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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多几度 第52节

    “一会儿我去给爸爸转病房,你不要说话气他,你要是胡说八道,别怪我抽你。”

    杜云刚要转身,杜霄就说:“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啪——”

    杜云反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直接扇在杜霄脸上。

    “你再说一遍!”杜云怒气冲冲,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杜云!”

    “杜霄!”

    一旁围观的两个人赶紧上去抓住了两姐弟。

    杜云气极了,开始咒骂:“你这个狗崽子你再跟我说这种话试试?平日里你胡闹就算了,爸爸现在抢救刚醒过来,你以为你还是中二少年吗?全世界只有你最伤心!你最难受!你让我们多难受,你知道吗?!”

    抱住杜云的高大男人,皱着眉头,一只胳膊锁着杜云的肩膀,他对许荧挑了挑眉,镇定地指挥:“你们先出去。”

    ……

    许荧拉着杜霄离开了急诊大楼,嘉树医院的路面停车场停满了车,救护车还在往医院里送病人。卒中中心的灯牌红彤彤的,以前许荧不懂这几个字的意义,现在看来,竟然有点害怕。

    杜霄一路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站在通往急诊大楼的那条路上。

    就那么站着,盯着地面。

    要不是他的手在颤抖,许荧真的要以为他没有情绪。

    杜霄抬起头看了许荧一眼,平日里做任何事都运筹帷幄的人,此刻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不肯定。他往前一步,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她往怀里一捞,双臂紧紧地箍住她。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宽厚的怀抱里,心突然像坏掉的机器,系统紊乱屏显的数字乱跳毫无章法,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衬衫的布料紧贴在她脸上。

    许荧没有站直,她不过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就更紧地把她往怀里收了收,让她几乎动都动不了。

    只听到他略带嘶哑的声音说:“别动。”他的声音越来越虚软:“让我抱一下。”

    许荧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惊魂未定。

    哪怕他们父子关系恶劣,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谁能不怕呢?

    许荧安静地由着他抱着,许久,她抬起双手,搂住了杜霄的后背,好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不会死,对吧?”杜霄的声音很低,夹杂着微不可闻的颤音。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只要住院打针就会好的,肯定没事的。”

    夜深了,黯淡的月色被路灯和霓虹灯的光亮夺去了光彩,街上来去的汽车渐渐变少,平日里水泄不通的道路此刻通畅得让人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响起的救护车声在夜色里格外突兀。

    许久,杜霄才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还以为,我是希望他死的。”

    ……

    两人坐在背街的台阶上,连灯都没有,黑暗中,许荧甚至看不清杜霄的表情,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侧脸轮廓。

    这样也好,都能更自在一些。

    杜霄双手合十,撑着膝盖,抵着鼻尖。

    许久,他才打破了沉默。

    杜霄顿了顿声,声音就冷了下去,时至今日,他都想不通,他问许荧:“他是怎么想的?那个人把我妈捅死了,他还把那个人救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能做那么复杂的手术。只要那天他不进手术室,那个人根本就救不回来。他为什么要做那台手术?那种时候,他还要证明自己的医术吗?”

    “我妈死得太惨了,身上到处都是洞,满身都是血。他明明看到了mama那个样子,他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我说服不了自己,他不会伤心吗?我妈死了啊?”

    杜霄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里盛满悲伤,那些走不过去的坎横亘在心里,拦在亲密关系之间,成为两父子多年无法释怀的隔阂。

    许荧心情复杂地抿唇,许久,她伸手握住了杜霄的手。

    明明是很热的夜晚,他的指端却冰凉又僵硬。

    许荧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握紧了他的手。

    ……

    ***

    毕竟和杜霄在一起多年,她太明白杜霄的口是心非。

    越是在意,他越是表现得别扭。

    他嘴上冷冷说着要走,却一直不肯离开医院的范围,她知道他是想确定爸爸的消息。

    两人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许荧借口上厕所,回到了急诊大楼。

    今晚卒中抢救不多,杜院长不准大家为他搞特殊化,就在急诊室里挂水了,等第二天再办入院。

    杜云和那个陪她来的男人一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杜云问许荧:“杜霄还在外面?”

    许荧斟酌了一会儿,说了实话:“是的。”

    杜云提到杜霄就生气:“怎么不走了?我就当我没有这个弟弟!嘉树集团可大了,他最好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以后家里都是我一个人的!”

    男人拍了杜云一下:“别说气话。”

    男人回头问许荧:“能说服他进来看看吗?我想,伯父是想和他见一面的。”

    杜云冷哼:“还要说服,那就别来了,赶紧滚!”

    许荧听到这里,也有点犹豫,不知该怎么做了。

    “杜云姐,要不,你先去问问伯父?”许荧想想说:“我想,杜霄也是想看看自己父亲的。”

    杜云知道这事和许荧无关,有气也不能对许荧发。她想了想,去按了急救室的门铃……

    许荧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本来是问杜霄的事,没想到杜霄爸爸却要求见她,这让在场的几个人都非常意外。

    这是许荧第一次进急救室,里面连医生都出去了。只有杜霄爸爸和许荧两个人。

    墨绿色的布帘和墙上的墨绿墙漆呼应,消毒水的味有些刺鼻。冰冰冷冷的环境,让人不由挺直了背脊。

    许荧进去以后,站得有些远,实话实说,她对杜霄的爸爸,还是有些心理阴影。

    也许当年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当时她因为他说的事实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也是事实。

    此刻他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惨白,整个人也不像之前那样有精神,他手上打着留置针,挂着许荧看不懂的药水。

    这一幕让许荧的心情也不由变得复杂了起来。

    杜霄爸爸见许荧进来,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哪怕生病,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修养。

    “不好意思,不能起来和你说话了。”

    许荧站得远远的,有些尴尬。

    “没关系。”

    “他回去了吗?”杜霄爸爸说:“我说杜霄。”

    许荧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叫你来,你很意外吧?”

    “是。”

    杜霄爸爸垂眸,眼角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有些沧桑。

    “有些事,我怕我死了就没机会说,所以赶紧把你叫来了。”

    他抬起眼,看向许荧:“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杜霄爸爸突然的道歉,让许荧有点懵。

    “什么?”

    杜霄爸爸眼底浮出复杂的神色,沉默了片刻,终于将埋藏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是我骗了你,其实,杜霄什么都不记得。”杜霄爸爸有些艰难地停顿了一下:“我的儿子根本不记得自己害死过人。”

    作者有话说:

    杜霄mama的去世是一切所有事情的起因。

    所以不是复杂,是顺着发生的。

    写了很久觉得这个契机很好,就在这揭了。

    ——

    第35章 春风35

    许荧不是那种做事没有交代的人, 但是这天,她选择了逃避一切。

    不记得是怎么狼狈地回到家,心情一直不能平静, 一切好像突然被点燃的烟花,一串接一串,应接不暇, 让人无力反应, 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杜霄爸爸说的那些话。

    他好像一夜苍老得不成样, 和许荧讲述一切的时候, 他不是嘉树医院的院长, 不是嘉树集团的掌权人, 他只是一个束手无策的父亲。

    “对杜霄来说,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 只顾着自己的工作。他mama也很忙, 却总能挤出时间陪他。他mama去了以后,他就生病了,整日整夜的不睡觉, 被诊断出严重的抑郁焦虑症。当时我听了别人的建议, 让他去外婆家生活一阵子。现在想想,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杜霄爸爸提起过去, 整个人都在颤抖:“他被救了以后, 别人和我说,他落水的时候,几乎是没有挣扎的,他根本没有求生欲。”

    杜霄爸爸喉头哽咽:“杜霄被救以后, 就一直发高烧, 说胡话, 他接受不了你爸爸因他而死,当时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对他来说太沉重了,他承受不了。后来……他就都忘了,选择性失忆,把有关水库的一切人和事都忘记了。”

    听到这里,许荧心情瞬间复杂了起来,一股钝痛感从心头而来。她的爸爸是那样热爱生活,珍爱生命的人,他不过是去钓鱼,却把命留在了那个水库。而他救的那个人,却把一切都忘记了。

    “杜云把你照片发给我看的时候,我吓坏了。心理医生一直告诉我,这种选择性失忆只是个体的一种防御机制,是他逃避的表现,如果受到刺激是可能会再想起来的。你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风险。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作为父亲,不想他一辈子活在愧疚和自责里,所以我不希望你留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充满了后悔和无措:“是我太自私了,我以为你们分手了,他不接触你,不接触你家的人,就不会有被刺激的隐患,是我低估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

    这一切的真相都和许荧想的不一样,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她站在原地,头皮有些发麻,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说:“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他看向许荧,“对不起,我真的害怕再失去我的儿子,哪怕他现在恨着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一切,无法面对你,选择离开你,你能接受吗?未来你可能会受伤,你还敢继续爱他吗?如果你不能,我可以厚颜无耻地请求你离开d.s吗?”

    杜霄爸爸想了想,面色难看,却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家有一个玩具厂,我也知道你最大的愿望是做出自己的潮玩代表作。我可以帮你重新把厂开起来,也愿意无条件支持你推出你的潮玩产品。”

    许荧越听越觉得受到了侮辱,她不满地紧蹙着眉头:“您不觉得,您实在太自私了吗?我不是木偶,我是有感情的。我和杜霄同岁,我受的就不是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