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亮相

    日落西斜，夜幕即将升起，辉光抓住天际间最后一点裂缝，将金红的焰火散落这座空中花园。

    僻静的一角露台上，娇艳的红玫瑰尽染霞光，展现出难言的梦幻美感。少女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她专注地望着火红的天空，默默无语，仿佛是生长在这玫瑰花丛里的精灵，纯净美好。

    方燮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转而投向眼前火红绚丽的画卷中。

    “嗯？”画中人忽然动了起来，转头看向他。夕阳的余烬吻过她的鬓角，将发丝都晕染成了橙金色，微风飘荡，半透光的琉璃眼珠灼灼地盯着他。

    少女忽然一笑：“你好？”她的声音如同环佩相碰，悦耳轻扬。

    方燮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就听到她继续说：“这位先生，你能帮我推一下秋千吗？”她微微向着他的方向倾身，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光我自己一个人似乎没办法荡起来呢。”

    “我…”方燮突然发觉自己说不出拒绝，被她这么期待的看着，嘴边的话一下子断了线，犹如咬下了饵料的鱼，几番狡猾地挣扎，然后重新游回水底。

    “好吧。”他应下这份差事，从花丛外走进来。

    此时天近傍晚，光线有些暗，直到方燮走近了些，叶蓁蓁才看清他身着的白色西装，干净利落的剪裁，材质微垂，看起来很有质感。

    皮鞋踏过石子，发出一串微脆的哒哒声，很快停下，她微微仰头，对上了那双猫一样的绿眼睛，这种瞳色在东方人身上不太多见，嵌在那张细腻白皙的古典面庞上，有种轻微的怪异感。

    叶蓁蓁笑了下，心想，果然，520所选定的对象都有一张好皮囊。

    她收回视线，紧紧地抓住了秋千上的绳索，天真地说：“好了，你推吧！”

    方燮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手，他没怎么在她背上停留，轻轻一推，让她开始小幅度地荡起来。

    比想象中的要重些。方燮想，然后他又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原来真的不是妖精么？

    叶蓁蓁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嫌不够高，催促道：“高些，再高些！”

    方燮只好用了些力道，重重一推，秋千猛地晃了下，然后将她带向高处。

    “啊—”她短促地轻叫了下，裙袂飘起，然后很快如燕子般飞下来，惊叫声变成一串银铃般的笑，由远及近得吹向他。

    方燮移不开视线，再次向前，推她向上，她再次笑起来，叮灵灵的晚风被她荡起，又轻又凉，从他的耳边擦过，她微卷的飞扬的发丝像是蝴蝶一样，在他眼前在飞来飞去。

    有什么奇妙的思潮忽然涌过，他神色一凝，迅速地抓住了它——对，这就是他想要的。

    叶蓁蓁微闭着眼，享受着高高荡起、然后又飞速落下的畅快，在心里问520：“好感度？”

    520说：“方燮好感度 20，好感度45。”

    猜对了，她想，方燮在资料上有爱好设计一项，而他的职业又是设计师，果然是典型的艺术家人格啊。

    因为人群的吵闹而特意跑到偏僻处，然后“巧合”地撞见了独处的女孩，然后因为其展现出来的独特之美而另眼相看——这便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剧本。

    说起来，他能拐到这里来，还多亏了徐知砚的安排。因为她说想静静地待一会，他便将玫瑰露台的其他人支走，使得这里成为整个花园里唯一清静的地方。

    叶蓁蓁梳理着自己的布置，嘴角高高扬起，几乎要哼起小调，好好得意一番。

    来回荡了十多回，她过足了瘾，才慢慢晃着停了下来，此时夜灯已经打开，微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那片兴奋的潮红无比明显。

    “谢谢你！”她转头看向他，粲然一笑，“这位…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叶蓁蓁，其叶蓁蓁的蓁蓁，你呢？”

    “方燮。”他温和地笑了笑，接着也补充了一句：”是燮理阴阳的燮。“

    她歪着头微微思忖，然后恍然大悟：“哦，从炎，我知道这个字。方燮，你的名字可真特别。”她的眼角弯弯，有着少女特有的灵动与娇憨感。

    “那个…”

    “嗯？”方燮以为她还要问些什么，但她却什么都没说，转而将视线飘向其他地方。

    方燮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角落里的轮椅，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只是坐在秋千上，一个人看风景。

    “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吗？”他善解人意地问。

    叶蓁蓁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帮我把轮椅拿过来吗？

    ”其实，我不该下来的，只是看到这个秋千太心痒了…“

    “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和别人说哦。”她认真地伸出手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好吧。”他忍俊不禁，也做了个“嘘”的手势，点点头。

    轮椅被推了过来，叶蓁蓁没要人帮，她抓住上面的扶手，手臂肌rou绷紧，仅仅是借力撑了一下，就轻巧地让自己回到了轮椅上。然后她也没有让方燮帮忙的意思，按下扶手上的智能按键，便自己转了方向要从来路回去。

    “似乎快要到时间了。”她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方燮应下来，后退几步同她一起走，不过两人才刚行进没几步，有一个人影匆匆地走过来。

    “蓁蓁jiejie。”是徐知砚，他的目光灵敏，很快看到了一旁的人，挂上一个热情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方燮先生，您也在这啊。”

    “你好。”方燮点了点头，他对这个男孩有点印象，记得是徐熙阑家的小公子，具体名字就不知道了——若是损友在场，绝对会嘲笑他，明明半小时前才被人介绍过，这就忘记了。

    “jiejie。”徐知砚自然而然地占了叶蓁蓁身后的位置，握住扶手，他躬身说道：“还是我来推你吧，这段路不太平坦。”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叶蓁蓁轻快地道谢。轮椅被平稳地推动，徐知砚在前面带路，方燮落后一步跟着。

    回去的这段短短路途中，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方燮于是知道了，原来她是寿星特地邀请的朋友。

    ————

    主持人上台热了场子，英俊腼腆的少年随母亲走向灯光聚集之处，向宾客致辞，然后灯光一暗，仪式正式开始。

    乐团奏起了轻快的生日曲，侍者送上精心制好的蛋糕。

    巨大的方形蛋糕上围了一圈蜡烛，鎏金巧克力雕饰作为边框，装点棕色的蛋糕表面，细致的奶油雕花层层铺开，中间是惯例的生日祝福牌，旁边还有一个由寿星的名字与本年的数字组成的水晶立饰，龙飞凤舞的字体被灯光照耀着，闪闪发光。

    徐知墨就站在蛋糕前面，他垂眼看着蛋糕上的18支蜡烛，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迎接宾客的祝福。

    能有资格站在近前的自然都是尊贵的客人，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导演，比如说航空巨头的董事长夫人，还比如说常常登刊的金融大腕。

    谷沁站在他身旁，洋溢着笑容与客人们打成一片。

    叶蓁蓁能从他微颤的眼睫看出他的隐约不适，他大概正在心里傲慢地挑剔着吧。这让人难免嫉妒他，嫉妒他能拥有这样盛大的庆祝宴会，嫉妒他能这么理所当然地站在众人面前，以一个豪门长子的身份。

    隔着一段距离望着灯光中心的徐知墨，叶蓁蓁在心里冷笑，真讨厌啊，从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熟悉的视线，徐知墨抬眼，忽然看到了她。

    “蓁蓁。”他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喜悦，他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近前的几人听到，于是徐家夫妇与其他亲友都看向了人群中的少女。

    “蓁蓁jiejie，我们过去吧？”徐知砚低声说。

    叶蓁蓁定了定神，浅笑说好。

    如同摩西分海般，周围的人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叶蓁蓁缓缓地接近中心。谷沁习惯性地揽住可爱的小儿子，而叶蓁蓁则顺势来到了寿星的身旁。

    众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这对金童玉女身上，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变故，惊讶、玩味、嫉妒、冷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解读。

    而徐知墨只觉得，直到蓁蓁来到他身旁之后他才真正活了过来。

    只有在这时，他们的视线才真正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掺杂任何意图，不带有任何目的，而仅仅是因为他是这场生日宴的主角——而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添头或是借口。这就是她的力量。

    他微微低下身，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柔声说：“蓁蓁，你和我一起许愿吧——我把我的愿望分给你。”

    叶蓁蓁适时表现出了惊讶，紧接着是感动和不可置信，她迟疑道：“…真的吗？”

    徐知墨拉起她纤细修长的手，握在掌心里——他终于抓住了，他的珍宝，闪耀的宝石。

    那么，请分予他几分光芒吧，他虔诚地恳求着。

    徐知墨捧起她的素手，落下一个吻，众人的目光更灼热了些。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反常地甜蜜地笑起来，带着微微的宠溺：“嗯，一起吧。”

    两张年轻鲜嫩的脸蛋靠在一块，被烛光映得无比美好。合唱的生日歌悠扬地环绕着人群，渐渐放缓，徐知墨心中翻涌着无法抑制的狂喜，闭上眼，许下久违的生日愿望，然后和她一起吹灭蜡烛。

    呼——

    烛光被吹灭，人群里爆开掌声与欢笑，然后灯光重新亮起，礼花砰地洒下无数亮片，悠扬的萨克斯带起轻松愉快的乐器合奏，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上前递来蛋糕刀。

    徐知墨象征性地切了一道，很快，蛋糕被有序地分成无数块，分到宾客们手中。人群渐渐散开，重回到原来的节奏里。

    有几位尊贵的客人还未离开，他们看到关系亲密的少年少女，打趣地问谷沁：“那个漂亮的姑娘又是哪家千金？”

    谷沁笑了笑，随意提了一句：“她叫叶蓁蓁，家里做国际贸易的——有些背景。”

    “哦，这样啊。”客人了然，没有过多追问，笑着又说起了其他事情。

    520报告了他们的谈话，叶蓁蓁暗自松了口气。引子打好，接下来就可以继续进行计划了。

    她陪着徐知墨吃了蛋糕，后者很快被其他人叫走，叶蓁蓁推说头疼，由侍者推着来到人群边缘。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不动声色地朝着方燮的方向靠近。

    方燮此时正在饮料桌旁与人闲聊，而那人正是她的下一个目标，谢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