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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第39节

    “你暖房怎么没请裴老六啊?”

    韩征在屋里头换官服,阿宝不能进屋,隔着窗子跟他说话。

    “吱呀”一声,韩征推开格窗,他穿好了外裳,正在理腰带挂宝刀:“你都……你都拒了人家的亲事了,还请他过来啊?”

    这句是低声说的,毕竟女儿家的闺誉要紧。

    阿宝一摆手:“你别管,反正你把你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什么话?问他为甚要跟你提亲?”韩征从屋子里绕出来,二人一起穿过廊道,走到大门边。

    他也想知道裴六郎怎么就瞧中阿宝了,难道真是当哥哥的不觉得meimei长得漂亮?

    “你记得,请他来!”

    “知道啦!”小厮已经备下马了,韩征翻身上马,一身禁军的官服,在朝阳下生辉。门口来往的女子们,都悄悄打量他两眼。

    戥子一直跟着,这会儿说:“你瞧,咱们阿兄都有人偷看了。”

    “那当然得看呀,他那官服,他那刀,多气派。”

    戥子一翻眼,没话可说。

    阿宝又穿过门洞去找大妞,正碰见陶英红:“阿宝,你吃早饭了没有?这么早过来有事儿?”

    “没有没有,我说完啦~”

    陶英红眼看她急匆匆来,又急匆匆的走,埋怨道:“这孩子,就隔了道门,她比以前还忙了。”

    大妞知道阿宝尽力办事,百般谢她:“等你问了,一定告诉我。”

    “你别给我写信,万一信叫人瞧见。”大妞平日里也出不了门,这回要不是跟着母亲来暖房,又身子不适,她也不能留宿。

    她每天都要上女学的:“我的先生可严了,我女四书还没背完呢。”

    阿宝笑了:“我的先生便不让我读那些,她说……”薛先生说这种东西,知道就行,不必躬行。

    大妞咋舌:“那怎么成,这不是女儿家最该读的书么?”

    阿宝跟她说不明白,反正能少背书,她就觉得好。

    “那这样,要是他没定亲呢,我就给你送一篮子花,要是他定亲了,我就给你送一篮果子。”

    大妞点头:“好!”这一个字儿说得壮士断腕。

    阿宝数着日子,盼着裴观过来。

    等裴观来了,她急巴巴便要赶过去,脚才迈出去,又缩回来,让燕草给她找个青瓷碟子,装上今儿才送来的新鲜樱桃。

    裴观正与韩征吃茶,他带来了暖房礼,两人正在谈禁军事。

    “你这个月就要除服了罢?”

    “是,下个月便去国子监任职,任国子监博士。”

    韩征问他:“我是从六品,这个博士是几品?”

    “从八品。”七品芝麻官儿,裴观此番出仕只是从八品,比芝麻官还要小。

    “那你管多少人呢?”韩征管着五十人的禁军小队,他这个从八品,十个人?

    裴观摇扇而笑:“二三千人罢。”

    凡国子监监生的教学、考评、举荐,他都能管。若是他去翰林院的路再一次被堵死,在国子监亦可大有作为。

    “你这管的人都能抵得上半个卫所了!”韩征大吃一惊,原来从八品的官儿能管这许多人,裴观他一个人抵三个千户!

    两人正说着,就见阿宝进来,她结着条长辫子,穿着一身家常水绿的裙衫进门来。

    手里还捧了盘红樱桃,笑眯眯说:“裴六郎,你好啊。”

    裴观手握折扇,指尖一顿,今天怎么不叫他裴老六了?

    第33章 榴花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韩征看阿宝来了, 身子往后一缩,把自己藏进椅子里,颇有些瞧好戏的意思。

    阿宝也不知道裴六郎生不生她的气, 但嗔拳不打笑面, 她带着笑脸来的,又送了樱桃果子, 他总不至于还摆脸色罢?

    大男人要是那样心窄, 说明她拒亲是对的!

    裴观自然不会摆脸色, 他想明白上辈子二人是各有所图, 反觉得世间事绕了个圈,他娶她是因为“林”, 她嫁给他是因为“裴”。

    前世今生,有趣得很。

    裴观收起扇子,冲阿宝点点头:“林姑娘。”

    唇角眉梢,还颇带些笑意。

    这回跟裴观来林家的, 还是松烟。

    松烟这是头回见着林家姑娘, 他飞快瞧一眼,便不敢再瞧。心中咋舌:林家姑娘可真胆大,就算韩家院子浅,就这么进书房来了。

    但她眉浓肤白, 身形高挑, 一头头发结成辫子垂在腰间,缎子似的发亮。还有一管听上去便爽脆的声音,像园中刚熟的黄杏,清甜脆口。

    虽论及美貌, 不如宁家姑娘。

    可这份大方疏朗的姿态, 叫松烟暗想, 原来公子喜欢这样女子,怪不得原来无人入他眼。

    那天夜里,松烟跟青书就在外头守着,二人听见公子的笑声,齐齐对眼。

    不说在孝期了,公子自小到大都行止有度,喜怒不浮于色,从没有如此笑过。

    虽只笑了一声,却叫松烟青书心惊胆颤。

    两人互换个眼色,这事儿是不是得报给夫人知道?

    松烟趁着小满又来送粥菜,还是把此事透给她了,让小满禀报夫人。夫人难得踏足留云山房来看望公子。

    还亲手做了些素包子,殷切从食盒里取出来,哄着公子吃下。

    “你尝尝,这可是娘亲手做的。”裴家灶上的婢女婆子总有二三十人,哪会真让裴三夫人动手,调馅和面,都是灶上娘子做的。

    说是亲手,就为了哄公子多用一些。

    裴观心中一轻,反而胃口大开,果真吃了两个:“味道极好,我还不知母亲也擅厨事。”

    裴三夫人看儿子脸上并无郁色,心中略定,来的时候,她可想了一肚子说辞。大丈夫何患无妻?

    看儿子似乎已经揭过,拿不准是该继续以诚打动林家,还是换一个人。

    老太爷那张单子上,也还有别家女。

    要是换人,她还有点可惜,林家姑娘一片赤子之心,叫人不得不爱。

    可儿子打小就骄傲,遇事从不肯低头,被这样打了脸,说不准还真就搁下了。

    “就要端阳节了,你也要除服,吏部那里也点了缺。”虽不知儿子为何执意要去国子监,吃那份苦头,但也总算是好事一桩。

    “咱们家也能办宴了,端阳节礼……”

    裴观一听就知,母亲是在试探他,他笑了:“原来怎么走礼,就还怎么走礼。”

    不换人?

    裴三夫人明白了,她再细打量儿子的神情,就见他眉目之间蕴含笑意。

    怎么他被拒亲这事儿,有什么好笑?

    裴三夫人离开留云山房时,特意将松烟叫过来:“往后公子有什么事,你尽早报来。”

    松烟点头,连声应是。

    今日来韩府暖房,没成想会遇见林家姑娘,这姑娘就这么大大咧咧走了进来,还一进来就唤公子的名字。

    松烟抬眼一瞅,他家公子的脸上,又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

    阿宝看裴六郎笑了,她点点头,正是这样才对,男人怎能小器。

    韩征问:“你来干什么?”这是吊驴呢?一捆萝卜吊在驴面前,叫驴看得着吃不着。亲事都拒了,还来干嘛。

    “我请你们俩到园子里赏花!”

    不能当着表兄的面问,大妞千求万求,她也拍了胸脯,得把这事办好。

    “赏花?大老爷们赏什么花呀?再说,现在园子里头有什么花?”人家赏花那都是赏牡丹赏芍药,再不然就是梅花。

    园子里没牡丹芍药,也不是梅花的季节,还有什么好看?

    “石榴花!”阿宝狠狠瞪表哥一眼。

    韩征明白了,阿宝这是有话非说不可。怪不得他娘一大早跟卫夫人去观音庙,阿宝没去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裴六郎。

    裴观不知她要说些什么,有些好奇,立起来振一振衣摆,抬手道:“林姑娘请。”

    石凉亭里已经摆下了茶点。

    这回阿宝也一样用心整治了,比上回还更用心些,毕竟她拒了人家的亲事,还有求于人,得把礼数备足。

    干这种机密事,阿宝特意撇下了燕草结香,只带戥子。

    裴观跟她提亲的事儿,阿宝瞒了大妞,没瞒戥子,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戥子在床上就跌足:“你傻呀你!那么漂亮的人,看一眼都是好的,人家提亲,你还不要?”

    而且裴家一看就很有钱!不知道他们家给丫鬟开多少月钱,能比得过燕草的二两月钱么?

    这会儿戥子立在凉亭里,给姑娘倒茶取糕点,时不时瞥裴观一眼。

    阿宝要是嫁了能得人,她能得着钱。

    如今钱和人都可惜,好肥rou落到别的狗嘴里了。

    阿宝一坐下,就给韩征使眼色,意思让他找个由头,出去会儿。

    韩征屁股一动不动,被阿宝又瞪一眼,这才立起来:“我回去……取个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裴观微笑点头:“韩兄不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