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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语,便小声絮絮叨叨:“殿下总有理不完的事,多久没能一同用过早膳了。今日分明就可以早一回的,丰家小外甥胆儿小,容他静下便是……” 顾宴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捧上他侧脸,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她下颌清秀流畅的线条,却始终没有来掐她整个下颌。 谢青绾一时竟有些不大适应,又听到他沉沉道:“想把绾绾关起来。” 嗓音近乎是阴郁的。 上回听他这么说,似乎是从大长公主府回程的路上,不像他仍旧惦记。 谢青绾手指绞着绒毯,很是为难:“这是殿下的愿望么?” 顾宴容神情不变。 愿望? 求而不得的才叫愿望,这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不该叫愿望,而该叫恶念。 他怀着恶念哄骗她:“对。” 谢青绾于是面临两难的抉择。 一面是四季中变幻不同的日光、树下摇椅、枝上风蝉,阑阳城岁岁年年不尽相似的烟火与花灯。 文人雅客称之为风雅自由。 另一面是他墨海一样翻涌不可丈量的目光,他温暖掌心连同清哑悦耳的嗓音。 谢青绾喜欢他用这样的嗓音唤她绾绾。 她不知作何回答。 更不知男人的目光是如何仿若浓稠的浆火,黏滚过灯火间她每一寸可见的肌肤上,又张开无数黑雾凝成的蛛网,将她层层拢织其中。 她正偏着脑袋,全无知觉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顾宴容今日盥洗似乎格外久些。 谢青绾原本乖巧规矩地掖好了被角勉强撑着精神等他。 帐外留一盏昏灯。 她等了许久,迷迷糊糊好像小睡过去一会,醒时听到一点异响。 那动静又瞬间寂静下去,檐外坠雨滴答,夏虫渐开始鸣响。 似乎一切如常。 谢青绾打低低压下一个呵欠。 她气血不足,华衾又格外温凉,一时便很难暖得动。 谢青绾如今不大习惯这样的感觉,又张着眼不知耗了多久,抵挡不住困意,歪头即将再度睡着。 忽然之间,她听到外头清晰可闻的一声闷.哼,带着难以掩盖的呼吸声。 像是有人受伤了一样。 谢青绾尚有几分迷糊地睁开眼睛,愣了不知多久,又听到一声似乎是刻意压低过的:“绾绾。” 她这回彻底清醒过来,带着几分担忧披衣纳履。 哦,她是被顾宴容一手抱回去安置的,鞋履落在外间。 谢青绾于是索性没有穿鞋,缓步朝那声音所在的位置走。 她这回真真切切地听到呼吸声,和不知杂着怎样情绪的:“绾绾。” 殿下受伤了? 为甚么要瞒着她呢,谢青绾眉眼渐有些忧郁。 一向警惕的摄政王似乎伤势严重,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她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开口要唤“殿下”,抬眸却当即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满池的热水渐近凉却,平日里氤氲的白雾都散开不少。 顾宴容靠在她平素惯倚的那颗圆石上,手中属于她的巾帕皱地不成样子,水面荡开的层层波纹尚未平息。 情势骇人,那杆不容忽视是其中骇人之最。 谢青绾脑中轰一声惊雷,待反应过来,转身便往外跑。 她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哗一声,是顾宴容从池中站起身的声音。 第48章 安抚 ◇ ◎不怕了,绾绾◎ 这一跤摔得极重, 谢青绾慌乱至极膝盖又生疼,却仍旧竭力想要站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逼近时还杂着尚未平缓的呼吸声,刻意压低的微喘令整座玉雕石砌的兰汤池都烟雾靡靡起来。 顾宴容混不在意地朝她走近, 却并未急于扶她。 他单膝半跪于地上, 像是在瞧一只朝他摊开肚皮的小猫, 屈起的指节刮她鼻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与考量道:“又在乱跑。” 语气淡淡:“我没有说过, 要绾绾乖乖睡觉么。” “明明自己要跑出来,被吓坏了却要怨在我身上么。” 嗓音里混着难以言喻的暗与哑, 每说一句, 便令谢青绾悚然一分。 他最后定论道:“绾绾, 好不讲道理。” 谢青绾全然不敢回头去看, 脑海中全是方才不慎撞见的, 他专注压抑的神情与动作。 顾宴容仿佛当真是在救扶一只受伤的可怜小猫一样细致检查过她的膝盖:“疼么。” 谢青绾这才想起疼来,目光竭力避开他, 几不可闻地唔了一声。 分明池水都逐渐冷了下来,顾宴容手掌却像是灼着烈火一样炙人。 他额角覆着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 就这么倾身单膝跪在她身旁, 意味不明地问:“不是宁肯不睡也要跑来找我么, 绾绾。” 他指尖点一点少女微翘的琼鼻,守株待兔一般:“怎么不看我。” 这样的嗓音实在从容,连隐隐的烧渴与按捺都被他掩饰得很好。 谢青绾于是觉得一切如常,缓缓侧过脸去, 结果毫无防备地与打了一个照面。 救命。 谢青绾脑中一片空白, 磕磕绊绊才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她不晓得顾宴容究竟是如何以这副形容, 始自清贵且从容地半跪在她身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