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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摸着身侧人的熟悉面容,恍惚间真就觉得对方只是睡着了,只是云谏的身体真的好凉,他想将他煨热,于是展开双臂紧紧抱着对方。 他吻他眉眼,吻他鼻梁,吻他冷薄的唇,敲开对方的齿,将嘴里含着的樱桃果核大小的种子渡了进去。 唯一一次,他含着笑,闭上眼,挤入云谏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 睡到仿佛自己已经死了,正与云谏长眠于地下。 你死,我虽死不了,但我生,你必须活! 这是我对你的诅咒,凤岚云谏 冗长的岁月很难熬,好在他一直沉睡,香甜黑梦中,都是他师尊的容颜。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云谏醒不来,他又死不掉,那就一直睡下去吧。 睡到天荒地老,睡到世界覆灭。 此恨何时已。 长路迢、寒更雨歇,葬他天凉。 长恨悠悠魂梦杳,是梦也难醒矣。 料也觉、人间无味。 这一眠,便是百年。 簌簌岁月,更迭不休,夏蝉冬雪,轮回重生。 似有微光穿透眼睫,迫着他从黑梦中醒来,将夜不愿睁开眼,他急着回到梦中,去见他师尊。 虽然梦中的那张脸都模糊了,都胧上了一层薄纱,可即便只是看着那一身颀长如玉,那一抹惊鸿白影,他都极满足。 他皱了皱眉,正欲阖目再眠。 却蓦然惊醒,惊地诈尸似的从水晶棺材里坐起,棺材盖没撞到头,身边也没了能搂着入眠的身躯。 他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不休,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人呢?! 人去哪儿了? 他搂着睡了很久,睡到不记岁月的枕边人竟竟不见了! 将夜腾地从睡了百年的棺材里跳起来,惊慌失措地往外狂奔,跑出狭长的甬道,跑出密闭的屋舍,跑出一路他未曾注意到的芳草花蕊。 他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身躯是随着年月腐朽不见了,还是被谁带走了,又或者或者 将夜不敢想,不敢祈盼,只怕落空。 他没有注意荒芜的焦土长出了嫩绿,也没注意干涸万年的蛮荒被川流萦绕流淌,直到他在一树白梅下看到熟悉的背影。 恍若梦中。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他在几尺之外止住了脚步,既渴望靠近,又不敢贸然,生怕梦境如泡沫破碎,生怕被现实扎破喉咙。 他的心脏狂舞乱草,好像要从胸腔挣脱出来。 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雪白的背影,看着片片落梅飘在他肩头,蓄在他长发上,是墨黑的发,不是千年前因将夜身殒后一夜而白的发。 片片白梅装饰着墨色。 他看着梦中人抬起手,折了一支白梅,这才注意到,蛮荒不知何时成了绿洲,白梅种满了整片魔域。 师、师尊 他小心翼翼地唤他,如呵挚珍。 眼前人微怔了一瞬,缓缓转过身,侧过脸,一双极澄澈,极漂亮,蕴藏万千缱绻的桃花眸便落在他身上,亦将他装入琉璃珠中。 将夜心跳一窒,他瞪大了眼睛。 对面的人在这片落英缤纷中笑看着他,轻叹了一声,薄唇微启。 我在。 这一声便犹如天籁,将夜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他莽撞地踏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川流中,激地水花四溅,洇湿了彼此的衣裳,又忙不迭带着一身水痕撞进云谏怀中。 双臂死死地锁在云谏腰上,感受到了体温,听到了心跳,闻到了熟悉的岭梅冷香,还有还有炙热的呼吸。 一切那么熟悉,那么渴求已久。 他喘息着,心口怦怦乱跳着。 是他!! 他活着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终于不用一人独活!终于可以与他相伴! 他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开口,是惶恐难安的,是惴惴惊惧的,怕梦破碎,又极渴望印证。 师尊 嗯,我在。 师尊!! 我在。 是云谏的手先抚上将夜的软发,轻柔地落下,又揉捏着将夜的脖颈,他长高了很多,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如今都足有云谏耳垂那么高了,只是太瘦了,清癯了不少。 将夜听够了蓬勃跳动的心脏,抬起百年后终于再次亮起的杏眼,直勾勾望入云谏眼底。 这样还不够! 他踮起脚尖,落吻在云谏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上。 湿润了对方的睫。 他取过对方手中的那截梅枝,绾起云谏的发,斜斜插入。 恍若回到了那场夜市湖畔。 娘子别摘,我我送你的,你戴着好看 嗯,不摘。 云谏薄唇微启,托着对方的后脑,朝着脸颊赧红的将夜炽热而深情地吻去。 他一次次被伤害,又一次次固执地要爱着他,治愈他。 而他,曾深陷黑暗,曾近乎疯魔,曾无所谓生死,却因他这一线天光照亮来路与前途,最终心如衣白,无谓其他,没有炽恨,只有炽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