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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步走进去,她所过之处灯盏自明,但灯火却一直摇曳不定。她目不斜视,一直走到殿中央方才停下。 随着亮起的灯火,我看清殿中央砌了一个星形的潭子,五个尖细的兽角向五方伸展,潭子里注了七分满的暗红液体,一盏黑色的碟子没有任何支撑地凌空悬在液体上方。 沙漏原本轻微的声响在这殿中被扩散到无限大,细细密密地响在耳边,像不断蠕动的蛊虫,不动声色地就会攀爬上你的脊背。 “灵染。”随着那女子的一声呼唤,潭中的液体开始剧烈地晃动,承载不住时便往下四溅开来,帷幔的边沿也缓缓摆起,无声无息地延伸着,恍如妖类的须。 那女子又唤道:“灵染。” 渐渐的,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更深处的黑暗中显现。一袭白衣穿透这凝滞的诡景,她立在正东的兽角处,轻轻擦拭其上附着的细密水气,沸腾的液体立刻停止了sao动。她妨若不经意般,道:“有客来。” “什么?” 我愤怒地瞪向河雅:“你说不会将归迟的事告诉折弥,可这是什么?” 带着一点卷的微蓝发梢盘在白衣的襟前,红色丝带正系在右手尾指上,随着她擦拭兽角的动作而上下飘动。 河雅按住我的肩:“春儿——” 与此同时,殿内的两个人都向我们回过头。除了仙小妍与事先知情的河雅外,我与离珠都有些发愣。 一身折弥装扮的人并不是折弥,她的脸……是夭华的脸;而先前进入司神殿的女子,此时终于看清,她有一张与折弥极为神似的脸! “她们……她……” “拜月教教主。” 我吃惊地看着她们,河雅又道:“归迟没有记忆了……可是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装束,又为何会选择以这个身份待在拜月教,没人知道。” 她忘了前尘往事,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她却记得这样的装扮,该有多深刻的情感才能将这些都烙印在头脑里……无法消弭。 我想上前,离珠却比我快了一步。她推开仙小妍径直走进去,一直走到归迟身边,凝视她,半晌,牵着唇角露出一点笑:“夭华?” 归迟不卑不亢让她看,只是面无表情:“不是。” “那你是谁?” 归迟迟疑了一下,而后云淡风轻道:“这不重要。”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但请你们离开这里,立刻,马上!”那教主不悦地来回打量我们几个不速之客,离珠回眸看她,笑了下,果真掉头就走。 仙小妍匆匆跟上她,离珠在经过河雅身边时道:“我等你和我一起回去。”顿了下,又道:“一直等。” 仙小妍直接把怜悯的目光抛向我。 离珠从头至尾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出现至今,她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有我这样一个存在。她丝毫不避讳我便直接对河雅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在乎我是否会难堪。 也是了,曾想致我于死地的人,又怎会关心我在想些什么。 离珠与仙小妍离开后,河雅一直没有开口。我心里钝痛,却强迫自己不要介怀,打着精神专心致志走向那个半透明的影子。教主狐疑地看我,我吸着气走到归迟身边,伸出手想去碰触她,那手却穿体而过。 “归……迟。” ……她真的只是一个影子,脱离了兔妖的身体,她只是夭华的一魂一魄。 归迟疑惑道:“……归迟?” 我缩回手,想对她笑一笑,泪却一下就冲出眼眶:“不……灵染。” 回客栈的路上,我与河雅都默默无言。我弄不懂自己为何要哭,只是一直到现在,眼眶都是湿润的。河雅原先走在我之前,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我身旁,她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抬头看她,她嘴唇动了动,我以为她是要说什么,她却还是沉默下来,反而掰过我的肩,把唇印在我的额头上。 我安静地任她亲吻,那之后她就紧紧拉着我的手往回走。又走过一阵,她终于道:“离珠昨夜来找过我。” “嗯。” “她让我和她一起回去了。” “嗯。” “春儿……我先送离珠回祝灵岛,之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不问我以后的打算,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去哪里就许下“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诺言。她说话总是这样圆滑,与当初说迟早会回去接妖无蓝一样,不会让人彻底绝望,却又让人多少清楚这约摸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了。我想她必然已经在心底把这话从昨夜寻思到了现在,不至于当场就与我撕破脸,却已经足够婉转地告诉我她的真实意图。 其实,河雅,大可以不这样的。你就是对我说真话我也不会纠缠不休,你不必这么防着我,死缠烂打不是我的作风……你大可不用说这些谎话来敷衍我。 “春儿,我知道你的气一直都没消,也许这样正好,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这不也是你希望的么?” 如果没有消气,如果没有原谅她,我又怎会与她共赴云雨?我笑了下,点头:“我明白。” “春儿,你要相信我,以前说的话句句都当真。” 确实句句当真,可是抵不上她对离珠那千年来的情感。她没有欺骗我,可是她欺骗不了自己,她爱离珠,胜过爱我百倍千倍。她们从来两情相悦,是我不长眼地掺和进去,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