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第196节
第175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这话一出, 阿宝怔住。 青书戥子在阿宝身后低下头去。 青书还扯了扯戥子的袖子,示意戥子赶紧把眼泪鼻涕擦擦干净。免得少爷回过味来,知道少夫人不是在等他, 空欢喜一场。 “你,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阿宝一吸鼻子,“陈长胜怎不回来报信?” 裴观微愕, 他十来日不归家, 还当真以为阿宝天天在门前守候, 听她口吻却又不是。 待想到方才遇上的车队, 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一时尴尬,以手作拳, 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是我叫他别通报的,想……”想给阿宝一个惊喜。 他也只是回家报个平安,沐浴更衣,跟着就又要进宫。 “宫中的事还未办完。” “那你快去给娘请安, 她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裴观本想换了衣裳再去, 被阿宝一把握住了手腕,半拖半拽往内院去。 门上人见六少爷回来了,也都往各房去报信。 阿宝一路走一路道:“娘病了几天,你进宫之后天天送信回来, 她才好了许多。家里旁的事, 陈长胜也该告诉你了罢?” 裴观颔首:“是,我都知道了。”连阿宝偷偷放老太太的人出去,半路拦下四叔五叔的事儿,他也知道了。 “那……”阿宝顿住脚步, “那他说没说大伯母罚我的事儿?” 这事裴观当真不知, 因这等事陈长胜无法禀报, 既伤主母的颜面,又似是在挑拨两房的关系。 “大伯母罚你?为了老太太的事?”裴观眉心微蹙。 阿宝摇了摇头,老实道:“老太太的事儿,大伯母还没查出来呢。” “那,是因为你去了左右谏司?” 难道是她女扮男装溜出门,被发现了? 阿宝又摇了摇头:“这事儿大伯母也还不知道。”连娘也没细问,大约是不敢细问,怕听到惊天的答案。 裴观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还不是?” “不是。” 阿宝依旧摇头,也不等裴观再猜了,干脆告诉他:“因为府兵皂隶上门的时候,我没躲进二门,我看着他们搜的书房。” 裴观一时语塞。 “快点走,反正你这会子也说不出话来,别耽误了时辰,娘每天都在替你念佛呢。” 裴观还未有反应,就又被阿宝拉着往后院去。 裴三夫人和裴珠都已经听到了消息,裴三夫人整了衣衫,儿子才刚迈进门,她眼泪便落下来:“观哥儿。” 裴观下拜行礼:“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裴三夫人掩面抹泪:“你真是,怎能让全家为你提心吊胆?” 裴三夫人抱着儿子直哭,裴珠也在一边陪着掉眼泪,反是阿宝,这会儿只觉得高兴,一滴眼泪也没有。 裴三夫人好容易收了眼泪,有心想说一说阿宝这些日子的行事,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是没有阿宝支应,三房还真就什么消息都打听不着。 可她又实在胡闹! 对阿宝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脸色,看了眼儿子,既是他讨回来的,就让他去教罢。问阿宝:“给你父亲的年礼都送出去了?” “已经送出去了,按脚程过年前能送到辽阳。” 裴三夫人点点了头,冲儿子道:“你既还要进宫,也赶紧下去沐浴更衣,好好用些饭食,”说着又看了阿宝一眼,“你跟你媳妇,说说话罢。” 阿宝接了那眼神,大概意思便是让她自己坦白,赶紧把她干的那些出格事儿都交待交待。 “是。”裴观也知母亲那一眼的意思,立起身来,牵住阿宝的手。 二人是手牵着手来的,又手牵着手离开。 就这么一直出了垂花门,阿宝见他还不放开,心里知道他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嘴角微微一翘。 裴木头都大方让人看了,她也不扭捏,反手回握。 这段日子,她来去匆匆,到这时才发觉府中秋色渐褪,红叶黄花都掉了大半:“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裴观见她盯着花树,立时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虽没在门上日日等他,但她必是每日都在想他,无暇去看四季变幻。 “夏天的时候说定了去栖霞山的,今年是错过了,明岁,明岁咱们去登山饮酒。” 来来往往的婆子丫头俱都瞧在眼中,蹲身行礼,等他们走远了,凑在一块:“六少爷一回来,就先跟六少夫人逛园子?” 那六少夫人,是不是不用挨罚了? 回到卷山堂,屋里地龙烧得暖热,粗使婆子早已担来两浴桶热水。 裴观解衣散发,浸到热水中,连日劳累去了大半。 他抬头便见阿宝替他拿大毛巾进来,问她:“大伯母怎么罚的你?” “本来要罚跪祠堂,娘替我说情,就罚我抄孝经和女诫,每个写一百遍。”阿宝把大毛巾搭在架子上,回身便对裴观道,“我没写。” 裴观一滞:“你……” 他不论是上学时,还是教书时,若遇上阿宝这样的学生,怎么也要骂一句“顽劣”,可他又偏偏骂不出来。 “纵是长辈,有道理的话我才听,没道理的,我不会听。” “我也不挪进二门里。” 说完,她赶紧掀帘出去了,走到门边还往里道:“多搓一搓,你身上都酸了!” 裴观闻言嗅了嗅自己,他大夏天也少出汗,哪来的酸味儿? 阿宝坐在罗汉榻上,戥子送上茶,往浴房呶呶嘴:“姑爷都知道了?要不要紧?”燕草走的时候拉住她说了半天话,让她有事儿一定要劝着姑娘,可不能真伤了夫妻情分。 戥子可没办法,她家姑娘就是犟牛脾气。 “我可没这么大神通,倒不如劝劝姑爷别跟姑娘顶着来。” 燕草满心忧虑上了车,到走也还放心不下。 屋里水声响了好半天,裴观真的仔仔细细洗了两遍,直到他满身是皂角香味,这才擦干起身。 湿着头发出来,喝上一碗百味羹,才刚舀一勺子:“大伯母那里,我替你去赔罪。” 阿宝乌圆眼睛望向他,眉头还未皱起,便听裴观道:“你要是不愿意抄,那就不抄……”大不了他来替她写了。 阿宝并不想认这个错。 裴观见阿宝挂下脸,轻叹一声:“我十几日不回来,一回来便同我生气?” 说着放下汤碗,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将她环在怀中:“你可知道,那日打开门,见你站在灯下,冒险来见我,我……” 有多心驰神摇。 后来长街相见,她在马车里一路跟他到宫门。 裴观伸手抚她的鬓发,他在左右谏司那几日,和在宫中的几日,除了公事之外,就在想她。 想她在家慌不慌张,会不会害怕。 “你办这些事,我心里绝没半点怪你的意思。” 只是惊讶,惊讶过后又隐隐有些骄傲。 胆大,机敏,又果干利落。 齐王只怕这会儿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卢深报的信。 他只要想到,心中便无比畅快,忍不住吻了吻阿宝额边,满心爱怜盯着她。 也不知她究竟还能办出多少件出格的事来。 阿宝被他吻在额上,面颊微红,侧脸看他:“你真不生气?”虽然她不怕裴观生气,可他不但不生气,还一心站在她这边,心里便有些甜丝丝的。 像是小时候好不容易吃着了蜜枣子的那种甜。 “我怎会生气,都是我牵累了你。” 看母亲的精神,就知阿宝和珠儿这十几日来费了心血。 “你在家照顾着母亲meimei,又要cao心我的事,我心里只有感激你。” “我也没怎么照顾母亲,还把她给气着了,都是珠儿在侍奉母亲的。”阿宝自觉在照顾裴三夫人上没什么功劳。 她在裴观怀中换了个姿势,躺得更舒服些:“对了!我的事先不急。六meimei和八meimei的事儿,你去劝一劝大伯罢。” “六meimei和八meimei有什么事儿?” 裴观竟还不知道,阿宝这下可来劲了,她说着裴瑶裴珂的夫家如何欺上门来。 “我都已经说了,必得要他们赔聘礼才成,偏偏大伯父假大方……” “不可妄言长辈。” 阿宝翻了个大白眼:“怎么不是假大方?对方无故退亲就该赔偿,什么也不要,就这么退了亲事,往后若是男方反咬一口,六meimei和八meimei怎么说得清?” 这种事自来防君子不防小人,那两家落井下石,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倒是这个道理。 裴观想了想:“我会去劝说大伯父,但你也不能对大伯不敬。” 阿宝满心不服气,嚅嚅道:“那两家办事,自然没有裴家人体面,裴家人和离,还奉上三年衣食,愿娘子千秋万岁呢。” 裴观大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