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3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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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对罌粟来说。 时隔多年,在被艾努维卡收养之前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只会在梦境中出现的回忆了。 人、事、物,都模糊得就像是被云雾遮掩半分似的,线条稀疏又简陋到令人难以辨认。 草地的柔软、空气的清新、阳光的温暖,儘管忘却许多事,但是,有些事他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不只是强烈得令人难以忘怀,更是他自己不愿放下的伤痛。 今晚是三人潜进孤儿院的日子。 也是他时隔二十年后,首次回到孤儿院的日子。 凝视着手中的相片许久,他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回日记本当中,再把日记放进一个有锁头的盒子里,安置在书架上。 然后步出书房,谨慎地将门锁上。 就是如此地将过往一层一层的锁上,深怕他人触碰,也深怕他人探索。 或许,他仍然放不下挚爱们一个个离去他时的痛苦吧? 罌粟不敢再去回想,也不敢去想像。 回想,是回想未来;想像,是想像以后。 在未来的那么一天,他是不是又要与挚爱永别。 要嘛,是那一天永不发生;要嘛,是他能回到最初的回忆之中,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在任务确定日的前几天,卡门告知他们现在的孤儿院已经不是外人可以进去的地方了。 不只是因为最近的几次衝突,革新派有了戒心之外,在更早之前,他们早已有了这样的措施。 在罌粟还是孩提时代时,革新派以政策为由,想资助孤儿院。 想不到,在派了几个人过来后,却是开始肆意的干坏事。 这也是吴翊雯竭尽心力保护孩子们的缘故,就为了不让孩子们被抓去贩卖或当色情產业的童工。 当时她还会开放给外人进来留宿,一方面是因为本性善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藉由外人的存在,来压制革新派毫不遮掩的胡作非为。 但吴翊雯死后,教堂孤儿院的管理者就换人了,也没有人再扯着革新派的后腿,他们索性关上大门,直接将孤儿院变成寄放小孩和毒品的转运站。 罌粟虽然干掉了专门管理孩童去向和孤儿院状况的朱雀,但上头还大有人在。 现下也不能以旅客的身分假装借宿,当时还让几人苦恼了一阵子。 将夹克的拉鍊拉好,罌粟转头看向房间的方向。 半掩的门后隐约传来谈话声,他回头瞥了一眼玉帛和卡门,见两人还在整装,便走向干戈的房间去。 轻轻推开门,他从渐大的门缝看过去。 青志正笔划着让干戈站好,干戈乖巧的照做。 在出任务前,他都会请青志来替干戈做些身体检查。 因为没有听到前半段的对话,所以他不知道两人是在聊什么,聊得十分尽兴。 他抱着胸,轻轻靠在门框上。 干戈裸着上半身,让青志用听诊器听个心跳。 男孩带着清澈的双眼,静静凝视眼前认真的医生。 结束,青志笑着抬头,摸摸对方的脸,「都正常,太好了。」 他将听诊器掛到脖子上,拿过床上的衣服递给干戈。 罌粟则在这时走了过来,伸出左手介入两人之间,一个侧身便阻挡青志想替对方穿衣服的举动。 干戈抬眼看向罌粟,靦腆的笑了一下。 罌粟仰仰下巴,示意对方举手,然后替他将衣服套过他的头。 青志见状,只是笑了一下回过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说实话,我也不晓得该开心他身体没事,还是该不开心?」 「怎么说?」罌粟回他。 「若他身体出问题,是不是就不用出任务了?这样不是对他比较好吗?」 说着,他提起袋子看向罌粟。 罌粟只是笑着凝视他,「所以我们才负责守护他啊。」 干戈穿上和罌粟同样的制服外套,然后拉了拉衣襬看向二人。 罌粟回头将手搭在他的后肩上,领着他走出去,留下看着二人背影的青志。 现在孤儿院的主管修女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了,住在里头顾着吃顾着喝,偶尔和革新派的高层见见面、开个会就行。 她掌握了革新派所有的交易日程、地点及人物,保守派是不可能从革新派那里搞点东西出来的,只好从这个立场模糊,只为自己利益和活命的人下手。 从她嘴里掏不出东西,也好把她绑着,好好搜刮一遍她的办公室,总会有点线索、笔记或资料。 因此,她就是这一次保守派和罌粟的主要目标。 罌粟拿着地图和行程表向两人确定流程。 干戈和玉帛聚精会神的聆听着。 夜晚的山风吹拂着车子,外头传来嘶嘶沙沙草叶摩擦车身的声音令人怪紧张的。 一路上的颠簸偶尔会让人与车子上下跳动,紧张的气氛总会让心脏随之震颤。 不远处山顶上的一幢房子,在黑暗中耸立的高大又庄严,随着树影的隙缝不时一闪而过几丝灯光。 玉帛从窗户不断张望着,对即将到达的建筑物感到万分好奇和兴趣。 罌粟出手轻轻压住她的头,让她别晃了。 「再晃我头都要晕了。」 玉帛给他一个嘿嘿的笑声。 干戈则沉静的将袖子、衣服什么的拉好,然后向上坐挺一下,舒展自己的背部肌rou。 当然,也是给自己这个电灯泡在不知所措中找点事情做。 车子缓缓的驶到铁闸门前停下,卡门转头看向三人。 干戈在罌粟的指示下跳下了车,按下对讲机,表示自己是送食材来的。 不过另一头却毫无回应,让干戈觉得纳闷的回头看向车内一眼。 但不久,远远的却传来脚步声。 鞋子踩在砂石地上的摩擦声在一片寧静中十分抢眼,若不是如此,干戈或许也不会注意到黑暗中有个烛火的小光芒正在靠近。 一名修女和小混混来到铁闸门前,小混混将一棍子敲在门上。 「你送什么来的?」 「嗯?这是你们的订单。」 干戈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收据,穿过闸门的缝交给他们。 修女接了过来,将提灯照在单字上查看。 三人呈现一片寂静。 阴风不断吹拂而过,奔窜过草坪的哀号着,冻得干戈牙齿上下打颤。 修女将吹到面上的头巾拨开,把单子交还给干戈。 一旁的男子看了对方的举动,便遥控打开闸门,并晃了一下头示意他们进来。 干戈向他们道谢,赶紧转身要回到车上。 「怎么那么久啊?」 玉帛看着准备上车的哥哥,不禁抱怨到。 「因为在检查订单,」干戈站在车外往里头打量着间距。 看了玉帛一眼,便长腿两跨,跨过坐在门边的罌粟和中间的meimei的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举吸引罌粟的注意,他对干戈一笑。 「你其实可以坐在我旁边。」 但干戈只是敷衍地给了一个微笑。 随着玉帛一边抱怨四个人挤在卡车前排不舒服,车子也被重新发动向前。 驶进孤儿院,车子来到像是后门的地方。 仓库似乎就在门口进去的地方。 罌粟看着外头的景色,因内心复杂的心情不自觉的感到口乾舌燥,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嘴唇。 玉帛则是双眼专注地盯着眼前,不想漏看一点路程。 干戈却看着罌粟因水液沾湿而晶莹剔透的双唇看呆去了。 到达目的地,罌粟转头看向两个徒弟,正巧和干戈的视线撞个正着。 干戈吓了一跳,故作无事的将头撇到另一边去。 罌粟笑了一下,伸手在他右耳旁弹个指,「别别别,别转过去,亲爱的,我们要下车了。」 玉帛看了干戈一眼,伸手压下罌粟横跨自己面前的手,然后推他下车。 几人绕到卡车后方的货柜门,罌粟将其打开。 两名修女和方才的小混混站在拱形的屋簷下看着他们,一手还拎着提灯,屋里似乎也有其他人在等待。 三人开始假装认真的搬起食材来,进进出出的。 干戈大概是装得最认真的,也是跑得最勤奋的,努力搬着一个个的搬运箱,尽可能的用速度和忙碌,来无视另外两个时不时就要肌肤接触一下的人。 直到货柜房中的东西到达了很明显地变少,他才就像是回过神似的,插腰站在里头纳闷。 罌粟这时也爬了上来,站在他旁边。 「你再搬下去,东西都要没了,大哥,」他小声的说,「我们计画都还没开始欸。」 干戈卸下紧绷的身体吐出一口气。 罌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准备开始,便将一个箱子搬了起来俐落的跳下车子。 「唉呦,嘶......。」 就在同一瞬间,他马上将搬运篮放在地上,痛苦的用手扶在腰上。 玉帛马上跑了过来,「你怎么了?」 「闪、闪到腰。」 罌粟露出快哭的表情,眉头紧皱。 一名修女见状,赶紧来到他们身旁。 「哎,我来扶你吧,大厅就在隔壁,那里有椅子可以休息一下。」 「谢谢你啊。」 罌粟说着,扶着腰缓缓走过去,但才踏出一步,就又痛得跪在地上。 不得已,另一名修女只好跟着过来,由两个人,一人一边来搀扶他离开。 干戈听着外头的动静,默默走到货柜房的深处,一次搬上两篮搬运篮往外走。 玉帛说想去厕所的声音传来,干戈走下车后,看了她一眼。 小混混在一旁指使一名修女陪她去。 干戈看着自己一个人被留下的窘境,双手提着篮子,他不知所措的张望一下。 小混混见到他,挥手让他赶紧把东西搬进去。 毕竟时间渐晚了,外头风又大,他剪刀石头布输了才被同伙赶出来监工的。三个人慢手慢脚的,搬的时候不认真,情侣又爱玩,还一下受伤,一下上厕所,是打算搬到几世纪去? 干戈对上对方恶狠的气势,只好乖乖照做。 另一边,玉帛跟着修女离开,经过大厅时正巧看到罌粟坐在长椅上和两名修女聊天。 两人似乎对他没什么戒心,还和他讨论起修女服的材质、设计什么的。 玉帛进到厕所后,像想到甚么似的回过身向修女招了招手。 对方疑惑的走了过来,「怎么了吗?」 玉帛只是摇头笑了笑,等待门自己关起来。 然后,她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支针,快狠准的捂住对方嘴巴顺手把布塞到她嘴里,一个转手便将她抱到自己胸前,将针插入她身体。 修女挣扎几下,便软倒在地上。 玉帛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弯下腰将她拖到一旁去。 回到干戈那边,他正在将最后的一箱东西搬进室内,放在储藏室的架子上。 大概是因为里头东西太多了,他又不晓得该放哪里,况且,熟识的人都不在身旁。他在一名小混混和修女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紧张。 一个不小心便撞倒一旁的纸箱,里头用塑胶袋装着的麵包全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小混混见状发出嘖的一声,便和修女一起上前捡拾东西。 「你赶紧再去搬进来。」 他一边不耐烦的赶着干戈,一边俯下身去捡东西,根本不晓得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搬了。 干戈看着这种情况思考了一下,侧身经过两人,小跑步的出了储藏室。 然后,他左右张望了起来,确认四下无人,便回身推着仓库的大铁门,将其关上。 「空!」的一声,铁门应声合起,干戈动作毫不犹豫的将门锁了起来。 里头传来两人拍打门板细小的回声,但隔音不错,要仔细听才听得见。 干戈拍拍手,转身走向大厅去。 他按照罌粟一开始的指示,隻身躲在一旁大厅通往后厢馆的楼梯前。 罌粟见到玉帛愉快地走出来,便笑着从兜里拿出枪向两人指了指,「是时候办正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