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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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官污吏、要么是富家子弟、要么是跟红党官员有各种关系的社会一霸,本来都已经被警方抓捕、调查取证,并且被检察院公诉了,法院审理团也确定他们会被判刑了,可他们这些人,要么是找了个各种关系在各个关节卡了程序,要么是临时从红党当中退党然后加入蓝党——哦,当年两党刚和解的时候,全国有一次针对亲蓝党或反红党的人士的大赦,本来旨在释放那些政治犯,结果到借着引子放了这么一帮人;就算是被宣判的,也有其实全身生理指标正常、胳膊腿健全的却被‘保外就医‘,甚至逃了死刑。但是后来这帮人,媒体上要么说他们意外身亡,要么说他们失踪。现在一看,原来他们还真的都是被佟德达给干掉了。” “啊?”我有些恍惚了。 “啊?啊什么啊?哦对!我忘了,何大组长我不该说话是吧,那我闭嘴,我闭嘴!” “不是,你等会——您二位的意思是:佟德达曾经在‘天网’里当杀手的时候,领命杀掉的,都是些逃过法律制裁的人?” “照德达兄的意思,是这样的。所谓天网,取名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丁精武说完这句话之后,莫阳又偏偏补了一句:“听起来,这 个天网还挺行侠仗义的呢。” 我却不知道怎么了,仿佛真的被“行侠仗义”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我完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地激动地对他们俩问道:“行侠仗义?他们行侠仗义么?那他们‘天网’为啥还会那么做,啊?去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一个康维麟?” 丁精武和莫阳一起抬起头看着我。 “退一万步讲,康维麟确实是杀了人,且暂时没被收押,是暂时逃脱了法律责任,但他们为什么又要在杀了康维麟的时候把无辜路人也给杀了?再说康维麟是想戴罪立功的。那练勇毅呢?练勇毅是谁杀的?张霁隆?还是他们?他们既然是这样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么,先前我们一组王楚惠办的那个案子里面,他们为什么会成为那个社会流氓头目蒋帆的后台?他们还涉及了对蔡励晟的刺杀案,怎么,蔡励晟也是逃过法律制裁的人?最起码的,他们为什么要把夏雪平原来住的那间单身公寓,扔颗手雷给炸了?也不怕炸到无辜住户么?这是一个能给自己的杀手下达诛杀逃过法律制裁的邪恶分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其实我少说了一件事:那我外公呢?按照艾立威那损色死前的良心发现,他觉着我外公也是被天网的人杀掉的,我外公难不成也是该死?——如果我外公不死,或者说不是像现在这样死于非命,那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你急什么?人都是会变的,秋岩,自古以来年轻时候是大侠,到了后来却成了欺男霸女的祸害的例子不计其数;而一个组织则是一群人,一群会变的人。人都会变,那么一个组织也会变。我的意思是他们过去行侠仗义,现在他们怎么样犹未可知。而且我这个‘行侠仗义’也是得加引号的,谁知道他们杀了那些躲掉死刑和无期徒刑的家伙被他们杀了,又是不是因为有别的诉求呢?我没说他们一定就好啊!秋岩你别误会!”莫阳对我说道。 丁精武也点了点头:“他们的存在肯定是极其复杂的,他们的目的也肯定是不能被人所知的、见不得光的,不然你觉得,德达兄他是怎么从天网里退出来的?难不成是一般意义上的退休么?” “好吧……”可能确实是我想得有点跳跃,心绪也乱也急,一听那天网曾几何时居然是“替天行道”的东西,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莫阳这个话匣子一打开,这就跟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一样令人不适:“不是,我得问一句,秋岩,你这状态不太对劲啊。看你这样,刚刚咋的也是跟人家那蔡小姐颠鸾倒凤过了吧?但是一般男的滚完了床单,那都是会保持特别淡定的贤者时间,你这咋回事呢?说两句话就炸毛呢?怎么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明明是相亲之后确定关系了上床,咋搞得像偷情呢?还是说你这是没被喂饱啊?” 人生气的时候,千万别被激也千万别去激他。我本来已经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听着莫阳这几句猥琐满满的玩笑话,心里突然就更火了:“我说莫阳,你刚才敲门吓唬我和我女朋友已经够够的了,你这话说的也太没正形了吧?请你接着闭嘴好不好?要不然,我肯定保证让你再变哑巴!” “这咋的了……跟吃枪药了似的……我错了我错了!” 丁精武也赶紧给了莫阳一个下台阶,提着酒瓶给莫阳倒满了一杯:“你少说两句吧,阳子,咱俩这大半夜给人吵醒,秋岩有点起床气可以理解的,结果你还这么逗他。你先在一边喝酒,我接着跟他聊。” 我深呼吸着平复着情绪,揉眼睛想了想,用牙签插了一颗葡萄,丢进了青柠汁里,一口喝下去之后,嚼着冰块又问道:“那佟大爷是怎么退出的天网呢,他说了么?” “他说了。但是那天晚上我俩都喝得有点多,所以他说的东西也有点乱乎,要不叫那几斤猫尿喝得我俩都颠三倒四的,我估计他也不会跟我讲这些事情。按照他的意思,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加入了这个秘密组织,纯粹靠着一腔热血,毕竟你看他后来干的事情、杀的那些人,换做是我,我也会觉得干这些事情也是出于替天行道;但是后来,按照他所说,他开始对于天网内部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情,甚至做出来的一些决定都看不惯,他开始觉得自己跟这个组织愈加格格不入,因此,他就退出了。” “他……退出了,就没事了?就这么简单?” “你也觉得有问题吧?”丁精武对我反问道。 “当然有问题!从古至今,哪个秘密组织能是让人就直接退出了事的?这又不是打个辞职报告、领点遣散费就算了的事情!无论是官办的还是民间的,那都是轻则软禁隐居,重则rou体消灭的,他直接退出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我怀疑,”丁精武严肃地说道,“德达老哥这次的遇害,是天网那帮人找上门了。” “何以见得?” “实不相瞒。我以前在特警队最后一年的时候,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也是这么死掉的。” “我cao!什么情况?” 于是,丁精武又给我讲了一个他先前没跟任何人讲过的旧事:“我到现在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在特警队的时候我们那个班有个小子,长得个高盘壮,整个人看起来也特别憨厚开朗的,我们当时都给他去了个外号叫‘老憨’。老憨这家伙是个孤儿,平时生活也极其单调,除了执行任务就是在队里训练,要么就是猫在寝室看 书。后来日子久了,我们那个班的人都发现一个问题:在两周单休日的时候,在我们都去外面消遣或者回家看看家人的时候,这家伙都会带着枪外出——你也应该知道的,特警队的规定是外出只能带手枪,子弹数目也限制在20发以内,但是我们却经常发现,这家伙经常会带着队里的冲锋枪或者轻机枪出去,子弹也是成盒成盒的装在背包里。我们问过他去干什么,他不说,我们跟上头把问题反映了,可是也不知道反映到哪之后就被拦了回来,然后我们特警队无论是总队长、支队长、还是分队长、连队长和排长,对此都开始讳莫如深。所以我们也没再在这件事上多嘴……唉,直到某一天晚上,我突然感觉上铺漏了水,我还以为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把洒床上了还是尿床了,于是我就拍了拍上铺,半天没人应答,一开灯才发现……他也是被人用警匕捅死的,正面一刀、背后一刀,贯穿心脏……而且,死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那一个寝室整个班除了老憨以外还有九个人,却没有一个发现的——而且在他的背后刀子下面,还插着一张毛笔在A4纸上写下来的字条……” “写的什么?” “八个汉字,下面还有一行字母。八个汉字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下面那行好像是英文吧,我英文也不太好,所以没记全——好像是什么‘E-T-T-U’什么‘B-R’什么的……” “‘Ettu,Brute’(也有你吗,布鲁图),是拉丁文,罗马将军凯撒被自己义子小布鲁图杀的时候说的一句话。”我又无奈又愤恨地说道。 “对,是这么一句。跟我一个班的有认识这句话的,告诉我们这句话是‘对背叛者的诅咒’。我当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憨到底是背叛了谁,所以才被人杀了——德达兄的死法,和老憨的死法基本一样。结合着现在佟德达的死,我相信老憨当初也和德达兄一样,加入了天网,然后又反出,最后被人杀了。”丁精武说着也叹了口气,“只是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因为随后我们这个作战班整个班都被当初的老内务处给调查了,而且一查就是一年。” “所以,你不再当特警,其实就是因为这件事。” “对的。一年之后,我们整个班虽然都被证明确实没有任何杀害老憨的嫌疑,但是也因为‘疏于防范’的理由,把整个班都裁撤了。就这样,我被延揽到了刚从老内务处分出来的老风纪处,别的战友直接转业或者回家种地养猪去了。我们当时其实既不忿也不舍,我们连队长还劝我们,其实离开的话反而对我们更好,但我心里总觉得这是个事儿,我总觉得两党和解了,警察系统的上层就开始变质了,所以我才同意加入了风纪处……呵呵,却没想到我自己到最后倒堕落了。要不是因为有你何秋岩这个小子……” “你等会,老丁,我还是有问题,”他那边说着,我这边脑子转着,突然亮光一闪,我立刻抬手打断了老丁的真情自白,“按照你的意思是说,老佟大爷的死,也是因为天网内部在执行追杀令,清理了他这么个自行退出组织的叛逃成员?但是,他确实是‘叛’了,但他也根本没‘逃’啊——你看看,从你我所知的东西里基本都可以确定,天网的存在,就是寄生在警察系统身上的一个秘密组织,那你看老佟大爷本人他就在咱们市局宿舍打更;而且,你那位战友,根据你的描述,他是很快就被人杀了,按照老佟大爷从警察系统退役到现在来算,那起码都得十几年了吧?怎么天网现在才动手?” “这个问题正好是我要跟你讲的。那天晚上虽然我和佟德达聊得很乱,但是他也跟我提了几句关于你这个问题的事情,因为这也是我比较好奇的事情,因为按照常理想也是,他在天网那么久,平时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会跟其他的秘密成员有所交集。而按照德达兄的说法,天网这个组织,却有一套极其简单但又很繁杂的组织架构:首先在组织内部,无论是见过面的还是没见过面的,加入之前相熟的还是不熟的,加入之后遇见了,只要不当着外人面,都不能称对方的名字或者生活中的绰号,而要叫组织内部的代号——像佟德达自己,代号就叫‘镖头’。” “‘镖头’?” “对的。在他们内部,也有人叫他‘镖爷’。实际上比起他杀人来,他好像帮着天网护送一些要紧东西、保护一些要紧人物的时候似乎更多。他当年还是一个小组的头,天网这个组织里头,一个小组三个人,组长跟组员都是单线联系;三个小组上面有个队长,三个小队则称为一个‘班’,三个班行成一个‘处’,三个处成为一个‘分区’,三个分区组成个‘部’。一级一级之间,包括每一层级的负责人跟自己的两名副手,也都是单线联系;组跟组之间,每个成员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平时是见不到的,而执行任务,除非紧急或者特殊情况,否则一般他们执行任务都会戴面罩、口罩或者化妆易容。” “很像军队和特警队里现在还在使用的红党在内战时期发明的‘三三制’。”我接话道。而且照这样下来,粗略算一下,一个“部”里面差不多也得有个一千来人的建制了,这都快赶上一整个警校学生的总人数了。不说别的, 假设这一千来人个人各方面能力平均以上,然后下命令统一让他们去杀一个人,那也当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老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但也不完全是,按照这种组织架构设计,行动起来还是很有问题的,比如你看他们组与组之间配合起来,如果想要达成同一个目的,就要求他们服从性极高、配合度极强、且行动之前的计划必须制定得相当周密;而且万一其中一个遇到危险,很可能就会因为无法向他们的同僚求援而失联或者丧命。” “你这是出于军事或者特警执行任务的角度说的,但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间谍啊,是地下份子。” “这个……反正我是觉得他这个组织成型得有点问题。我接着说吧:每个部的负责人叫‘主任’。而每一个主任,则都是跟天网的‘执行会’联系。德达兄言之凿凿地告诉我,曾经的执行总会就在咱们F市,曾经一度拥有三个部,然后M省和L省分别的三个部和两个部,也都归F市这边直接管;而在全国上下其他各省,包括首都、沪港、南岛、南港和澳角,也都设有执行分会,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每周都要向执行总会汇报一次各地情况。他还告诉我,执行总会的一把手,代号‘老头子’。” ——“老头子”,真是个熟悉的代号。 “这个‘老头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丁精武摇了摇头:“德达兄还真没跟我说,而且在我问他关于这个‘老头子’的事情时,他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让我别问太多。但我隐约感觉得出来,这个‘老头子’好像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对天网的领导和控制有点力不从心,甚至被人把权利架空了都有可能。但这些都是我猜测的,因为佟德达从天网里面退出来的时候,他这个曾经的组长,是受到了自己的队长的提议,并且跟自己的两个组员商量过之后,集体退出的——也就是他退出的时候,天网至少一下子有十二个人尥蹶子不干了。” “十二个人的集体退出?这可不少了,别说是在这样的地下组织,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企业和单位这都算是事故了。当时就没人找他们的茬?” “并没有。佟德达告诉我,实际上他除了决定退出的那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队长的两个副手的身份之外,也见过了其他组的成员,还在一起吃了顿饭,因为天网内部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叛徒杀无赦,无论是叛离组织的还是叛投到天网的,所以他们在相约离开天网的时候相互自曝身份的用意,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投名状——有返投回天网的,自己要是守口如瓶还则罢了,倘若把别的离开天网的人身份曝露给组织,那么大家就都别活命。但我对这种‘投名状’还是心存怀疑的,所以我离开市局这段时间,就是在查当年那些跟着德达兄一起离开天网的老警察的现状的,并且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都遵守了当年离开时候的君子协定。” “那个詹俪芳该不会是这十一人里头的……” “不,她不是。她如果是的话,轮不到后面她去找雪平和那个周荻的麻烦,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 “那你查到什么了么?” “嗨……要说找人的话,我按照德达兄口述的名单,我把当年那些人的人家全都找到了,可是这十一个人里面,有一大半的人,岁数比佟大哥都大,再加上本来就是当警察的,抽烟喝酒、抱枪睡觉、跟子弹亲密接触比跟爷们儿娘们儿亲密接触的次数都多,还各种熬夜,到老了自然是一身伤病……那十一个人里面,有十个都在前些年得了癌症去世了,剩下一个是喝醉了酒之后突发心梗死的,但是这两个也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听到这些,我不禁怀疑了起来:“老丁,你确定他们的死,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秋岩,这段时间我可没闲着——”老丁看我的情绪一直不太对,所以还自嘲了一句,“我可不是一种在赵景仁家让他家老四帮我找娘们儿左拥右抱来着。” “哈哈哈,”我总算轻松地笑了出声,“你左拥右抱得还少啦?我陪着冰格格回家那天,尽看你撩妹来着。” “那我都不能算‘撩妹’了,我那得叫‘撩姨’。” “哈哈,对你来说那算是撩妹。而且你拿硬币是瞄准往人家敏感区域丢的吧?你个老色胚!” 老丁又喝了口酒,没接着跟我开玩笑,而是继续严肃地说道:“我还特意去查了那十一个人去世后的急救报告,我还差到了他们的病志、彩超片子和保留的活检样本——这十一个人,应该确实都不是因为人为造成而丧命的。那个最可疑的突发心脏病的那位,常年酗酒喝出了肝硬化不说,还有先天性的心肌肥大,这样的人他想死,用不着等别人害他。”随后老丁又叹了口气,“秋岩,你还小,你还不懂,人总是会要死的,即便是再神通广大的警察也是,也有老死、病死的那天。” “好吧……”我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我周围先前遇到过的所有的死亡,好像都是死于非命,于是当我真的听到了生老病死的事情,我却怀疑在这背后的猫腻,或者说我真的忘了人类还有病痛折磨与寿终正寝这一说。 我沉默良久,继续问道:“所以你要查的东西也都断了?” 老丁落寞地点了点头,又扶了扶他的礼帽:“对。他们都在很多年前就离世了,所以德达 兄被杀就必然不是因为被他们出卖而被杀的。而且我本来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口中问出来点什么关于天网的更多消息……呵呵,十一个人里面,大部分都没有儿女,甚至有人一辈子都没结婚。” 说到这,我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丁精武和莫阳。丁精武嘴上说着,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这碟子花生米,一直在专心致志玩着自走棋的莫阳,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丁精武,自己又叹了口气。比起他俩,我倒算是幸运的,我还有家,我还有女朋友,我还年轻。 丁精武又挠了挠鬓角:“看来是得换个思路了。其实这个方向,我之前想过但还没腾出手来查——德达兄看着成天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极其细腻,我见识过的。一般情况下,别说是什么杀手,普通的陌生人去寝室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且他的身手也不错,我年轻的时候对付他肯定不在话下,但他能跟我之前看不见的时候打成平手,一般人没几个能做到的,要是给他干掉了,除了偷袭,肯定也是跟他喝大了。但是以德达兄的性格,他轻易不会喝酒,更不会跟别人喝酒。” “所以,你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对佟大爷这个案子较起真来,你的嫌疑最大?” “对,可以这么说;而且我当瞎子的那几年,没几个人看得起我的,你小何秋岩算一个,他佟德达算一个。就冲着这两点,我也得帮他查下去,帮他报仇。” “但是按照我那个朋友吴小曦告诉我的,老佟大爷出事之后,所有的东西,包括什么尸体、物证,包括老佟大爷生前用的穿的,都被安保局的人带走了。想证明他喝没喝酒,甚至怎么死的,身上有多少打斗痕迹,咱们现在是查不到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用不着查,秋岩。你是刑警,你需要也喜欢按照证据和章程办事,我懂,但对我来说,我不在乎那么多冗余的东西,因为我知道,按照我对佟德达这个人的理解,事情一定是像我设想的那样发生的。你mama雪平说过一句话我很赞同:‘案子是人遭受的、是人犯下的,因此,查案终究是在了解人。’只要你相信你了解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那你暂时的所见所闻,或者遮盖在你眼前、吵扰在你耳边的东西,就都不重要了。我们得相信我们自己,安保局根本靠不住,实际上国情部对我而言也靠不住,我只是借用专案组的这么个机会想干自己的事情,查我自己想查的东西。我的结论是——如果德达兄这个案子,不是我丁精武被人下了药、下了咒使唤我去干的,那么一定是跟德达兄很熟的人干的,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市局内部的人,他都可以在市局警员宿舍来去自如,如果他被人看见了,还居然不会引起怀疑或是额外的注意。这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 “说到局里有问题……我还不清楚,你们二位听没听说一件事。”我转头拍了拍莫阳的膝盖,“你可以说话了。” 莫阳一听,仿佛早就等好了似的,也不管自己正打着排位赛,直接退了游戏放下手机,对我问道:“听说什么了?你是说财务处和档案室被盗的事情吧?” “等会儿,咱们警局的财务处和档案室被盗了?”老丁这边再一听,浑身的汗毛都警惕地竖了起来。 “对,而且我还听说一件事。” ——于是我便把这两个地方被盗、我和方岳跟周荻的怀疑、并且昨天早上跑去总务处办公室试探的事情都告诉了丁精武和莫阳,并且我还把白铁心告诉我的关于邵剑英的事情也跟他俩说了出去。 丁精武跟莫阳听罢,全都有些我意料之内的震惊。 “秋岩,你可别怪我这个话匣子跟你唠叨,但是邵剑英这人,可是多少年的老警察了?他称不上德高望重,但也是咱们市局的老资格了。更何况他还是你外公的手足弟子,他待你mama夏雪平也像亲叔叔待侄女一样——你外公的丧事当年都是邵剑英帮着给cao办的。你刚才的这些话,已经在指向邵剑英和总务处了,别说夏雪平会怎么想,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就咱们局总务处、各个分局刑侦队以及警校的一批人,怕是都不会放过你。你有证据么?” 跟莫阳的毛毛躁躁比起来,丁精武倒是笃定多了,而且眼神里还多了一丝杀机:“秋岩,这消息可靠吗?” “我现在也确实没证据,只不过他能给那么多离退休老警察那么些钱,他的钱都是哪来的?他的花销,在局里那可是徐远沈量才都赶不上的,都直追胡敬鲂了。而且,我怀疑整个总务处都是有问题的,他们在私下里,可是管这个邵大爷称呼为‘堂君’的,我总怀疑这个称谓有什么不对劲,刚才我听老丁一说佟德达曾经有个代号叫‘镖爷’,我才觉着说不定邵剑英也是天网的人。” “那你这说到底还是没有证据啊,秋岩,”莫阳也像在替我着急一样地说道,“俗话说‘捉jian捉双,捉贼捉赃’,你就算是怀疑的合理、逻辑能自洽,一个称谓也代表不了啥。而且你现在也不能确定,财务处和档案室被盗就是他邵剑英策划的,更别说佟德达的死了。刚才我就想插话,忍着没吱声:夏雪平说的那句话固然有道理,可是最最后想要确定佟德达是谁杀的、咱们局里那个天网的内鬼到底是谁,不还得给出点关键证据摆到台面上不是?” 莫阳的这些话,倒还真给我噎成了哑巴。 丁精武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膀:“秋岩,你也别急,阳子说的很对。但是你 的这些怀疑也不是没有用,至少咱们要接下来怎么查,你给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我是这么想的:明天你就必须得去专案组开会了,我和莫阳咱们俩是编外人员,会就不去了,明天会上有什么关键事情,你赶紧通知我俩。平时在局里,你试着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再去查查邵剑英的情况,但你务必加倍小心了,他们能盯上你家和办公桌,就一定会盯着你的人。何况专案组或是情报局那边,还开了个窗户,你也得多加小心。阳子你呢,你就多帮帮那个小方,他不是在查财务处和档案室的失窃案么,你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多在旁边提携提携。我则准备继续就着这个詹俪芳查下去,毕竟你们两个小年轻距离这帮子老头老太太当年的事情都远,很多陈年旧事就得靠我这也早就是个小老头的家伙来查了。是黑的他就变不了白的,再浑的水,早晚会有变得清亮的一天。” “好。”莫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莫阳对老丁的话还真是言听计从。 只是老丁说到这,我又有点不爽了:“行吧。但是你俩一提到这个方岳,我可真是有话不吐不快了,我这次逮住你俩了,就必须跟你俩好好聊聊——方岳这家伙,还有他屁股后面总跟着的马庆旸那帮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才来市局多久?他那帮跟班们现在大部分还是实习警员的身份,居然就可以放肆地在局里搞什么每周评比了是么?而且伍育明修德馨两位大哥哪去了?你们俩和李晓妍去做手术休假那阵子,不是我跟上峰打报告让他俩代理风纪处的么?怎么说踢出去就踢出去了?你们现在倒是回来了,可这个方岳就这么瞎搞胡搞,莫阳,你就和李晓妍就这么纵容他,一点都不管么?” 听到这,老丁先沉默了,端起杯子喝着酒半天不说话。莫阳看了看老丁,然后对我解释道:“你别激动么,秋岩。方岳上位这一出,也不是我们仨说了算的。老丁已经退了,他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是后知道的,他被破格提拔到市局风纪处,那是沈副局长的意思。至于修德馨伍育明,他俩先前在派出所的时候,帮人办过一个家暴的案子,事后收了受害人各五千块钱的红包,这件事被人那前夫举报到徐远局长那里了,证据确凿,谁都不好说什么。局里也是念在他俩跟你一起揪出了艾立威来算是有功,因此这件事就没再追究,让他俩官复原职回到派出所去了。你说这事儿……本来咱们风纪处讲究的,就是作风纪律这方面,结果他俩却自己品行不端了,这谁还能容他们?”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五千块钱,数目不算少了。被莫阳这么一解释,我还真就再说不出来什么,心里这股气也瞬间虚了一大半。但我憋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哦,他俩品行不端,那方岳那帮人就端正了?他妈的大半夜准备猫在后巷暗算我,这事怎么算?” “那你要这么说,这就没劲了啊,秋岩。你们重案一组那几个学警不也给他们揍得半死不活的么?而且当时事后你不是不追究了么?现在你跟我说这个?太见外了吧?过后我也劝他们来着,你看看现在,他们不是不敢找你的麻烦了么?秋岩,方岳这人是对你有点误会,但他人不坏。就这段时间里,我跟他接触下来之后,我发现你俩其实还应该对脾气——更别说,你这不是和他一起查上局里的案子了么?” “我跟他一起查案子是一方面,我跟他之间有没有梁子可就是另一方面的事了。先前我还能和艾立威一起查案子呢。” “但他不是艾立威啊。方岳这小孩也是个好警察。”莫阳说完又笑笑,一把拉过我的手,之后又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郑重地握了握,“我知道你的意思,秋岩,你想要他们尊重你,你想让咱们风纪处别忘了你的努力。你放心吧,我和小妍咱们俩都教育过他们,都告诉他们了你何秋岩对咱们风纪处、对我们仨都有再造之恩。让他们那帮人今后不许在你面前造次,不许再找你的茬。这样行不行啊?” “你这话说的,倒想我挺爱面子似的呢!我是这样的人么?”我也喝了口果汁,然后对莫阳说道,“我是看不惯他们对任何人都能颐指气使的模样!而且再一个,他们这么搞这个什么评定,也不能不分时候、不分情况地横冲直撞地蛮干吧?” “秋岩,你这样想的话,我就得说你两句了。”老丁突然又开了口,“虽然你现在回到了重案一组,也升职成了一组的组长,但是我必须说,重案一组有很多人从根上就坏透了。你先前刚从一组调到咱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那帮,尤其以那个白浩远为首的,一个个什么德性你不是没看到;而我们呢,在我瞎了、阳子哑巴了、小妍丫头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们可没少欺负过我们。我说这话倒也不是因为私仇,只不过局里有些人有些行为,必须要改改。想让他们改,就必须要有监督。原来的还是红党专政的当年,内务处还在的时候,局里可不像现在这么乱。” “我明白你俩的意思,是,用不着你们说,我到现在也清楚、并且也憎恶重案一组里有不少人的恶习,但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吧?” “嗯,是不能一口吃成个曾经的李晓妍。这jiejie也是吃了好几年才胖成那样的。”莫阳在一旁捡机会打着哈哈。 “我去你的!别打岔!你说你们就让方岳这么突然一步迈回到原来红党专政内务处那个水平去,谁受得了?我现在说好听点,是一步登天当了重案一组的组长,实际上重案一组里面那帮人哪个不是大爷,哪个我不得 好好伺候着?方岳那帮人一个劲儿地找他们茬,没有了心思办案子,最后上头要是追究下来不还得先收拾我?老丁,阳哥,我知道你们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可局里的运作也得靠他们啊!老丁你先前不还是在我准备以风纪处的名义出一个进行内部审核制度的时候,还告诫我别搞成‘清洗’么?这种事情本质上我是支持的,但不也得循序渐进,让他们一点点改?并且就马庆旸那几个逼玩意,成天摆出一副‘反对老子就是反对章程’的模样,这是多大的官威啊?还没升到省厅呢,就这态度了?这要是有朝一日被胡敬鲂给看上了,他们还不得掀了Y省的天?” “哈哈,你把心放肚子里,秋岩,Y省的天谁都掀不起来。” 丁精武深思片刻后,也点了点头:“秋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阳子你这样,等天亮上班以后,你再去敲打敲打这个什么马庆旸他们,也再找方岳研究研究看看,评比章程是已经出来了,但是在执行上,还是要看方式方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别人我不管,秋岩是咱自家兄弟,你秋岩说话了,那我能不上心么?”莫阳笑了笑,放开了我的手,又提起杯子,“这样,这杯我干了。”说完,一饮而尽,又感叹了一句,“嗯,这星级酒店酒廊里的酒就是好喝。还真有点甜味。” “这酒还好喝呢?”丁精武却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斜眼看了看身后一个还在酣睡另一个又在追剧的两个酒保,“没喝出来吧?这酒不是正经威士忌。拿白酒和蜂蜜兑过了!” “啊?真的啊?”莫阳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有些懵,毕竟这酒从上来到现在我一口都没喝过。 “废话,要不我能兑着柠檬汁搁着喝半天么?人家明昌国际从东南亚运来的酒那才叫好喝。” “要不我找他们问问吧。” 我刚要起身,就被老丁按住了:“算了算了,别去了秋岩,你去也没用。现在这外面的大部分酒吧酒廊都这么干的。你让他们再上一瓶,估计还是这玩意。” “行吧……”我又看了看丁精武,对他笑了笑,“欸,你在赵嘉霖家里猫那么老长时间,你查到啥了?我怎么感觉你一天天这小日子过得老舒服了呢?是吧?好酒好饭菜供应着,好女人好阿姨们撩着,天天山肴野蔌,醉倒温柔乡的,是不是过得老舒服了?” “那又咋了?”没想到说这老家伙胖,这老家伙还喘上了,“赶上里刘备讲话了,我打了一辈子仗,我就不能享受享受么?哈哈,而且那天你看见的,别看他们都是当陪酒公关的,其实各个都是好女人,那天那个穿黑裙子的你看见没,其实她是个单身mama,早年老公出车祸没了,一个人带俩孩子,我是真见不得她那辛苦劲……” “哈哈,然后你就让她在你身上‘辛苦’呗?你算了,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我又看了看莫阳,赶紧拿这家伙开了开玩笑,“你赶明儿让冰格格她四叔给咱阳仔介绍一个吧。阳哥现在还没女朋友呢吧?” “行了,秋岩,我要找我也不让老丁头帮我找。我可不喜欢风月场上的女人。” “哈哈。我其实就是奇怪,老丁,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挺害怕见着张霁隆似的呢?怎么回事?” “我不是怕见着他。”丁精武擦了擦嘴说道,“只是因为我现在除了你一个、阳子一个、妍丫头一个,局里我是谁都信不过的,毕竟谁都有是天网内鬼的可能,徐远也不例外。” “哦,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张霁隆身边有徐远的牌。” “就这意思。” 我点了点头,抬头一看墙上的复古钟,分别拍了拍老丁和莫阳的手腕:“行了,正经事儿也聊差不多了。没别的事的话,你俩先喝着。今后有啥事,及时联系,及时上一组办公室找我。” “你等会,秋岩。”丁精武又抬头看了看我,“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怎么啦?” 丁精武板着脸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舅舅夏雪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阳闻言,也抬头盯着我。 ——我舅舅?老丁怎么会突然问起我舅舅的事情? 我心里一下慌了,但是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这种慌张,我壮着胆子也跟他对视着,对他说道:“我舅舅?他……他不是死了么?怎么?他跟那十一个人……” 不等我把话说完,丁精武又补充了一句:“你最近到底见过他么?” “哈哈,你开啥玩笑这大半夜两点钟了都!这个点儿可是最容易撞见鬼……” “——你和夏雪平,最近到底见过他没有?”丁精武又问了一遍。 我忍不住搔了搔鼻子,然后收起了强颜欢笑,对他问道:“您是听说了什么吗?” 丁精武看着我,沉默半天,最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是我听说什么了,是整个专案组都知道了。明天你去情报局开会,怕是还要说说关于此事的东西。” “整个专案组都知道了?夏雪平汇报的?” 我有点懵,因为先前我遭遇那个疑似是我舅舅的人那两次,夏雪平其实并没正面遇到这个人。而且当时,我记得明明她告诉我,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岳凌音,她想自己先查查。毕竟这件事涉及到的是自家人,还跟地铁里杀了吉川利政和 广场上刺杀蔡励晟有关,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只不过若真是她告诉了岳凌音,也无可厚非。哼,而且夏雪平这女人,现在看来她说话做事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是夏雪平说的,是那个周荻说的。” ——哼,这倒不稀奇。 没想到丁精武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小岳告诉我,夏雪平现在在情报局专案组选择单打独斗,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要是这么一说,那这就有问题了。 非要我把那点尊严全都抛弃而非常屈辱地客观地看,以夏雪平和周荻现在的关系,她把自己见着夏雪原踪迹的事情告诉周荻也是情理之中。但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如果一个人真标榜自己特别爱另一个人,而自己的爱人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而是想自己去追寻的东西,那么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这个人帮着瞒住这件事,然后陪着自己的爱人一起去私底下查么?何况周荻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根本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大喇叭;夏雪原死而复生,还杀了专案组的目标人物吉川利政、还架着狙击枪瞄准了蓝党在Y省的天字一号,无论夏雪平知情与否,情报局和专案组的同僚都会对夏雪平产生不信任,这么简单的事情,以周荻的脑瓜,他会想不明白? ——这他妈的周荻,是真的喜欢夏雪平么?别说有可能周荻是在以我现在都不愿意细想的那档子事情利用夏雪平,若是说周荻恨夏雪平才这么干我都信…… 我cao!这家伙可别再是又一个段捷、又一个艾立威吧! “秋岩,秋岩?”丁精武看我有点走神,晃了晃我的胳膊。 “呃……那个什么……那岳凌音跟没跟你说,夏雪平现在怎么样?” “看来岳凌音说的没错,你真是和夏雪平又闹别扭了。我是不知道你和她又因为什么,不过你这孩子倒也真有意思,你哪次跟你mama闹别扭,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她的?你放心吧,我这段时间也跟踪过夏雪平,一来我是想看看她在干嘛、她在查什么,二来也是想看看她周围除了我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盯着她——到真不愧是‘F市第一女警’,雪平现在每天出门,平均身边能有四到五个人跟踪她。但她每天现在都在逛街,要么是去商场看珠宝首饰,要么就是往银行和证券公司溜达。她在查什么我倒是没看出来,我也总不能蹦出来直接问她。” ——每天都往珠宝首饰专柜跑?那看来她也应该不是给周荻或者其他什么人在买首饰,不然她哪有那么多钱?总不能是他俩都在花赵嘉霖家里的钱吧? 且听老丁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依我看她并不是单打独斗:就我所见到的,鉴定课的邱康健和安保局新来的欧阳雅霓也在帮她,每天下午三点半左右,他们三个都会找不同的地方见面。那个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