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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难逃 第103节

    他一把攥住沈漪漪的手腕,发现女孩儿的手腕柔弱竟无力地任由他握着,脉搏细滑微弱地跳动着,顿时失了分寸,只觉心口的箭伤痛得几乎要挣裂开来,接连几天几夜的疲惫、心力交瘁,整个人向后一倒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吉祥慌忙将人请过来,大夫匆忙走进来,先为床上的沈漪漪诊脉,脸色十分凝重。

    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床上晕过去的女子身上,直过了许久,魏玹攥着褥子,眼前的黑雾方渐渐散去。

    除了心口,似乎还有一处隐隐作痛,此刻他却来不及做他想,沉声问大夫道:“她如何,可有要紧事?”

    大夫将沈漪漪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放入被衾中,微微松了口气,“世子爷莫要担心,姑娘是一时受了惊吓致使晕厥过去,好在未曾伤及腹中骨rou,老夫这就去开一贴镇惊养胎的方子……”

    朱樱听了大吃一惊,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沈漪漪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依依,竟然已有了身孕?!

    且看世子爷的模样更未有丝毫惊讶,在听到大夫说母亲和孩子两人都无事之后紧绷的神情才缓和下来,目光温柔地落在依依苍白瘦削的面庞上,轻轻拨动她脸上凌乱的碎发,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一边轻声说:“劳烦大夫。”

    吉祥将大夫带了下去,煎好药后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忍不住道:“世子,您还是回去歇一歇罢,姑娘这里……”

    魏玹接过药来,恍若未闻。

    吉祥叹了口气,终是悄然退了下去。

    ……

    沈漪漪被梦魇住,梦中那场大火犹如烈焰一般,映照得长安城上方的夜空都是一片火红的烧云。

    她嘶哑着嗓子大喊阿娘,周围guntang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肌肤,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眼睁睁看着阿娘被掉落的房梁砸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她哭着跑过去想搬动那块火烧的房梁,然而房梁被掀起,那人抬起头来,却是亲弟弟程煦痛苦到扭曲的面容。

    程煦捂着自己渗出血的脖子哭道:“阿姊,魏玹要杀我,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沈漪漪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崩溃地挥舞着手想要去挡那落下的刀。“别杀他,求求你别杀他!求求你!”

    有人从身后抱住她,她神志不清,不停地拍打挣扎,啃咬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始终纹丝不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在她耳旁轻柔地道:“没有人会伤他,别怕漪漪,别怕,有我在,没有人会伤你……”

    她在那人温暖的怀中哭了会儿,神智突然清明,一把推开魏玹,杏眼通红地瞪着他道:“你滚!别碰我!”

    魏玹伸过手来,她不停地往墙角缩去,踢他,打他,开始时魏玹只是攥着她的手腕,后来眼看她要伤到自己,魏玹隐忍许久,终于爆发,倏然喝道:“够了!”

    上前不由分说将她拉进怀里,两人紧紧地拥着,魏玹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沈漪漪,你信她还是信我?这么多年,你对我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情意吗?”

    “你懂什么叫做情吗?魏云卿,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你抢入府中,被你强迫留在身边,从头到尾,你可有问过我的感受?真心地问过一句我情不情愿?”

    魏玹眼中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良久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犹如琴弦凝滞般的声音响起,无比酸涩地问:“你说过的,你愿意嫁我为妻。”

    沈漪漪仿佛听了个笑话一般,怒极反笑:“除了嫁给你为妻,难道要去做妾吗?魏云卿,倘若我答不愿,你可会放过我?!”

    “所以……你才想要我死?”魏玹的手慢慢滑落。

    “要你死?是,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为什么你不死了!你真想死,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你,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世子妃之位吗?!”

    心底的信念在这一刻终于坍陷。

    原以为只要宁王死了,除去魏琏,魏琅,将她从崔桓玉手中夺走,不顾一切娶她为妻,阻挡她找到自己的家人,得知真相,前世的悲剧便不会再重演。

    可换来地却是她对自己更为深切的恨。

    倘若能够自己选择,她绝不会嫁给他。

    魏玹突然也笑了,笑声沉沉,胸口都被这笑声震得沉闷地颤动起来。

    他笑得眼尾红了,嗓音嘶哑,然而笑容又十分的愉悦,狭长的凤眼微微地眯起来,沈漪漪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身子往后退,颤声问:“你,你笑什么?”

    魏玹俯下身去,笑着抬起了沈漪漪的下巴,轻语柔声地说道:“自然是笑,漪漪你真的是很聪明。”

    说罢,笑容猝然一收,脸色阴沉下来,眸光冰冷地看着沈漪漪,一字一句道:“沈漪漪,这门婚事,不论你情不情愿,日子到了你都得给我嫁!”

    “你生是我魏玹的女人,死了也要做我魏玹的鬼!”

    “你……无耻!禽.兽!”沈漪漪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对着魏玹的脸就搧了过去。

    魏玹却准确无误地攥住她的手腕,冷冷道:“别在我眼前耍心眼儿,漪漪,好好准备做新娘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看着你哭,”抚了抚她苍白的脸庞,在她耳旁柔声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不想要程煦死,就给好好的待嫁。”

    “疯子!疯子!”

    沈漪漪又气又怒,哭着被他用被子包裹住强行摁倒在了在床上。

    ……

    出去后魏玹便将春杏叫到面前,“姑娘受惊过度,身子虚弱,你需多加看护。”

    “倘若她少一根汗毛,我要你性命!”

    春杏身子一抖,慌忙跪在地上道:“奴婢明白!”

    接下来几日,魏玹封锁了湛露榭,将沈漪漪关在东厢房里,严加看守,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其实,他即使不关她沈漪漪也根本出不去。

    她本就是一个孕妇,身体虚弱无比,哪里有气力去逃跑?

    每日都是朱樱与春杏来伺候她,沈漪漪躺在床上闭着眼,盘算着该如何得知弟弟程煦是否安危的消息。

    可惜无论她如何套话,朱樱与春杏两人皆是一问三不知。

    不知故意装作不知,是真的不知。

    沈漪漪又问,那日大夫看过她之后说了什么。

    朱樱抿唇不语,瞥了眼春杏。

    春杏想起魏玹说过的话,担忧地道:“大夫说姑娘受惊过度,身子虚弱,需多加看护。”

    沈漪漪怔怔。

    莫非,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春杏跟了她两年,她不会说谎,倘若她说谎她必定是能看出来。

    手不知不觉再度抚上平坦的小腹,难以置信。

    还是说月份尚小,所以大夫不曾诊出来?

    她不得而知。

    先前吃的堕胎药,也没有丝毫的效用,种种迹象表明,或许她真的没有怀孕,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姑娘,姑娘……”春杏同沈漪漪说着说着话,过了片刻她再问,却没有应答。

    吓得她赶紧上前仔细看了看,听着沈漪漪清浅的呼吸,才发现姑娘竟然又睡着了!

    这几日,姑娘仿佛格外嗜睡。

    春杏疑惑地摇了摇头,端着空药碗走了出去。

    *

    圣人中毒后的第六日,众臣终于迎来了早朝。

    圣人看起来气色不佳,被梁文扶着走出来后脚步略有几分蹒跚地坐到了龙椅之上。

    太子未在朝堂之上,低下臣工不禁议论纷纷,圣人神色平静招了招手,梁文宣读了废太子诏书。

    太子德行有损,朕决意废黜太子,将太子贬为庐陵郡王,住所也从东宫迁到了城外的一处行宫。

    一语落下,众人哗然。

    圣人中毒的这个节骨眼,竟然废太子?

    然而圣人看起来却并未有向众人解释的意思。

    早朝完毕,程显神色凝重地从太极殿中走了出来。

    走了没几步,被人从后面叫住。

    “薛寺卿?”程显惊愕,他与大理寺卿可素来没什么交情。

    “程侍郎莫急,”薛寺卿简单地表明了来意,“近来大理寺准备重新整理案簿卷宗,有些案簿上案件记录并不翔实,当中涉及程侍郎,因此烦请程侍郎随我去一趟大理寺,不过片刻便好。”

    程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心生疑窦。

    他这一辈子循规蹈矩,只除了那一件事……还能跟大理寺牵扯上关系?

    虽然如此,还是好声好气地跟着薛寺卿去了大理寺。

    两人坐在几案前,薛寺卿打开一本厚厚的案簿,细看了片刻后问道:“程侍郎,永禧九年程邈之案不知程侍郎可还记得?”

    薛寺卿将话问出之时,程显呼吸都漏了半拍。

    不过也就瞬息的功夫,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悲痛与哀伤,“记得,薛寺卿便是来问此案?”

    薛寺卿端详着程邈每一分细微的表情,颔道:“确然,不过程侍郎不必担心,此案早已盖棺定论,只是例行询问罢了,随意聊几句程侍郎就可以回去。”

    薛寺卿脸上温和的笑意让程显戒心暂且放下几分,两人聊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薛寺卿将程邈放了回去。

    程邈离开之后,薛寺卿掩上门走到屋内的一架红木镶玉屏风后,男人神色冷峻坐于其中,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案几的边缘之上。

    原来这屏风之后另有玄机,屏风上镶嵌的实际是一面镜子,坐在里面可以外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薛寺卿跽坐下将案簿交上,低声道:“回世子,这位程侍郎,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妥。”

    按照薛寺卿断案多年来的经验,在听到惨死的兄长程邈的名姓之后,程显的脸上起到好处地露出了不堪回忆的痛苦,这些在他看来都是极其正常的表现。

    魏玹修长的食指落在案簿上,上下滑动,最终落于那句“长嫂萧氏与一双儿女葬身火海”之上。

    只不过太正常,倒显得不正常了。

    毕竟程煦,可不是程侍郎你的亲儿子啊,既如此,他为何表现如此从容淡定?

    萧氏自离开之后数年都未曾回来过,程显夫妇对程煦视若己出,若说是为了保存长兄最后的一丝血脉而隐瞒,倒也情有可原。

    可据他所知,程显夫妇只有程煦一子,莫非是因为害怕将来生下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对兄长的孩子有所偏心,还是别有隐情?

    齐王抄了程家长房之后,程氏一度没落,为了挽回圣心,两年前安国公主的芳辰宴,程夫人特意将自家的侄女程蕙娘带来了公主府,结交权贵,却又在芳辰宴之后将程蕙娘送走,嫁给了一户普通人家,更勒令程煦日后不许再踏入齐王府半步。

    芳辰宴上,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说,是程夫人与程显在芳辰宴上看见了谁?

    既然遇见了长兄的血脉,不仅当做不认识,还避之如洪水猛兽,不许程煦接近半步……

    程显,一定隐瞒了什么。

    魏玹冷声道:“去查,程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