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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逼我们成婚 第46节

    二娘子和知州夫人一下摊在了地上。

    芸娘见这些人同他认了错,心里好受了许多,这时候才察觉到,大白日他们这样抱在一起,实属不妥,忙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他青色的圆领衫袍上,已留下了她一团泪痕,倒是丝毫没介意,没管地上跪着的几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往旁边廊下阴凉处走去,偏头问她意见,“还住这儿吗?”

    芸娘摇头,他都要拉死人过来了,她不要。

    裴安点了一下头,回头吩咐童义,“去找一间临街的茶楼,位置要最好的,咱们晚上就歇那儿,别让人来打扰。”

    横竖她喜欢热闹,住茶楼,窗户一撑开,便能看到闹市。

    “是。”

    —

    一个多时辰前,两人才从客栈里搬出来,进了正风院,屁股还没坐热,又回到了马车上。

    看似他们占了上风,可实际,也算是被赶出来的。

    车轱辘一动,芸娘抱着怀里的包袱,心头突然涌出了一股凄凉,

    如今他是三品大臣,官大权大,得了皇上的圣宠,外面的这些人都能如此不待见他,可想之前,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看着他光鲜的面子,越看越觉得可怜。

    自打父母死后,她几乎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她尤其理解那种被人孤立,孤寂无边的感受,心头蓦然一热,她唤了他一声,“郎君。”

    裴安正掀帘子留意着街头的杂耍玩意儿,打算看着好的,给她挑几样上来,先逗她开心。

    至于知州一家子,他已有了谋算。今日闹出这么一出,连他新娶的夫人都敢惹哭,他要是会放过他们,不去计较,就不是他裴安。

    听她唤他,他转过半边侧面,柔声应道,“嗯。”

    “等这一趟结束之后,咱们就回临安,祖母要是见到郎君,肯定很高兴,定会为我们洗尘。”

    旁人不待见他,他的家人,国公府裴老夫人定在盼着他早日归去。等她去替外祖父上完香,了了母亲的遗愿,她便陪着他回去国公府,好好过日子。

    她相信总有一日,国公府会慢慢地起来,他会有更多的人挂记。

    第46章

    都四十六章

    她目光楚楚,满眼同情和怜悯。

    裴安看着她这样的眼神,不难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倒挺诧异,自己到底是哪点,让她有了如此凄凉的错觉。

    她要是想住下去,他立马就能让所有的人滚出去,替她腾地儿,他不过是怕她心情不好,换了个她应该会喜欢的地方。

    被她这番一瞧,他俩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像被人撵出来的丧家之犬。

    裴安无奈,“放心,你夫君没你想的那么惨,往后你要想去哪儿,无人敢阻拦,也无人能阻拦,明日府邸上的‘正风院’三个字,我便让人取下来,换上‘义庄’,以前便罢了,如今你已嫁于我,谁再敢欺负你,惹你哭,本官头一个不饶。”

    芸娘:“......”

    裴安一面说着,一面又留意着马车外沿路的铺子,一双眼睛被灼灼日头照得有些睁不开,说得漫不经心,但每一个字,又都清晰地落入了芸娘的耳朵,心弦慕然被波动,轻轻一颤,又慢慢地流淌出了一股暖意。

    她同邢风认识了十六年,彼此在清楚了两人的关系之后,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甜言蜜语。

    比如她对邢风说过的,“我想见你。”

    邢风对她说过的,“你怎么样都好看。”

    但她却从未听过这般狂妄张扬的偏袒,还挺好听。

    嘴角不觉随着心底的暖流缓缓扬起,芸娘抿住唇,目含娇羞,偷偷盯着跟前的人。

    似乎张扬点也没什么不好......

    “停。”裴安在一家卖扇子的铺子前叫停了马车,唤来童义,“让老板将铺子里最好的货都拿过来,我挑挑......”

    芸娘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片刻后,只见铺子老板一双手捏着好几张扇子,举到车窗前,恭敬地道,“今儿能得了裴大人青眼,是小的走运,裴大人可有看上眼的,尽数拿去,小的都送给大人。”

    裴安没应,瞧了一阵,从他手里只挑走了一柄绣着桃花图案的素罗长形小扇,扬头示意让童义付钱,之后将扇子拿给了芸娘,“喜欢吗。”

    接着又是一家卖桂花糕的铺子,还是一样,老板将东西送到了车窗前让他挑,挑好了再拿给芸娘。

    如此停了五六回车后,芸娘看出来了,他们不是在赶路,是在坐着马车逛街,怕他再这么张扬下去,待会儿说不定又得被人造反了,及时提议道,“郎君,咱们下去逛吧。”

    “太阳大,你一身细皮嫩rou,晒黑了多让人心疼。”裴安看着她愣住的神色,一脸无所谓,“怕什么,我是土匪,那你便是土匪娘子,咱俩已经绑在一起了,谁也跑不掉。”

    不能只让她陪着自己挨骂,也得享受一下,身为三品夫人,她该有的待遇。

    芸娘:......

    马车一路扫荡,到了茶楼,车内已堆满了东西,小到手饰,大到半人高的风筝,包括那夜让她流连忘返的滚灯,各种花样买了好几盏,卫铭办事回来,在茶楼门前追上了马车,翻身下马,上前复命,“主子。”

    半天没听到回应,卫铭抬起头,便见他昔日冷清高贵的主子,正艰难地扒开压在他脸上的风筝,从一堆东西里挤了出来,神色如同见了鬼。

    裴安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能如此占地儿,跳下马车,整理好衣袍,面色平静地吩咐道,“东西都给夫人搬上来。”

    —

    童义找的茶楼确实是建康最热闹的一家,临街一面是茶馆,后面则是客栈,地儿很大,亭台楼阁样样都有。

    东西全都搬了上来,搁在屋子里,零七零八,堆成了一座小山。

    卫铭将最后两盏灯笼提上来后,没再走了,等着汇报情况,裴安在盆里净完了手,才转头看向他,“怎么样了?”

    卫铭目光扫了一眼芸娘,不太确定要不要当着她面说。

    “说吧。”裴安将手里的帕子递给芸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恐怕早就有数。

    卫铭点头,开始说,“韩副堂主接到消息,已经出发去了江陵,留了话让主子放心,必定会找到张治,保他毫毛无伤。”

    张治此时的身份不能见光,只能流窜在暗处,陛下这么久都没将其抓住,还让他亲自出马,足以见得此人的本事不小,但明春堂一帮子人,几乎人人都在暗巷子里摸爬滚打过,去找个人,裴安对他们还是有信心。

    卫铭继续道,“这次前来接应主子的人是钟副堂主,他有几句话要传给主子。”说着卫铭面色又起了犹豫,再度看向芸娘。

    天儿太热,童义去下面让伙计送冰,芸娘坐在裴安旁边,拿着他刚给她买的那柄小扇,看似是在替自己打扇子,风却也吹到了裴安身上。

    裴安正凉快着呢,嫌他怎么婆婆mama起来,直接问,“什么话?”

    “钟副堂主说,主子这回的人实在太多了,要不要先杀一批,七八个钦犯都劫下来,就算皇上不怀疑,他们也没人做饭。前几天韩副堂主嫌弃程娘子做的饭不好吃,被程娘子听到,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堂里已经三天没人做饭了,能生吃的都吃光了,主子要再加人进去,最好挑个能做饭的,找不到,他就先替主子做了主,答应程娘子给主子做小妾......”

    裴安:.....

    芸娘:.....

    裴安眼皮重重一跳,转头看向芸娘,“累了吗?”

    芸娘拿着扇子僵在了那。

    也没等她回过神,裴安立马起身,撂下一句,“你先歇息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屋外,裴安才一记冷眼扫向卫铭,卫铭实属冤枉,垂下头不敢吭声,话是钟清说的,他只是原话转述。

    裴安出了房间,走到了外面的廊下,回头便道,“整个明春堂就程娘子一个能做饭的?他钟清一帮子大老爷们儿没长手脚,还能被饿死了不成?”

    卫铭垂目听着,应道,“是。”

    裴安顿了顿,才道,“明日我会拉着钦犯游街,你安排些人手备上鸡蛋烂菜,专往范玄一人身上砸,几年前建康洪灾,范玄向皇上自荐前来抗洪,曾脱下靴亲自同百姓抗战在一线,得了不少民心,见此情景百姓必会愤怒,到那时候,是对方下手的最好机会,同样也是我们的机会,按原计划,钟清准时带人进城,以乱治乱,让他当着大伙儿的面,将朱家的人全部劫走,剩下范玄那老匹夫和李家公子,先不用他管。”

    卫铭一愣,不太明白,“主子是觉得萧侯爷会来?”

    “我管他是不是,结果是他就行。”裴安继续道,“明日一旦对方现身,你抓住一个活口,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让他到了临安,供出萧鹤便是。”

    他这一走,萧侯爷必定会想尽办法,重新获取皇上的信任。

    朱家是萧鹤一派的人,才出临安便被劫走,就算没有证人,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也会怀疑到他萧鹤头上。

    要这次来的人是萧鹤,他也没冤枉他,若不是,让他背上黑锅,手忙脚乱,彻底乱起来,更好。

    卫铭这回听明白了。

    “还有,通知下去,往后但凡知州府进来的货,一律不准护航,且将此消息,传给几个匪窝,素了这两年了,总得给他们点甜头。”

    刚才在正风院发生的事,卫铭还不知道,疑惑这知州大人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人好不容易上了他正风院,不仅没将人留住,还得罪了。南国武力薄弱,官兵紧缺,最不差的就是土匪,这知州府往后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卫铭领完命,又跑了一趟暗桩。

    裴安见芸娘已经安顿好了,也没再回房间,顺路去了一趟典狱房。

    王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着裴安的把柄前来威胁他,想要借此带走小姐,最后却替他卖起了命。

    他堂堂副将,在战场上叱诧风云,杀敌无数,何时沦落到看守牢门的地步,见人来了,王荆没什么好脸色,“姑爷,你就给个准话,何时将人给我。”

    裴安不答,反问,“不是见到老熟人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王荆就来火,“啊呸,那老匹夫,不愧能同秦老东西走到一块儿,老子下去还没开口呢,他倒好,一见到我,从头到尾,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质问我为什么活着。”

    他为什么活着?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王将军在最后关头,下了死令,调开了他手底下的两支千户,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两千多人的苟活。

    这么多年来,是所有人的一块心病,也是他王荆的痛处,当那老东西质问他,“作为副将,为何自己的将军死了,你没死?”时,他险些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裴安能想象出画面,没忍住,抿唇一笑。

    王荆看得嘴角直抽搐,“你也笑话我是吧,行,老子不伺候了,现在就去掠了小姐,带她远走高飞,这南国迟早要乱,第一个乱的就是建康,再到临安,等皇帝老儿坐船逃到海域,老子就杀到临安去,将这一等只会张嘴的臭酸儒,全割了舌头,丢海里喂鱼......”

    裴安看得出来他是真被戳到了痛处,气得不轻,没再玩笑,正色道,“这几日临安的人跟得紧,难免有人认出你,你不宜露面,待天黑之后先去城外等着,至于范玄那老匹夫,明日我替你先出了气便是。”

    第47章

    茶楼内伙计已经送了冰块上来,丝丝白雾袅袅升起,扑在人身上,全身经脉彷佛都被打通了一般,顿觉清凉舒畅。

    芸娘懒懒地靠在软榻上,手里的小扇还在摇着,青玉蹲在她旁边,两人各自沉思着。

    卫铭那番话的后劲儿实在太多。

    见芸娘迟迟没有反应,青玉先问,“主子,刚才卫大人的话,您可是听到了?”

    芸娘点头,她正想着这事儿呢,手肘不由撑了起来,身子凑近了一些青玉,压低了声音道,“青玉,我觉得郎君可能是个好人。”

    青玉愣愣地看着她一双亮堂的眼珠子,不明白那么轰炸的一道消息,她怎么就捂出了这么个道理来。

    “卫铭说了,七八个钦犯劫下来没人做饭,这说明什么?”芸娘一脸兴奋,分析给青玉听,“郎君恐怕早就打算好了,要救下这批钦犯,早上咱们从城门口回来时,那些百姓是什么样你应该也见到了,个个都有反心,哪里还用得着秦阁老去怂恿,秦阁老多半是被冤枉,由此可见,这次押送的那两个替秦阁老求情的钦犯,也都被蒙了冤,陛下想要他们的命,但郎君心怀慈悲,打算冒险救下他们,青玉,他并非是人们口中的jian臣,他是好人,他是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