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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13节

    但没关系,这种事不重要。

    骆枳把手机的照明也打开,他一寸一寸照着地板,直到在床脚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一小块玻璃,把它牢牢攥在手心,才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骆枳才发现自己在不停地出冷汗,身体软得站不起来。

    他发现右手抖得怎么都止不住,只好用另一只手把它攥住,再用身体靠着床连手臂一起压牢。

    “怎么能乱跑啊。”骆枳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那块玻璃,用自己听不见的气音训它,“你是我的家,不知道吗?”

    玻璃多半是知错了,老老实实躺在他掌心,又不顶嘴。

    骆枳满意地闭上眼歇了一会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凶过了头,睁开眼睛,好声好气地软着嗓子道歉。

    “知道错啦,不该耍脾气。”骆枳小声商量,“还让我回家吧?”

    玻璃一定是心软了。

    骆枳不管,反正这也是他自娱自乐给自己编的小剧场,他是导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肯定是心软了,哪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不让他回家呢?

    等到头不太晕了,骆枳就扶着床沿,慢慢尝试着撑起身。

    他好期待新生活啊。

    虽然还完全没有开始,但他几乎已经能想到,自己带着家自由潇洒流浪天涯了。

    骆枳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又撑了一下,这次左腿成功使上了力,但右腿还是软绵绵地一动不动。

    哎呀不管了。

    反正睡一觉醒了就会好的。

    骆枳在心里向旅馆道了个歉,他把床上的被子一点点扯下来,又给自己拽了个枕头,裹成一团躺在地板上。

    真好。

    骆枳攥着那块染上自己体温的玻璃,把手藏在胸口,整个人一点点蜷起来,带着笑意满足地闭上眼睛。

    月儿明,风儿静。

    他好幸福啊。

    第12章 船票

    骆枳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做了很多很多场棒到不行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云雾缭绕的山顶对着画板画日出,梦见自己坐在明月流水的桥头弹吉他,梦见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停下脚步,对着他招手和微笑。

    在梦里他养了只松鼠,蹦蹦跳跳地在他肩膀头顶穿梭,很怕生,一见到人就咻地从他领口钻进去。

    更多的梦是有关海的,骆枳一直都喜欢大海,那么广袤那么远,海看不见尽头,像是只要一直走就会到达另一个世界。

    他像是在梦里过完了满足的一生,醒来的时候还舒服得完全不想动。

    骆枳给自己喂了颗草莓味的硬糖。

    酸酸甜甜的果香在舌尖绽开,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牵扯出梦里那些暖到不行的场景。画面最后定格在许多被他自己臆想出来的面孔上,他们停下脚步,伸出手摸他的头,扶着他站稳,对着他温柔地笑。

    ……

    然后他的鼻腔遽然冲上一股从没有过的剧烈酸涩,像是经年累月的敲击终于见了成效,让他身体里的某个点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骆枳忽然觉得眼睛胀得发烫。

    有那么十几分钟,骆枳忽然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

    就像是做梦被魇住了,又像是回到了在病房的某个时刻,骆枳毫无预兆地被切换到了很远的某个第三视角,茫然又全无知觉地旁观着自己。

    在洗手池前玩水的时候,溅进眼睛里的那些透明的液体现在全大颗大颗地冒出来,根本不用管,每眨一下眼睛都会带出比之前更多的水汽。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地板上,吃力地大口喘息,不止肩背和手脚,就连头发丝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和颤栗。像是被人活剐开脊背抽了筋,又像是条快要在陆地上的空气里溺毙的鱼。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身体的控制权和知觉才一并恢复,还给了骆枳。

    骆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是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胸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骆枳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什么啊。

    做个梦还能掉眼泪啊小水龙头。

    骆枳好笑地抹了抹脸,在脑子里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了自己半天。

    他仔细检查过,确认自己攥在胸口的碎玻璃好好的没有丢,吃了块糖也已经不那么头晕,就撑着地板慢慢坐起来。

    这回右腿也能动了,就是还有一点点麻木和吃不住劲,不过也并不严重。

    就说他命硬。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只要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倒头睡一觉就好了。

    要是醒不了……管他呢。

    这不是又在新的一天睁开眼睛了嘛。

    骆枳保持了一会儿靠墙坐着的姿势,等到这个体位也彻底不晕了,就再变成扶着床跪起来,闭着眼睛耐心地等旋转不休的原地过山车结束。

    然后他一点点站起来,摸着耳垂给自己了个超级夸张的表扬,哼着梦里乱写的不知名的调子,先把碎玻璃在书包最保险的夹层收好,再去浴室洗漱。

    洗漱的时候,骆枳顺便摸出手机看了看。

    在离开医院以后,骆枳就掰了自己原来那张电话卡。现在这张是一百块在小巷子尽头那种会被查封的黑地摊上买的,没用身份证,所以任尘白一时半会还查不到他。

    ……

    但也不是太长久的办法,只要他还留在本市,行踪早晚会被翻出来的。

    骆枳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苍白得有些陌生的脸,忽然愣了下。

    ……任尘白是谁来着?

    镜子里这个人又是谁?

    为什么也在刷牙?

    这几天时常有这种情况,好像原本运转得很自然的思维总会在某个地方突然卡住,就像是原本严丝合缝啮合的齿轮里被扔进了颗小石子,然后全部的意识就忽然变成一片空白。

    不过他也有办法。

    骆枳熟门熟路翻出备忘录,照着上面写的复习了一遍。等到小石子消失,状态恢复正常,又把这次忘掉的东西也逐条补上去。

    骆枳站在洗手池前,抱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备忘录的时候,几条未读消息忽然在屏幕顶端跳出来。

    骆枳点开消息,目光忽然一亮。

    他挂出去转卖的剧本有回复了。

    骆枳想要转卖的,就是之前好不容易才拍下来准备送给骆橙,已经快筹备完成的那份剧本。

    因为是他想送给小妹的私人礼物,所以没有走公账,全花的是骆枳自己攒下来的钱。

    也同样是因为这个,这份剧本的所有权并不在淮生娱乐,而是骆枳本人。

    骆枳开的价是一张船票。

    不是普通的船票,是超级无敌豪华巨型邮轮票。票特别难抢,即使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也依然每次都一放票就秒空。

    骆枳馋好久了,原本想一掷千金爽一次,买下来给自己当生日礼物的。

    放票那天骆枳订好了一串闹钟,但就在他以开小会的名义公权私用、带领淮生娱乐的经理层杀过去浩浩荡荡抢票的前十分钟,骆枳为了缓解紧张,随手刷了刷朋友圈。

    放票前的最后五分钟,在朋友圈,骆枳刷到了骆橙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份剧本。

    ……

    邮轮停泊最近那个港口的时间是一周后,下一次再开这条航线,就要等明年了。

    骆枳原本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挂上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竟然真有人私聊。

    他像是忽然又有了个特别值得争取的目标,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抓紧时间把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正襟危坐在桌前。

    点开私聊界面的时候,骆枳的心脏还有些兴奋,在胸腔里跳得咚咚作响。

    骆枳点开第一条未读消息,是家很成熟的工作室,来联系他的是剧本采购负责人。

    没有票,但承诺以他当时拍下的原价转收完整剧本。

    骆枳点开第二条未读消息,是个规模不小的影视公司,来联系他的是资源部负责人。

    没有票,但在原价基础上附10%转让费用,允许他保留一个非主要角色的推荐权。

    骆枳点开第三条未读消息,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艺人的经纪人,没有票……

    [既然有意转让剧本,说明贵方手头不太宽裕。]

    经纪人的门路大都相当广,不难辗转打听出那份被高价拍走的剧本属于谁,发来的消息每一条都仿佛意有所指:[实在没必要意气用事。]

    骆枳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他又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了,坐在桌前愣了好一阵神,才想起自己是想用剧本换一张船票。

    有什么好劝他的呢?

    他只是想去船上玩啊。

    骆枳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屏幕。

    他趴在桌子上,手臂垫着下颌,另一只手轻轻在手机上画着圈。

    不知道画了多少个圈,骆枳终于放下手机,转而起身去收拾东西。

    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想事情,这次他忘了先缓冲,起得急了,右腿一软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骆枳连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椅背重重磕上他的后背,骆枳的眼前也跟着毫无预兆地灭了几分钟的灯。

    视野恢复时,摔在他身边的手机上已经多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