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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棣抹去泪水,满眼恨意地跟在他身后,执意要与他一同去。 离善朴看着她孱弱的样子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扶着她坐上马背。 唐武把木棍塞回背后,与泓澄一起恼怒地跟在身后。 北城门外十里处,崔勇率领三万萼州军浩浩荡荡地赶来。 他远远地见到离善朴忙跳下马背,带着众将士一起行礼,两个部将从运输车里拽出被五花大绑的陆逢时,把他推搡到离善朴面前。 南门外的战事还未结束,虽然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但为确保万无一失,离善朴命崔勇立即带兵去支援。 崔勇领命,忿恨地瞪着陆逢时,猛地一脚踹得他趔趄着险些倒地,留下十几个兵士护着离善朴,骂骂咧咧地带着三万萼州军赶去南门外支援去了。 陆逢时头发蒙乱,脸上满是被崔勇和他的部下打的血粼粼的伤口。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崭新的铠甲穿在身上显得臃肿异常,站稳后对着离善朴九十度躬身一礼。 “离公子,您的手下对下官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罪?你也有资格治别人的罪?” 离善朴心痛的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你违逆梁王旨意,不肯带兵赶来支援,致使萼州险些失守,你害死那么多人,本该被千刀万剐!” 唐棣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身子虚晃着靠在离善朴身上。 唐武怒瞪着肿成核桃一般的双眼,抽出背上的木棍,恨不得一棍子爆了陆逢时的头。 泓澄眼圈泛红,手中的长剑攥得吱吱作响。 陆逢时第一次见离善朴这样激动的样子,神情寡淡地看着他,又看向众人,眼中透着一股令人周身发冷的寒意。 “离公子,您还是太年轻了,您如何得知下官违逆了梁王的旨意?下官身上有两份梁王的诏令,您不妨拿出来看看。” 离善朴双拳紧紧地攥着,他早就怀疑梁王有意拖延,才故意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给陆逢时,想逼他说出真相。 向两个部将略一点头,二人替陆逢时松了绑,才从他紧实的铠甲中翻出两份诏令来。 离善朴上前一把夺过,拥着唐棣,与她一起极快地扫视一遍。 两封诏令落款日期均是他上书请求增援的三日之后,按路程来算,并不算拖延。 “离公子,您可知道,这两封诏令落款的日子相差整整七天,却是梁王同一天派人送到江州来的。” 离善朴瞬间了然,梁王起初并不相信马本初调兵准备大举进攻萼州,回信说即刻调兵只不过是敷衍他,私下里派人调查过后才给陆逢时下了诏令,又担心他们父子不满,便让陆逢时来背这个黑锅。 陆逢时将计就计,为了握紧兵权故意拖延着不肯出兵才酿成了如今的惨剧。 离善朴忿恨失望至极。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萼州将士,保护一方百姓拼命抗敌死不足惜,可他们竟成了狭隘算计、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这笔账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必定要押着陆逢时进京,与梁王当面说个清楚,为唐棣、唐玉山夫妇,为死去的萼州将士和从栖山的弟兄们讨个公道。 “带回去,关进刺史府大牢!” 离善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沉声吩咐,唐棣虽然恨不得立即杀了陆逢时,但她明白离善朴心中另有打算,擦干了眼泪,挽着他转身走向马旁。 泓澄忙快歩走在二人身前去牵马,唐武拎着棍子,斜眼恶狠狠地瞥着陆逢时。 两个部将捡起地上的绳子,正要重新绑起陆逢时,却突然被他用力推开。 二人没有防备,趔趄着向后倒去。 身后的兵士们察觉到不对劲,忙一起涌上,却已经来不及。 陆逢时的神色阴寒刺骨,抬手在臃肿的铠甲上搬动一番,瞬间从左右两肋射出几支一扎多长的箭来。 唐武登时惊的脸都扭曲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唐棣和离善朴猛地扑去,宽阔的肩背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挡的严严实实。 身后一声痛苦的闷哼,“噌”的一声擦过离善朴手臂处的铠甲射向前方的短箭,木棍掉落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碾压着唐棣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心。 她脚下一滞,不敢回头,拽住离善朴的手臂瘫软着蹲下,捂着嘴,泪如泉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武!”她听见离善朴和泓澄的呼喊声,听见宝剑破风飞出,击倒人的声音。 感受到身后有一只颤抖的手在轻轻地触碰她,她抬头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全身战栗着转过头,凄怆地唤了声“表哥”。 唐武靠在泓澄肩上,胸前刺出四五根半寸长的箭头来,疼的满头大汗,口中不停地呕着鲜血。 看着离善朴紧紧拥着唐棣,低着头自嘲似的咧着嘴傻笑,胸前的血浸透了袍子,噼里啪啦滴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抬起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唐棣。 “唐棣,我……我想抱抱你。” 唐棣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武,冰冷的手搂着他的脖颈,脸颊紧紧地贴在他满是络腮胡的脸上。 她的衣襟一点点被他的鲜血浸透,湿乎乎地沾在身上。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惶无措,连嘴唇都是抖的。 “表哥,你抱……抱我……你别吓我,爹娘都走了,你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