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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路铭衡过来时,褚钦江已经挂了两瓶水,他裹着被子,出汗出得快,没多久人就清醒了,只不过还有些虚弱。 他迷茫的看着眼前三人,没意识到此刻是在何处。 褚钦江瞳仁很大,五官尽管没长开,但依稀能辨认出杜薇的影子,非常漂亮。 出事以后,以往眼底那抹总化不开压抑着的失落,也随之消失不见。 安安静静不出声也不闹时,看起来既乖又干净。 褚钦江眼珠慢慢转了转,最后定格在路倏身上。 路倏欣喜的握住他,拿着一瓶水问:“你要喝水吗?你出了很多汗。” 褚钦江张了张嘴。 路倏插上吸管,放进他嘴里:“慢点喝。” 一旁的沈含看见这幕,轻声对丈夫感慨:“你说,这是不是老天送了第二个儿子给咱们?” 路铭衡笑了笑:“炎炎懂事了不少,钦江对他好像也比对咱们亲近。” “同龄孩子嘛,就差了两个来月,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过了会儿,沈含又问:“小杜她……这会儿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路铭衡嗯了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原本……大概是想把钦江一块儿带去的。” 说到这,沈含垂了垂眼,盯着自己手上那枚婚戒。 这不是结婚时那颗,是后来路铭衡存了些积蓄再给她买的。 比之前的要好看,钻也要更大。 “铭衡,我不想要二胎了,”沈含低声说,“我想把钦江治好。” 路铭衡伸出手,抱了抱她:“好,都听你的。” 那边褚钦江喝完水,路倏又端着粥问他要不要喝。 褚钦江没反应,他正在看输液室的窗外。 “你在看什么?”路倏好奇的也跟着看去。 外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窗外有一颗很高的树,伸出半边枝丫,点缀着黄色花瓣,时不时飘来几缕淡香。 褚钦江目光穿过繁茂的枝头,落在挂着星星与弯月的夜空上。 月光遥遥洒进来,窗沿渡了层朦胧的温柔色调。 他嘟囔了几个连自己都听不懂的音节。 但离褚钦江最近的路倏听懂了。 他在说,mama。 一架白色飞机划过,轰隆声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路倏悄声在褚钦江耳边说—— “以后我mama就是你mama,行吗?” 第4章 “yan” “炎炎,要照顾好哥哥,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找老师,然后给爸爸mama打电话,知道了吗?” 路铭衡将两个孩子送到班级门口,细心叮嘱道。 路倏郑重其事点点头,保证说:“我会看好哥哥的。” 他拉起褚钦江的手,将人带进教室。 俩人不在一个班,路倏先把褚钦江送到座位上安顿,再回自己班级。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班,人多了起来,褚钦江变得有些不安,无意识用指甲去抠手背。 路倏把书包塞进课桌,对他说:“我就在你旁边的旁边班级里,你下课不要乱跑,我带你去上厕所。” 俩人相处了近一个月,路倏如今也稍微懂了点要怎么和褚钦江交流。 他边说边比划,语速慢吐字清晰,多重复几遍,褚钦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不过也仅限于部分日常的生活知识。 路倏说完,褚钦江缓慢点头,只是眼底的慌张仍旧抚不平。 路倏扫了眼班上好奇盯着这边的同学,小声快速的说:“别怕,我一下课就来找你。” 上课铃要响了,他背着书包飞快往自己班级赶。 门外路铭衡没走,正和褚钦江班主任交待着注意事项。 “……暂时尽量不要让他太过频繁和同学接触,他现在情绪不稳定,适应环境慢,还得多麻烦老师您费心了。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及时给我或者路倏mama打电话。” 班主任理解的点头,应承下来:“放心吧,照顾好每个学生是我们做老师的职责,我帮他把座位调上讲台,这样各科老师也能时刻注意着。” 路倏mama两天前就来学校找过她一趟,大致说了事情来龙去脉,班主任理解之余也觉得心疼,满口答应一定会多关心的。 路铭衡再次道了谢,转身离去。 褚钦江自高烧好了后,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再整天嚷嚷着要找mama了。 虽然睡觉还是需要哄,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哭闹不休的大范围情绪起伏。 为此,沈含只觉得万分心酸。 不论多大的孩子,依赖母亲是天性。 可当一个人连这种先天就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时,唯独能说明,他已经明白mama不会再回来了。 掐灭了希望,也就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天性。 前段时间,沈含和路铭衡带他去见了熟人搭线的脑科专家,在医院重新复查了一遍。 结果确实不理想,褚钦江那一摔是脑袋着地,没当场咽气已经算是老天眷顾,想要完全治好大概率来说是妄想。 不过幸运的是,接待他们的医生,专业程度能称得上是全国排名前十,仔细看完褚钦江的病历和检查结果后,邀请了各科室专家会诊。 最终得出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结论。 ——能治。 但时间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