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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陷入后半截那段被压抑和恐惧缠绕的恶梦,井上千束就会陷入梦魇。即便意识被惊醒,身体也无法动弹,被鬼压床的现象久久困扰。醒来后反倒愈发疲惫。 但梦境中出现鲜艳的色彩,这种情况还是自失忆以来头一遭哪怕梦中的画面诡异如万花筒中不停变化的景象,像暴风雨夜里被荡起阵阵涟漪的水中月。 井上千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失去记忆的几年空白里,她曾完整地见过色彩。 而且今次梦境还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形似单身公寓的房间、出现在屋内的那两个男人、不知出自谁言的求婚,和从牢笼中把她解救的男人。 掀开被子起身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盖,井上千束仰头咕嘟咕嘟大口补充着水分,眼前的世界依旧是黑白灰构成的单调。 抬手取下脖子上的栀子花项链,井上千束把被穿戴在项链上的婚戒牢牢握在掌心。钻石凸起的棱角不算明显,但她握得太用力,戒指硌着掌心的rou有些疼。 一个清晰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越演越烈。 井上千束甚至回忆不起对方的名字,但她想找到他,想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对他道上一句好久不见。 井上千束蓦然想起昨天在街角偶遇的卷发男人,他眼底亮起又熄灭的光和离开时凄恻的身影会是他吗,戒指的主人。 但井上千束不敢妄下定论。 谜团太多,自己又同时拥有红与黑两张身份卡。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更像彻头彻尾的黑方如果自己失忆前第一个遇到的是贝尔摩德她们,为了探究色彩的秘密而被引诱着拖入深渊,这在逻辑上似乎说得通。 而且结合曾经发生过的网暴事件和夜深人静时不断回荡的噩梦,她必然曾经遭遇过一些糟糕又可怕的事。 但如果一切都只是组织编织的谎言呢,是自己判断错误后得出的谬论。她真的会被这些事给摧垮吗,就这么轻易弯下挺直的脊梁。 自己到底是红是黑,井上千束至今都持保留意见的态度。 梦境光怪陆离但大都是现实和心魔的投影,井上千束尚未来得及细细分析,思绪就被枕头底下的来电铃声给打断。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宫野志保」的字样,接通后清冷中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下午一点,我在研究大楼门口等你。 知道了。 井上千束被带去纽约没几天就被安排了监视宫野志保的工作。组织对那位栗色头发的小天才分外重视,生怕她跑了。但贝尔摩德对宫野志保却厌恶至极,甚至蹙紧眉心告诉井上千束除非出现状况,不然不要告诉我关于宫野家的任何信息。 是连听到消息都会抵触反感的地步。 如今宫野志保学业有才,被组织调回东京负责接手宫野夫妇的研究,井上千束又恰巧回了日本,于是组织干脆把监视宫野两姐妹的活也甩给了井上千束。 宫野志保是组织现阶段至关重要的成员之人,甚至成为获得代号年龄最小的干部。但不管是志保还是她的jiejie明美,两人都对待在组织一事十分抵触。 不忠,便不值得信任。 所以组织很少允许她们见面,偶尔的约见也必定安排人监视。 现在井上千束就是负责盯梢雪莉的人。 若无她出面接送,雪莉甚至不被允许离开乌丸集团研究大楼。毕竟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在大楼内替雪莉准备了房间,最大限定杜绝她逃走的可能。 今天本也该是平淡无趣的一天。井上千束坐在冷饮店靠门的位置,她舀下一勺点缀着红樱桃的巧克力冰淇淋送入口中。单手托腮,千束佩戴在右耳的蓝牙耳机正把宫野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清晰传入她耳中。 手指在桌面敲打个不停,井上千束边监听几桌外宫野姐妹的谈话边思考着该如何再次偶遇上次碰见的卷发男人,却突然听闻一声惊呼。 小心! 下一秒,一杯点缀着薄荷叶和冰块的苏打水倾斜着尽数泼洒在井上千束领口,浸湿大片衣襟。 异变突如其来,冰凉的冷水划过肌肤激起一阵战栗,井上千束站起身双手拎起被打湿的衣襟试图把滚个不停的水珠从衣料上抖落。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地上有水我没注意到。 弄洒苏打水的金发男人向前栽了好几步,最后扶着井上千束对面空座位的沙发才勉强稳住身子。他屈膝半跪,上半身斜扑在沙发座里,似乎真的只是脚下打滑才酿成的意外。 周围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就连宫野志保也勾起嘴角露出个嘲笑的表情,就好像金发男人的这杯水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无法反抗庞大的组织,但若能看到那些人过得不好,历来擅长压抑自己的14岁少女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被苏打水打湿的半截衣料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但好在饮品中糖分含量不高才不至于黏糊糊的。 从抽纸盒里抽出一沓纸巾擦干脖子上的水迹,井上千束扭头看向身侧一刻不停向她鞠躬道歉的金发男人。 是艳烈的色彩,不输贝尔摩德。 男人只是脚下打滑,并非有意,道歉态度又极其诚恳,井上千束自然不觉得生气。如今见他身上颜色缤纷动人,井上千束便更是连仅剩的不悦也一起抛之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