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初的故事
轰隆隆隆隆隆……天雷仍作响不断，离情依依的少年与少女仍有聊不完的话题，很煞风景的坏天气下，他们还是捨不得离开悬崖。天南地北地聊，聊着聊着，聊到一些无关要紧的话： 「像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年轻男生和年轻女生……但也没办法像一般人类男女那样谈恋爱呢！」 这是夜藤拋出的话题，这对莉亚来说也是个难题，她边是很认真地思考边说着： 「你可知道小时候在森林第一次被你所救，那真的就像童话故事一样不可思议，像是格兰克尔的王子拯救了来自地球的小公主，那个时候年幼的我真的是相信我已经爱上了你！」 然后垂下的眼神，伴随一丝成熟的忧愁，莉亚的故事继续： 「一天一天想着回到森林见我的王子，但记忆里那剑上清晰的风茵符还有你的翅膀，随着渐渐长大，我知道了你是谁，然后恋爱变得和年幼天真时所想的有些不同了。 我也是个人类女孩子，我也会期待一个男生让我牵着他的手，生活的喜悦就第一个跟他分享，沮丧时有他在身边支持我，轻轻抱着他睡去，我也会希望能这样谈上一场恋爱，和这个人永远一起……那个人不会是你，夜藤！不是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哈哈哈…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对你不公平，我的永远和你的永远是不一样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夜藤你在我的生命还是特别的唷！那年幼不懂事的天真爱情，变成了梦想的动力，是你让我爱上格兰克尔星。儘管曾经会想像跟个平凡女生一样谈场恋爱……但我不会了，我的心已经属于格兰克尔星…」 听着夜藤有些慌张的插嘴说： 「你得回到地球…」 「会啦…」 她已经下定决心： 「我还是会回到地球，但儘管如此……我的爱永远献给了这个世界，我决定好了！而我会将这里的好带回地球，告诉地球上的人们我曾经多么快乐。」 那就好……还担心你又想不开要留下呢！真的没有想到那些人类能够熬到现在，竟然还再造了一艘太空船。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人类！总让我们大开眼界，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 莉亚也还坐着，好似捨不得起身就离去，她飘忽的眼神里还有一点挣扎，她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可以选择离去，然而机会这么难得来了！你就打包好回忆离去吧。 再一次，黑衣少年牵起金发少女的手，抬头看向空中的雷燄，他无声地向弗里兰询问了人类的基地方向，然后最后一次在森林为莉亚带路，在早已没有森林的森林里，他们边走边聊，天南地北地聊，聊着聊着，聊到一些歷史往事。 夜藤：「你应该不知道她，也许听过名字但你大概不知道她是谁。」 莉亚：「说说看呀！是谁呢？」 夜藤：「在很久很久以前真正最喜欢人类的精灵，金精灵天帆奥特路尔，真的是因为她……之后的我们都没办法不喜欢人类了呢！」 这个名字很久没被提起，但也不是没有听过的新角色。先前拓荒者们在山中与火精灵、土精灵对峙，那时弗里兰非常生气，祂愤怒的要人类记得这个名字，祂说人类不了解这个世界，原来这个世界给予人类这么多的爱，人类却又再一次想要伤害格兰克尔星。 不过在那之前莉亚早就听过「奥特路尔」这名字，她知晓这人的故事，却没想过正是格兰克尔金精灵。 莉亚：「我知道一个叫奥特路尔的人，他是被记载在葛尔亚座建城歷史中，曾经勇敢挺身对抗刃骸，然后壮烈牺牲……」 人类知道一位叫做奥特路尔的英雄，人类把他当作英雄歌颂，歷史上如此英勇面对刃骸的人不多，他的勇敢成就往后所有英雄的典范。 夜藤：「格兰克尔星缺乏金属不是无缘无故。」 然后又说回了百年之前，从这一方看来故事的面貌是这样的… 开始于巨大太空船从天而降那天，这片土地从来不曾迎接这样宇宙访客，要说曾经来访的也不过陨石之类，还有早些人类派来无人的探索太空船，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活泼可爱的一群生命从太空船走了出来，他们是人类，这天人类与格兰克尔星的故事开始了。 他们充满好奇走进森林，满脸惊恐跌坐在地，怯弱而不敢前进，他们温柔体贴伸出手拉着同伴，然后勇敢挺起胸膛之后走着坚韧的步伐，他们喜怒然后哀乐，他们有着一颗颗情感丰富的心，从来不曾见到这么美丽灵魂，从来没有想过生命可以用这么精彩的方式呈现。想要认识他们，想要跟他们说说话，想与他们交流，好想要和他们谈一场恋爱！然后这个世界的灵魂，化为了人类的姿态，用这样身形来到他们之中。 非常有趣的是，五行精灵中本该最难以动摇的「金」，反而是最早对人类动情，也有可能正因坚硬的本质，如此柔情的生命更令她感到新奇。那时的金精灵叫做「奥特路尔」，她顶着一头长发闪耀金光，走在森林就这样奔向人群… 起初精灵们还不太熟悉这人类身体，学着用双脚走路不太习惯，跌跌撞撞奥特路尔认识了一个人类少年，也许在少年看来这只是个体弱多病需要被帮助的少女，但对她来说这场相遇是再美好不过的回忆。 奥特路尔的金发飘逸在森林中特别美丽动人，在少年的陪同下渐渐学着走路，其他人看来像是从一场重病中渐渐痊癒，头也不回她就走进人类的生活。她读人类的故事书、讲人类的语言、跟着人类朝夕活动又睡去，她和少年牵着手，就像人类们讲述的爱情故事。奥特路尔笑得灿烂，就像一个快乐的人类，这都是世界未曾细细品嚐过的情绪，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一幕幕生命故事中有这么多的酸甜，太多泪水和更多的欢笑，太多回忆然后她在人群中真的恋爱了！ 里拉、弗里兰、川崎和夜藤都听她说着这些故事，奥特路尔说她真的好喜欢人类，说她从来没有想过生命是这么快乐的！然后听着听着这些故事，其他精灵们也都没办法不觉得人类可爱，他们都开始喜欢上人类。 然后精灵渐渐熟悉了人类的生活，她开始善用这双腿也能够奔跑，熟练地用双手挥舞两把大剑，一路携手走来的少年也长大成为英勇战士，他俩一同在森林并肩作战。当人类和其他种族有所衝突，当人类生存受到威胁，作为这个世界拥有最强大力量的生命，奥特路尔她绝对有能力保护人类，她挥舞起两把大剑，她已不再是那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少女，她用人类的身体压制刃骸，当下一些人开始传出她是精灵化身的传闻…… 那时人类的状况很危险，人类不是刃骸的对手，人类恐怕会面临彻底的失败。奥特路尔想要出手，但精灵们都知道一件事情，祂们不想偏袒大地上任何种族，祂们不会一直站在人类身旁与人类一起对抗刃骸，祂们顶多在人类面临危机的时刻出手救援。 按捺不住心情的奥特路尔做了个决定，看着陪伴她无数个日子的少年在战场上被刃骸夺去性命，她再也无法忍耐。她举起双剑站在人类身旁，她挥舞大剑为人类而战，她毫不畏惧站在刃骸面前的身影就像人们传说中那精灵，她却像个人类流着汗、流着血，她选择与人类战士并肩作战，她选择作为一个人类，她像其他人类战士一样受伤倒地，像是个人类般在战场上死去！ 然后人类不再认为她是精灵，但依然流传关于精灵的传说同时，人们记得「奥特路尔」这个名字，记得她的英勇，并且留在记忆中她的身影成为人类战士们对抗恐惧的强大信念。 失去「金」对世界不会没有影响，虽然衝击不像失去「木」那么直接，但仍然造成这颗星球严重缺乏金属，生态方面也造成山区鲜有生物居住，还有身体构造本身就存在金属的刃骸感到不适，刃骸相信是人类的到来造成环境如此变迁，牠们变得更加痛恨人类，然后在整个环境结构变得脆弱的世界，这片土地对人类而言是险恶的，在这里生存变得艰困。 儘管如此人类依然熬过百年，人们相信暗中得到精灵的帮助，精灵们都看着奥特路尔牺牲自己也想要保护的这些生命，而精灵之中相当贴近人类生活的一个是「水」，多年后水精灵夜藤在森林里，遇上一个与奥特路尔留着相同金发的人类女孩… 这里不是葛尔亚座，这只是荒地间有一块突起高台，十来个人类忙碌着，周围几顶帐篷用简单枯枝和布料搭起，当前葛尔亚座已经无人声息，这是大地上最后的人类聚落，他们在这儿完成人类文明的最后一个计画，这是人类为再次建造太空船而选择的基地。 莉亚来到这里，她在夜藤的指引下找到此处，用一个拥抱当作最后的道别，然后水精灵又乘着一阵清风离去无影无踪。 留在基地保护其他人的拓荒者是印丹，印丹很快发觉站在那儿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他揉一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莉亚！但惊讶的不只是他们，莉亚也很吃惊这群人竟然真的就在死寂的荒原间生存下来，他们竟然还打造一艘小太空船，比起先前起飞的那艘小得多，但还是不得不钦佩这些人……好厉害！你们竟然真的活下来了…听火精灵说出口时还半信半疑，亲眼见到你们才更是令人感动…走上前去…… 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他们心中都是这句话。 另一边的故事在山路来到巔峰，本来就没什么树木的山头相对受到影响较小，烈风吹袭着云雾乱流，云流之间稳稳站立山石上是巴斯特高举着大剑，剑指天空挥动巨大翅膀的飞龙，山头并非感受不到这场环境变动，只是相对小些而已，飞龙同样也在崩溃的世界中显得无力，他们都是大地上仅存少数生命，对峙着……却没有发生衝突，他们都已经不想要战斗。 「我们要离开了！我是来道别的。」 是巴斯特开口对空中飞龙说道： 「也是一段特别的缘份，在山路冒险还很冷门时，作为最早探访高山的拓荒者之一，然后碰到你们，和飞龙战斗的故事带回山下大家听着觉得精彩，我也因而得到一个『龙骑士』的称号。 这颗星球已经快要完蛋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也只是死路一条，我不确定你们在这样的环境能否继续存活，但不论如何……曾经的冒险故事都告一段落，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们挺难缠的！确实是可敬的对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龙骑士巴斯特收起大剑挥一挥手，这时空中飞龙对天吼了一声，接着隐隐听到天空里回响起一声又一声像似的咆哮，姑且就当作牠们为巴斯特送行吧！ 他总共带了十个人来到山上，每人都扛上一袋是装满的茂晶石，最后一次从山上挖走一些宝贝，然后他们真正离去。 回到基地巴斯特得到的惊喜有两个，一是计画之中的，修哥寮和路透这边带领打造太空船的任务已经完成，另一个不在计画之中的惊喜，是和莉亚又见面了。 看夜藤又静静坐在自己为人类立下的墓碑前，弗里兰、川崎、古达也都来到他身边，看着插在岩石中的风茵剑，看一身黑衣水精灵有些哀愁的背影。 本来该是最处不来的水和火两个精灵，弗里兰却也挺懂夜藤心思，火精灵拍了拍他肩膀说： 「还在为离别感伤着。」 夜藤摇摇头否认： 「还好！人类在这里的时间相对短暂，大概很快就会忘了他们…」 但他们现在却还用人类的身形，说着人类的话语。 弗里兰：「就像是故作坚强而说谎的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看穿的夜藤只好先用笑声应对，然后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三位，整理好心情后吹一口气，吐出心中纠结情绪，然后开朗地说道： 「是时候好好跟他们道别了！这短短的百年也是真正精彩过。」 是到了该道别的时候。上一艘飞船起飞时精灵们还记着里拉的死去，正在气头上的祂们对人类多少怨懟，但祂们是喜欢人类的，这百年的故事不该用这样方式结束。幸运的是祂们还有再一次道别机会，让故事用圆满的方式结局，只有圆满了的故事才能结局。 却早被火精灵看透了心思，也对身旁的川崎和古达笑一笑后，再看向夜藤的弗里兰这么说： 「我们都知道你在不捨分离！你也像是个人类一样，谈了一场人类的恋爱……她叫柯莉亚对吧！精灵之剑。你想要保护她、想陪伴她、想听她分享快乐、想帮她走过悲伤，但你是精灵，她是人类…」 这是巴斯特第二次对于再见到莉亚感到惊讶，上回原以为她早乘着太空船离去，却在夜晚东门外头看到这人，那时巴斯特可生气了！这孩子怎如此任性让人cao心，却又不得不为她勇敢的爱讚叹。而这回是本以为那夜她和黑衣的少年走向东方，她早已准备好让自己被埋葬在风沙之间，却经歷了这么久看到这孩子奇蹟似地生还，不得不为此感到高兴。 从山头带回啟动太空船最后的燃料素材，经由团队中专家们用最快速度全力赶工，不消一日完成燃料製作，然后听见太空船啟动的机械运作声，他们都松一口气，这被赌注的最后希望、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达到预期成果，他们经歷百日生还下来，他们将要飞向天空！再见了，格兰克尔星。 却还有一丝不捨的莉亚又抬头看向东方… 「我们都知道你想在她身边。」 火精灵边说着，他走到夜藤背后，靠到很近的距离，而川崎和古达也走上前，一人一手放上夜藤的肩膀。 「我们都知道你还故作正经，强忍着真心为了这个身份。」 川崎和古达的手渐渐施加力道，开始感受沉重的夜藤意识到自己就要动弹不得。弗里兰继续说着： 「能够看着这样的你，遇上了这样的她，又一次让格兰克尔星拥有这么幸福的笑容，这真的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然后弗里兰在夜藤背后用燃起火炎的双手，紧紧抓住水精灵晶莹的翅膀，承受不断施加力道的火炎，那对翅膀出现裂痕… 「等等！你们…」 夜藤慌忙却没能阻止，背上的翅膀一声清脆声响……啪啦！散成无数碎片洒落空中！ 然后祂们都松开了手，夜藤急忙站起看着身旁的几位，他仍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但那三位却是早有准备，一副沉稳地点了点头，这是告诉夜藤由不得他挣扎了，去吧！去到他心所向，不必留恋、不必掛念，这里还有祂们在。 弗里兰上前推了夜藤一把，叫他别再多想，快去！ 夜藤也是明白，他已经失去羽翼这意味着什么，已经无可挽回，就别再掛心这些，就相信他的伙伴们，这片大地就交给你们了。然后夜藤拔腿朝莉亚所在的方向奔跑起来！ 他失去精灵的力量了。用一个人类身体，脆弱、渺小、无力，才知道跑步原来是这么累人… 弗里兰：「还记得那时我们拼命想要阻止她…」 川崎：「是说奥特路尔对吧？」 弗里兰：「哈哈哈是呀！」 当年化身为金发少女的金精灵奥特路尔站在刃骸面前，那是一场人类对抗刃骸的恶战，在刃骸压倒性的强大面前人类死伤惨重，唯一令刃骸不解是这个金发的女人……熟悉环境中流动能量的牠们都有所感觉，牠们知道这人是这个世界的代表，牠们很困惑为何选择站在人类那头？要是没有她，人类绝对不是刃骸的对手，她这样对刃骸很不公平… 她不是因为人类打不赢刃骸所以选择帮助人类，她真的陷得太深，听不进其他精灵想要劝她冷静三思，她是真正爱上了人类，她在这战场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背后的翅膀，然后使劲将翅膀从自己背上摘了下来。 失去翅膀的精灵就像是被斩断和世界核心直接联系，她不再是世界的心，她成为世界的一份子在这环境之中，失去精灵的力量，而意识、思想与记忆都被留在这个人类的躯体。她本是可以刀枪不入的「金」，却选择真正作为一个人类，用人类的方式、用人类的力量战斗，然后英勇作为人类牺牲。 看那风茵之剑是立给人类记忆的墓碑，立在滨海的悬崖，而这一个瞬间就看着悬崖后方的整片大海蒸发殆尽！第一次让阳光照进了海底，第一回用这样清晰视野看本来的海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