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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起嘴角呵呵的笑,笑得本就强撑的身子都在打颤,笑着笑着,连眼泪也笑了出来,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好像要消失了一般。 三三昏过去前,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到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一如初见时的雪白傲然,近在眼前,遥不可及。那是她开始怨恨的人。 她终于对她生了恨。 三三离长离的灵位只隔了一道门,她没能进去看她。直到死前她才意识到,这次的晕厥,让她错过了进去和长离道个别。此后一月,她再没能下床,也就没来看过她。 也或许是她们即将重遇,所以无需告别。 第52章 “皇姐,停手吧,她很疼。”自从醒来开始,每次渡血,川已总要恳求川兮这么一句。 后来,他换了一句,“皇姐,换旁人来做吧。” 他看出了她的自我折磨。每每取完血,木讷的渡入他心源脉蕊,而后绷身站在他床前,攥紧颤抖的手听着身后粗重的呻|吟声,眸光血红。 再后来,他什么都不说了,每次渡血,咬破了唇隐忍着心疼和愤怒,他心疼皇姐和那个女子所受的身心折磨,愤怒于这场以命换命的救治,更愤怒于祀兽的残虐,和启明古则的不可理喻。 他不止愤怒,他还恨,恨整个启明的愚昧,恨所有生灵可笑的思想。他是灵长族未来的皇,所以他不能死?他死了,灵长族就完了,三族就乱了? 攘外有所谓的天选佑将,安内有国佑,惩恶有祀兽,三族中哪一位帝王君不是个摆设,除了管管文修赋税,就是摆在高位以安民心。所谓帝皇,不过是个管家,一个需要做族人心灵寄托的摆设,那换旁人来做这个摆设,有何不可! 他恨,恨这个世界滑稽可笑的古则,恨愚昧不自知的人民,恨被奉为神灵的祀兽,更恨自己。 他恨自己随意出宫,还修心未成,生了滔天恨意,成了祀兽惩处的对象。 “皇姐,是已儿不好,害了你,害了长离,更害了这个无辜的女子。”新祀前五日,最后一次渡血,川已目送三三被抬走后,抬眼看着站在他床前的那副躯壳。 川兮如一副无魂的躯壳般杵在那儿,只有血红的眸子才能看出一丝活着的气息。 许久许久后,川已才等到她开口。 “若……本宫不再做国佑,你当如何?”她眸色回复如常,淡淡看着他。 不再做国佑…… 川已愣了愣,而后笑了,身心放松的笑,“已儿为皇姐开路。” 他本就不接受始祖的古则,本就不觉得只有天选和延袭才是正道,若皇姐想要摆脱这枷锁,他亦可以为她力排非议,还她自由。他本就想去证明这个世界可以有制度,而不是靠天靠地靠祀兽。 凌云进房时,姐弟两人正相望无言,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也不枉她这九个月来在外立威的努力。 临近新祀,正是自觉没有活路的亡命之徒猖狂之际,启明大陆□□横生,最是不安稳的时候,凌云本没时间回来的,可她放心不下公主和万儿,夜半通幽径急行归来,想看看她们。 她原以为三三还在渡血,却是晚了一步,不过恰巧听到公主的想法,也甚感欣慰。 枷锁加身八十载,根深蒂固,无人撼动,现下终于有人让她想要挣脱,也奋力挣脱了。 “所谓国佑,实为护民将领,凌云可代行其职。”她风尘仆仆走至二人身后,跪身道,“公主离任一载,属下代职九月,孑川一如往年,属下可证明,孑川并非非公主不可。” 川兮没有言语,扶她起身后审视了她许久才张口,“姑姑不会舍得,换旁……” “可凌云想圆父亲遗愿。”凌云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她知道她会拒绝,早想好了理由。 她当知道的,因为她的庇护,父亲没能逼迫她再上战场,而她更是躲在她身后几十载,不愿遂了父亲的愿,让父亲抱憾终身。而今她有机会报答她,有机会尽孝,她愿意。 “凌云并非报公主当年之恩,只想借此圆父亲遗愿,望公主成全。” 她又要跪,川兮御发直接托起她的双腿,淡淡看着她摇头。 她依旧不同意。这个位置有多少苦楚艰辛,她深切的体会了许多年,她不允许她已为数不多的亲人去做。 “表姐,”川已艰难坐起身来,也朝凌云摇头,“此事后议。”皇姐想走,想一身轻松的去等那个女子转世,那就先让她安心走就是。 凌云会意,察觉出了自己的急切,低头行礼,“属下去看看万儿。” …… “听说一千年前来过一个异世药灵,讲给我听吧。”川兮寝宫内,三三斜靠在床头,看着锦绣凤被低声道。 还有五天她就要死了,那个狠绝的女人,为了不让弟弟留下一丝的隐疾,让她承受了近三个月的钻心取血之痛,锥心蚀骨。她想起她曾说过来世可复仇的话,想找人验证。 黎儿也知她死期将至,事事顺遂,听她对千年前的药灵感兴趣,给她掖了掖被角,柔柔开口:“千年前,先辈一位公主为救祀祭中被牵连受伤的孩子,不幸负伤,幸而天降异世药灵,舍命相救,据说两人有了情意,本以为阴阳两隔,没想到死后转世,竟可以选择留存前世记忆。他带了前世记忆回来寻公主,公主身份是不得嫁与非佑将之人的,听闻当时两人颇有坎坷,有人说她们在一起了,有人说那药灵和她三世相遇都没有名分,不知哪个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