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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外表平静无澜,好似没有任何感想,可那随着粗重的呼吸不断加大起伏弧度的胸口背叛了他,将他此刻的紧张与无措一展无余。他在这窒息的沉默与刺心的重逢中乱了方寸,气息如小舟惊动了湖潭而绽放开的波纹一般,小心翼翼地溅出了一圈圈不安的徙徛。任他如何嘴硬说毫没干系,也在亲自面临这一刻之时露出了脆弱的马脚。 “一声招呼也不打吗?”男人打破了沉默,问道。 芥川这才慢慢开口:“太宰先生。” 芥川于心不忍地把目光瞥去了一边。 太宰治不喜欢他这个反应,故意提醒道:“折腾了这么久,我也好累了,你都不示意一些什么吗?” 芥川有些惊讶于太宰治的冷静与稳重。就算他自诩已经把情绪波动压制到了最小,也不免产生动摇,而太宰治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哪怕只有那么一下。鬼使神差地,他不禁开口问:“您是爱我的吧?” 太宰治站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答道:“是啊。被你看了出来。看来我要藏起来才行了。” “已经发现的东西,要如何才能藏好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这种话可一点也不像您……我至今也为被您爱着感到不真实。说实在的,您莫不是在爱那种永远得不到的空虚感觉吧?” 太宰治想了一秒。 “比那个还要美好。” “大多数人类都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更美好的了。” “所有事物都比爱更加美好,龙之介。” 说着,太宰治伸出了手,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手中的文件:“是人虎的悬赏讯息吧?我现在需要这些信息,能给我吗?” “给你后你打算做什么?” “找上面的悬赏人聊聊天。” 芥川龙之介木讷地看着他。他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却还是无法让芥川得到一丝安抚。于是芥川非但没有向他走近,反而后退了两步。这些资料上有写着费佳的名字,甚至可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名字现在就在芥川的手指边静卧,手指甲刚刚好指向这个名。那一串长如催眠的姓名字符安安静静地印在白纸上,淡漠地看着芥川和太宰治,不给出任何评价。 不能让他看见费佳的名字,不能把这个给他。抱着更深一步的决心,芥川发动了罗生门,在自己和太宰治之间划了一道三八线。太宰治的笑容在那一刻骤然破碎了。他背着手,熟练地把门锁上,企图把自己和芥川两个人关在里面,芥川和他隔了不小的距离,除了使用罗生门外没有其他方法能够赶上他的动作,于是芥川慌忙地伸出了罗生门想阻止他。 太宰治将手轻轻一抬,毫无恐惧地摸上了利比宝刃的罗生门。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异能力瞬间散成了颓废的细屑,一片荒芜如劫后的灰雪。 芥川紧紧抓住了资料,眼看着门被锁上了,罗生门又不能对太宰治起作用,他只好转过身去,想要破墙逃出。 太宰治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心脏:“过来。” 芥川回头看向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漆黑的枪弹口。 “不需要害怕。我们和平交易不行吗?只要你向我走来,我就不会开枪。” 芥川龙之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情难自禁地将思绪带回了四年前。 他确实曾如喜爱神明那般地去喜爱过太宰治。喜爱太宰治的感觉如拜神,而向神明敬拜似乎是人的本能,因为人们知道神是要拿来仰望的,一生的幸福都要靠神明那无情的施舍与冰凉的眷顾。而在喜爱太宰治的过程中,芥川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幸福。 这令他感到不可思议,太宰先生是神,为什么敬爱神这种圣洁的事情不仅没有让他幸福,反而让他痛苦不堪?他只知道第一次见到太宰治时就觉得喜欢,至于原因却从来没有思考过,初遇那天是太阳当空还是月儿高悬他都忘了。或许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一种执着的探索亦或纯粹的依靠,无论是谁在那个时间点那个场所对他做同样的事,他都会对其产生这种如敬神般的好感。出于本能的好感。自卑的好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好感。讲不出任何细节的好感。 对的,太宰治不是神,只是一个会因为陷入爱情而眼泪泛滥哭成阿拉伯胶树的人类。当芥川明白这一点的那一刻,太宰治就从巨人变成指甲盖大小的可怜虫了。那段回忆,那段确实存在过但又不真实的追随,虽然有些难过,但如今就让其称之为回忆吧,他已经不会对其有任何回想了。 这样抉择下来之后,之前的犹豫和躲避完全消失,冷漠映上了芥川的脸。当这种rou眼可见的冷漠出现在芥川脸上时,太宰治免不了地心头绞痛。但是他很聪明地把这种痛苦掩饰下去了。 “我不会回到以前的,太宰先生。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太宰治暗暗咬住了牙根。 “在结束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我们之间不可能和平交易。您有您想守护的新弟子,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所以我无法向您妥协。” “令我意外,你变得一点也不听话了。” “如果我真的变成狗一般,对您唯命是从,您就不会对我有任何好感了。您只是迷上了在掌握与无法掌握之间徘徊的虚幻感觉。” “既然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凭感觉对你产生想念的恶人,那么谁才能有资格称之为真心呢?谁才能有资格说自己不是凭感觉,而是真的爱你?”他好似害怕芥川真的说出一个人名般,马上丢下了枪,自言自语地补充道:“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了。过来吧,你看,我只是拿枪吓吓你,不会再有人对你比我更真心更好了。如果真的在一起,我就不会再打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