变成惊喜:“那岂不是一整天小周都可以和我在一起!” 她的快乐情绪很容易使人心情轻松,周知彦莞尔。 念及此,周知彦忽然意识到,自从他把岑少艾带过来之后,她还一次都没有出门过。指的不是偷偷跑出去,而是光明正大,能晒太阳能呼吸新鲜空气的那种。 岑少艾自己虽没有主动提过,但人一直呆在室内,总有觉得逼仄压抑的时候吧。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顺着这个话头,周知彦接着道:“我可以带你出门逛逛。也好久没出去过了吧。”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带岑少艾出门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怎么说他都不是正当手段把岑少艾带走的,贺川若是真的在找她,那他们俩出门,简直就是送人头。 但……唉。 也不能一直把人关着对吧。 周知彦已经做好岑少艾会欢天喜地的心理预期,说不定她还会扑过来,露出甜甜的笑容,说“小周真好,我真喜欢小周。” 岑少艾真正说出的,却是:“一定要出门吗?我想和你一起呆在家里,可以吗?” 她既然这么说,没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也刚好契合周知彦的心意。 当初出于安全考虑,周知彦没有让张律师继续派人过来打理。结果就是很多家务,只能他亲自上手。 ——毕竟不能指望岑少艾是吧。 他念及岑少艾昨天晚上几乎又没有好好睡觉,贴心地让她在卧室里休息就好,甚至连吸尘机都不敢用,就怕噪音打扰到她。 通向阳台的门仅在卧室,周知彦每次进出,都蹑手蹑脚。最后发现他其实每次都在做无用功。 岑少艾不仅没有睡觉,她甚至没有躺下! 深色窗帘长及地面,仅有最底端泻出一线光亮。起初几次周知彦没有关注对旁边床上的景象,后来无意间扫过,才看清岑少艾蜷腿抱膝,被靠着床板,面朝他的方向。 再精力旺盛的人,到底还是人。而但凡是人,就不可能真的不睡觉。 岑少艾也不例外。 她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可能不打瞌睡。可她犯着困,头每一次无意识中向前栽倒,又就要靠意志力 强行保持清醒。 那样子……就像她不情愿放任自己安心去睡觉一样。 周知彦的第一反应,是她害怕他会在熟睡之后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是刚成年的少女,面对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成年男人,会感到不安全,因此充满警惕,很正常。 可周知彦觉得岑少艾应该不属于这一类吧。 岑少艾仿佛对肌肤相触有瘾似的,不仅半夜溜出来拉他的胳膊握他的手,两个人都清醒时,也要找机会搂一搂抱一抱,只要周知彦不拒绝,她就能往周知彦身上跳。 那架势,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每天早上周知彦出门上班,也总能感觉身后一道闷闷不乐又可怜兮兮的视线。岑少艾本人不怎么像小狗,唯有此刻的眼神,特别地道。 既然不是怕他对她做什么,那又是怕什么? 怕他对她不做什么? 比如趁她睡着,丢下她一个人偷偷离开? 许多被遗弃的小孩会留下这样的后遗症,哪怕被送到福利院,依然不敢睡觉。生怕闭眼的功夫里,头顶的屋檐会再一次消失,一切不过一场无望的幻梦。 依贺川所言,岑少艾的父母似乎并未遗弃她。但哪怕岑少艾“失踪”,也依然毫无音讯的父母?周知彦疑心,这样的两个人是否真的还存在于世上。 可是刚来的第一个白天,周知彦下班回来之后,分明看到她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就算不是睡觉,闭目养神也养得全无心理障碍。 不懂。周知彦发觉自己面对岑少艾,时常宛如面对另一种神奇的生物。 “你困了吗?” 周知彦终是不忍心看到岑少艾一直在和本能作斗争。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她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困劲已过,岑少艾的双眼此时看上去清醒不少。面对周知彦的疑问,她摇了摇头。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周知彦没管她的口非心是,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向外一拉,岑少艾原本蜷起的腿,被轻而易举伸展开。 周知彦一手穿过她的膝窝,一手撑住她的背,半搂半抱地,将她放平在床上。说是强制,也不绝对,岑少艾全程十分顺从,没有半点反抗。 这个姿势,变成完全平躺后,让周知彦毫无选择的离她很近。岑少艾便挑这个时间,两手张开,环绕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你会在这里吗?” “会的,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一声就行,我能听得到。” 这个答案显然不符合岑少艾的心意。她收紧双臂,把周知彦拉得更近。 周知彦本就没有使劲撑住自己,这一下猝不及防,眼看就要直直跌到她身上。幸好眼疾手快,及时拿手撑在了枕头旁。 岑少艾那么瘦,那么轻,他要是真砸上去了,可不得砸出个好歹来。周知彦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 岑少艾可不这么想。在她眼里,这就是周知彦故意拉开距离,故意和她作对了。 于是她的手收得更紧,以一种简直想把人脖子勒断的架势。 她不知轻重,周知彦要自己的脖子还有大用。没办法在脆弱的颈椎跟人玩力气大比拼,周知彦叹气,撑在枕头边的手托住岑少艾的后脑,略一施力,翻滚90度,侧身躺在了床上。 脖子是保护住了,岑少艾也可以更加无顾忌地将自己朝他拉过去了。 “你会在这里陪着我吗?”她又问了一遍。 深色的窗帘遮光效果极佳,拉得严实,屋子里便分不出昼夜。周知彦心里很清楚,现在是大白天。 他没有出门的打算,并不意味着闲到没有任何安排。 可岑少艾这样问,从喉咙里发出的小小声,黏黏糊糊,带着一点质问,宛如在哀求,又让他没办法强硬拒绝。 周知彦又叹气,“唔”了一声,准备先哄她睡着再说。 岑少艾的心情一秒钟好转,兴高采烈:“那你亲亲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