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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普通朋友 第39节

    江向怀抿着唇,胸口浅浅起伏,有个念头从一开始冒出到现在,在他心里来来去去好几回了,他真的觉得挺好的,他也告诉过周阿公一次。

    他声音很平静:“阿嬷,我家不好,那我当你们周家的小孩吧?”

    蔡梅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江向怀:“入赘。”

    正在喝水的周秉澄被一口水呛了个半死,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在敷眼睛的姜黎猛地拿开了两个棒棒冰,震惊地看向了江向怀。他刚刚说他想留在南日县,就已经让她够吃惊了,她现在拼命工作,不就是为了能早日当上合伙人接项目,从而财富自由么,但他却要直接放弃他拼搏了这么多年的金钱和地位。

    蔡梅被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是,你是家中独子吧?怎么入赘啊,你爸妈根本不可能同意啊?”

    她挥了挥手,觉得这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们家也不需要入赘。”

    “需要的,怎么不需要!”周国华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他这会举着铲子就跑出来了,“澄澄留在我们家,我是最放心不过的。”

    蔡梅没好气地翻白眼:“你干脆一辈子牵着她走路好不好?孩子大了,总该放手的,你觉得你就可以一辈子保护她了?还是你以为她还是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喊她要吃冰棒的跟屁虫?她现在懂的会的都比你多,你生病住院那会,她忙前忙后地跑,这几年周家什么破亲戚遇到法律问题,哪个不是她帮忙解决的?周国华,你搞清楚,是她在保护你了!”

    周国华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硬着头皮对江向怀道:“北城仔,你要是能入赘,阿公第一个支持你。”

    蔡梅火死了,咬着牙齿,站起来,几个大步朝他走去,骂道:“入赘入赘入赘,从她小时候你就嚷嚷这个,你知道邻居怎么说我们澄澄的?本地找不到男人要,就要从外省招个没用的、出不起彩礼的男人来入赘,这以后要是真的入赘了,又正好是个外地人,谁会相信江向怀条件不错?肯定明里暗里说我们澄澄倒贴!”

    她爱面子得很,她的澄澄必须风风光光的,不能落人口舌。

    周国华被她拍了几下肩膀,也不敢大声了,嘀咕抱怨道:“就你爱攀比,爱面子,整天听别人怎么想怎么想,幸福都比面子重要是不是?”

    蔡梅气得拧他耳朵。

    江向怀明白蔡阿嬷对彩礼的看重,这会也学聪明了,他打开钱包,拿出了几张卡,摆在了桌子上,说:“阿嬷阿公,我也有彩礼。”

    蔡梅听得头晕:“好了好了,收起来吧,有给彩礼还叫什么入赘?不说这个了,先吃早饭吧。”

    这时,一个大爷从店里的内门探头进来客厅,好奇地扫了眼,笑道:“哟,周老头你在这里举铲子呢,我还以为你都不开店了,我就怕没地方买东西了。”

    周国华也乐呵地笑:“开,怎么不开?”

    大爷又道:“秉澄,你也回来了啊?”他开玩笑,“是回来继承家里小卖部啊?可惜了,你阿公天天说,要找个孙女赘婿给他看店呐。”

    蔡梅闻言,凌厉的视线立马剐着周国华,像是要把他吃了。

    他背过身,不敢看她,着急又含糊咕噜两句:“翁老鬼,你胡扯呢?”

    第57章 断绝关系

    周家今日的早餐是面,南日县的面品种多,讲究也多,一句老话说,海有多深,面有多劲,深和劲用方言正好押韵了,这边的面一般是线面、米线和粉丝,细细长长的,更秀气软糯一些。

    周国华之前煮过卤面和红糟线面,今日一早便做了鱼面做早餐,清淡爽口入味,加入了干贝、香菇、花蛤和鱿鱼提鲜,典型的海边风味。

    赵延嘉夹起一筷子透明的粉条,问:“周阿公,今天吃红薯粉条哦?”

    “山猪吃不了细糠。”周国华让他用鼻子闻闻,“有没有新鲜黄鱼的味道?看看这薄薄的透明的粉,跟纸一样薄,没我这几十年的老功力,切不出来的,是鱼rou做的鱼面。”

    赵延嘉竖起了大拇指,吃得很香。

    江向怀昨晚就胃疼得厉害,空腹了一个晚上,这时候只能先喝一点热汤暖一下胃,大概痛得过头,热汤落入胃中,竟也是痛的,他抿着唇,按了按胃部,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蔡梅注意到了,问他:“是不是胃疼?”

    江向怀点头。

    蔡梅:“你们年轻人不好好爱护身体,等以后老了就惨了,才几岁啊,就胃疼,你等一下,别吃这个鱼面了,我昨天中午煲的当归鸭汤还有,热一下,阿嬷给你放点易消化的面线。”

    蔡梅手脚干净利落,没一会就端着当归鸭面线出来了。

    江向怀笑道:“谢谢阿嬷。”

    蔡梅就是嘴硬心软的典型代表,嘴里说着:“照顾你是照顾你,你要是想欺负我们澄澄,没门。”

    人却走到客厅的防盗窗那,看着窗台上的那几颗仙人球,对周国华道:“你等会去买两个猪肚回来,再摘一个仙人球,我给向怀补补胃。”

    赵延嘉一下明白了这个黑暗料理:“仙人球炖猪肚?”

    “是啊,养胃的。”

    赵延嘉用可怜的目光看向了江向怀。

    姜黎说:“你不懂,很好喝的,这是可食用仙人球,去刺的,打两个蛋,放点生姜,再放猪肚炖几个小时,我们这边很多人喝这个汤调理胃病的。”

    蔡梅想起好多个胃病食疗偏方,跟周国华商量着下午炒一些花生仁让江向怀吃吃来克寒,还有什么红酒泡香菜也能治胃病,每个偏方都听得让人吓得起鸡皮疙瘩。

    但江向怀吃着热气腾腾的当归鸭面线,听着耳畔两位老人的念叨,胃中尖锐的疼痛慢慢地消失,他抬起眼皮,看到周织澄和周秉澄,想起周秉澄说他,傲慢又高高在上,瞧不起澄澄的出身。

    他想反驳,明明是艳羡和自卑,这样好的澄澄是蔡阿嬷和周阿公花了 27 年的心血灌溉出来的,现在已经开始了第 28 个年头。

    饭后,周织澄知道阿公阿嬷昨晚没睡好,她主动去洗碗,江向怀也端着碗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

    蔡梅看了眼,就想去阻止,周国华想到他要入赘,大着胆子抓住了蔡梅的手,使劲拽着她往店铺走,囔囔道:“姜黎她妈马上来了,别去管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了。”

    厨房里,周织澄开了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她把碗放了进去,正准备洗,江向怀就开口:“澄澄,我知道说这些还太早,但我知道阿公阿嬷对你的意义,这些话我最近一段时间也重复地说过了好几次,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在南日县有一个家。秉澄问我会不会后悔,我无法预料未来的事情,但我就算后悔,也绝不可能为放弃了明迪的工作而后悔,更不可能像他说的,埋怨到你身上,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阿公阿嬷担心你会远嫁受苦,不愿意你再远赴北城,而我也是如此,我从头到尾最喜欢的就是在南日县,在梅梅小卖部,在阿公阿嬷面前的你……”

    周织澄把碗放下,忽然道:“你洗。”

    江向怀不排斥洗碗,以前和她住在一起,也基本是他洗碗的,他接过碗,忽地失笑,他好像又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他解释:“我不是说,在北城的你我不喜欢……”

    “不用你喜欢。”

    周织澄淡淡回道,转头就出去,日头已经出来,天空是蔚蓝色的,白云散落数朵,不像云,更像是蓝色大海中漂浮的白色帆船。

    她盯着天空看了一会,想了会北城的天空是什么样的,印象中也挺好看的,除了学校一到秋冬就开始刮妖风,一出门人都要被吹飞,头发永远不会顺畅。

    她喜欢北城吗,喜欢北城的自己吗?

    当然喜欢,每一个阶段的自己都很珍贵,不要叹气,要往前走,阿嬷说了,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的。

    姜黎还在用棒棒冰敷眼睛,空出一只眼睛,一看到周织澄,她第一句话就是:“完了,昨晚租的自行车呢,这下要赔惨了,不知道要打多久的工!”

    周织澄笑出声,示意她看看自己身上的金子:“你现在可是富婆。”

    “我是杂草。”姜黎说,“野蛮生长,很好养活。”

    周织澄明白她的梗,哈哈大笑,其实她们两人在大学里‘狼狈为jian’,有时候是挺让人厌烦的,留着一样的发型,穿着同款的裙子,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上课摸鱼憋笑看综艺,下课手拉手冲二食堂,导致后来班干部批评大会上,有个不怎么喜欢她们的同学批评了她们没有集体荣誉感,搞二人小团体,不合群,勉强夸了她们俩像杂草一样好养活。

    其实只是因为有友谊的加成,很多苦都变成了有趣。

    大一在山里军训了两周结束,大部分人都在抱怨这两周的艰苦,而她们各发了两张军训时两人深夜穿着军大衣、敷面膜站岗的魔鬼打光恐怖照片,军训给她们留下的回忆基本都是快乐的,她第一次知道北方馒头和玉米糊糊有多好吃。学校的硬件设备也不好,集体大澡堂,每次洗澡都要提着澡筐横穿半个校园,然后脱光光,排排站,没有浴帘,就连那个正在洗澡的人都是当着大家的面洗的,有人投诉这样丧失尊严,但没什么作用,姜黎反倒安慰大家,只能往好点想,雾气朦胧,灯光昏黄,假装自己是西方油画里的中世纪美妇或者天堂圣母洗澡。

    狭小的上世纪 80 年代六人间宿舍,6 点就要冲出宿舍占位置的名师课堂,没有充足自习位置的期末,拼死拼活、几天考八门课的考试周,半夜三更跑去 ktv 嗨唱,直到天亮一起唱着“拒绝黄赌毒”宣传歌曲走在清晨大街上的刷夜。

    这是属于她和姜黎的快乐大学时光。

    有些校友从法大毕业后,常常会因为学校的狭小、资源的贫瘠、卷到极致的学风而怨恨学校,但她和姜黎还是很感谢学校的,或许正是因为她们是来自小镇野蛮生长的杂草。

    姜黎说:“咱们学校的毕业证书在法律圈还是很好用的,要不是学校,我现在哪能有本事和我妈抗衡?”

    刚说到她妈,她妈没多久就来了。

    姜黎妈一看到姜黎,就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就吐槽道:“去了大城市当大律师,也没见得你变得有多不一样,多金贵,多有气质,偏偏在电话里狠话说了那么一大堆,要吓死谁啊?我是你妈,你这辈子都甩不开我。”

    姜黎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静静地看着她。

    姜黎妈撇嘴道:“这天下女儿家都是补贴娘家的,谁家女儿是免费的?就你会倒贴,以前就暗恋周秉澄,现在更不要脸了,免费跟人睡了,要不是我来,你以为周家会对你负责?你大姐没你书念得多,人家都知道结婚要把彩礼给mama!”

    蔡梅就在她后面,从店里绕来院子,呸了一声:“真不要脸,谁家mama会拿女儿彩礼,你养女儿是为了卖钱?”

    “你孙女不是?你当我不知道你蔡梅姨,你一直没让你孙女嫁人,不就是想卖个好价格?”

    蔡梅不想再跟姜黎mama吵下去,因为骂来骂去伤害的都是姜黎,眼下争论出女儿是不是卖的,根本没意义,她直接道:“你想要多少彩礼?我也不怕你拿捏,我蔡梅这辈子都是为了子孙好,你不疼姜黎,我疼,你们这种心肠歹毒的父母,应该把照片挂在街道宣传栏上,让大家呸死你们。”

    “你疼?”姜黎妈嘴脸讥讽,“行啊,一百万。”

    蔡梅刚想答应,就听姜黎阻止:“不行,你只能拿五十万。”

    姜黎妈:“哟,难怪说女儿外心,泼出去的水,还没嫁人就开始向着男人了?你以为他会心疼吗?他只会觉得你便宜。”

    她往四周看了下,嚷道:“周秉澄呢?喊他出来!”她对周秉澄的印象就是一个学习好、工作好、收入高的孝顺男,拿捏了他,以后还可以让他帮扶她儿子。

    不想,忽地听到里面厨房传来了瓷碗被人狠狠地砸在地上摔碎的刺耳声音。

    几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却见江向怀像是被人拎着领子打了出去,直接摔撞在了门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他拧眉痛苦地捂着胸口,配上他脸上花花绿绿的伤痕,十分狰狞。

    周秉澄阴沉着一张脸,蹲了下去,拽起江向怀的领子,作势又要一拳砸了上去。

    赵延嘉连忙扑了上去,挡在江向怀的面前,如同守护小鸡的老母鸡:“我不许你打我哥!”

    “不许?”周秉澄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他眼神狠戾,忽地就抬脚踹翻了一旁的凳子,又抄起了铁管。

    赵延嘉吓得浮夸尖叫。

    “周秉澄!你干什么呢?”周国华从店铺过来,气得满面涨红,他捂着心口,好像喘不过气来,“你还要不要你的工作了?”

    “我周秉澄绝不容许有人想占我们家便宜,欺负我家人。”

    周国华大骂:“你这样会把向怀打死的。”

    江向怀无力地躺倒在地上,他脸上的伤是真的惨,淤青遍布,嘴角的红药水又像血迹,乍一看挺吓人的。

    姜黎妈就被吓到了,她印象中的周秉澄哪有这样疯狂,演的吧?可是演的怎么会真的把那个大律师打成那样?

    周国华道:“姜黎mama来了,你这像什么样子?”

    周秉澄听到这话,身体一僵,转过脸来。

    姜黎妈见到他眉眼的狠戾,令人后背生寒,仿若变态,明明上一秒还在抄铁管打人,他却喊她:“妈。”

    姜黎妈抿了抿唇,手心微湿,抖了抖,不敢应声。

    赵延嘉说道:“阿姨,你要是把姜律师当女儿,就赶紧领她回家吧,周秉澄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会家暴的,他以前上大学在北城学坏了,经常在学校打架。”

    周秉澄厉声:“闭嘴!”

    周国华心口痛,蔡梅慌张地去扶他,他怒道:“都别结了,别结了!结个屁!”

    姜黎也流泪:“我也不想结……”

    她话还没说完,姜黎妈就急急忙忙抢声道:“那怎么可以!当然不可以!她都被周秉澄睡了,怎么可以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