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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安背过身去平复情绪,片刻之后止了眼泪,红着眼眶道:“怎么个劫法?” “出了上海地界咱们就动手,大小姐放心,那里面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人。” “就怕没这么便宜的事……” “这四个月来,你真当我良心被狗吃了享自己的福呢?”刘志远叹口气:“当初穷地恨不得卖妻卖女的,全靠老爷子看的上,跟了他一起闯天下……” 袭安脑子里一团乱麻,抓也抓不出个头绪,又见到刘志远脸上那忠肝义胆一般的神色,心一横,问:“那之后呢?如若成功劫出来了,怎么个办法?” 刘志远面上一僵,有些尴尬道:“老爷子是最要面子的人,这次遭了大难,以后……我是说短期内又得过避人耳目的日子……” 袭安明白他的意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爸爸拎的清的。” “那就好……上海是待不住的,我们的意思是把老爷子偷偷弄去广州。” “广州?” “广州。”刘志远顿一顿,又道:“那里革命势力发展迅速,老爷子先前没少帮过他们,我这里意思一露,他们马上表示愿意。” 似乎一切都很顺,袭安心跳地飞快,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志远千说万说的让袭安放心一切交给他就好,她抿抿嘴,终于点了头。 她想如果真如刘志远计划的,只要能救了爸爸的命,怎么样都是好的,而现在除了这么做,还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开了门送他出去,袭平正上楼来,刘志远摸摸他的头,说了声虎父无犬子,小少爷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袭安强自笑笑,重重捏住袭平的手。 很快消息就铺天盖地地传出来,昔日跺跺脚上海滩也要抖上三抖的赵爷要被押解进京,这一去,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冷冰冰亮闪闪的断头刀了。民众竞相大呼,一个个恨不得扒他皮吃他rou。 袭安在家里坐立不安,想着下午的计划整个人就象被什么蛰了,一颗心悬的老高,没个宣泄的出口。莫妮卡打电话过来,她接都不接,直接让王伯挂了。 这么惶惶然的挨到了中午,季泽宇的电话过来了,他约她一起吃饭。袭安不晓得他怎么突然会有这个兴致,还是在这样的风尖浪口上。但她还是细心地换好衣服,化了妆,憔悴中倒别有一番风韵——季泽宇还是大有用处的。 等出门上了街,季泽宇倒已经坐在车上等着了,他来接她一起去饭店。他给她开了车门,朝司机道:“先去永安百货接二太太。” 袭安拿眼看他,他推了推眼镜:“上次怠慢赵小姐了,这次我做东,咱们好好聊聊。” “二太太作陪?”袭安调侃的语调让季泽宇大笑起来:“是是是,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人精——实在是我有事要拜托赵小姐的。” “哦?”袭安一挑眉:“倒要听听。” “清瑞想学外文,我想她平素的日子总是乏味的慌,这样也好——自然就想到赵小姐了。” 袭安拨拨头发,桃花一样的眼睛看向季泽宇:“季先生倒是个多情的人。”她暗指他为大太太的生日一掷千金,现在又为二太太的学习来拜托自己,季泽宇听了,斯文白净的脸竟然渐渐红了,咳嗽几声,转开和袭安对视的眼睛。 “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老师可不便宜的。”袭安说完自己也笑了,目光往车外一转,不经意就看到前方穿无袖印度绸旗袍的清瑞正打了伞站在树荫下。 【6】 一路无话到了预订的饭店,原是来吃虾的。季泽宇拥着沈清瑞的肩当前进了包间,袭安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的滋味复杂的很,眼珠子一转眼眶倒泛红了。 才刚坐定就有侍应生端上茶叶水来,袭安照着那两人的样子净了手,看着小桌上火锅里一坛翻滚的白汤水。她没有吃过,却并不觉得新鲜,心又开始急躁地乱跳。沈清瑞连一眼都不看她,甚至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有。袭安猜不透他们夫妻做的是哪场戏,强打了精神道:“这是什么个吃法?真是长见识了。” “叫做‘自灼虾’的,味道一绝。”季泽宇说着,已经有侍应生将一兜的带子河虾弄上来,一只只青背黄肚,约有两寸半长。袭安看着他把虾在滚汤里略窜了一窜,cao网勺一撩,倒在一只大盆子里,鲜红的虾,有眼有须的。 又有沙茶酱、蚝油、葱油、酱麻油等调料依次铺排好,季泽宇低头看身边的清瑞:“我帮你剥壳吧?”清瑞红嘟嘟的嘴皮子动了动,袭安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季泽宇倒又被惹的笑起来。宠溺一样的笑声传进袭安耳朵里,她也不知做戏几分真情几分,眼泪真就落了下来。忙又拿手去挡眼睛,侧了头掩饰一样吸了几次鼻子。 这边季泽宇已经注意到她的异样,收了笑声,沉吟片刻,道:“我有个要好的朋友,现在是《申报》的社长,对于减少社会影响激舞人心,很是有一番心得的。” 袭安仔细听他的话,心里大动,又怕是自己理解错了,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季先生……”她的声音微微有点发抖,这时清瑞抬起头,右手撑着桌子,左手搭在腿上,朝袭安扬唇一笑:“我们不要理他们男人的事——他们除了钱、色和自己的社会风评,还把什么放心上?” 袭安错愕地看着她,季泽宇闻言捏着她的下巴来回晃了晃:“小精怪。”看上去他心情甚好,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对于赵小姐家里的事,季某是很想帮些忙的。”说着又顽皮地朝袭安挤挤眼:“谁让赵小姐这个老师不便宜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