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11节
“尘白哥,那是任姨的遗物啊。” 第10章 失踪 小骆枳真的好喜欢任姨。 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哪个敢横冲直撞的小孩子,不是因为背后有个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替他撑腰。 任姨就是那个一定会护着骆枳的人。 任姨的名字叫任霜梅,人和名字一样飒,又知性又优雅又利落果决,整个任家都是任姨做主。所以就算她一点都不给骆承修面子,骆家主也只能咬碎牙闷头吞到肚子里。 不知道多少次,遍体鳞伤的小骆枳偷着打电话,找到任姨告状,然后被领着昂首挺胸离开骆家。 …… 那辆车是骆枳十二岁那年,因为一些原因被骆夫人从二楼推下去,在病床上醒过来以后,任姨送给他的。 十二岁的骆枳当然还不能开车,所以任姨就和他手指碰手指拉钩,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绝对的秘密。 这辆车是骆枳绝对的秘密基地。 骆枳把所有不肯给别人看的秘密,都藏宝一样仔细藏到车里。 从小到大的日记,每年生日给自己买的礼物,自己写的只给自己听的歌,只有自己才见过的照片和自己画的画,任姨留给他的好长好长的早被翻旧了的手写信,一切向任姨证明他有在高高兴兴好好活着的证据…… 他像条非常滑稽的穷光蛋恶龙,守财奴一样盘踞在自己的洞口,寸步不离地护着那些在任何人看来都毫不值钱的贵重宝物。 骆枳没有问任尘白,那辆车里的东西有没有被留下来。 这种问题是没有被问出来的必要的。 任尘白玩够了猎物,决定亲手掐灭那一线生机的时候,从来没有留一线的习惯。 好习惯。 来天降正义屠恶贯满盈的孽龙的勇士一顿cao作,把自己家的水晶也炸了。 骆枳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好笑的点,究竟是因为亲手毁了母亲的痕迹已经快疯了的任尘白,还是正在一点点从某个地方碎裂开的他自己。 任尘白至少有个优点,即使是气疯了也绝对不会动手打人。 不然骆枳还要考虑怎么以最短路径滚进床底,怎么再把手背上的吊瓶针扯下来自保,怎么戳任尘白几个血窟窿,再趁机往死里踹任尘白一脚,把任尘白揍得爬不起来…… 骆枳歪歪斜斜倚在床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他现在根本动不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剖开他的胸口,又或者是一只手径直扒开他的后背,踩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抽他的筋。 但是不耳鸣了。 骆枳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不只是耳鸣的声音消失了。 身边的所有声音也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下不吵了,很舒服,只有脑海里任姨搂着他低低唱着的催眠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今晚的月亮就好亮啊。 亮得他好想家。 骆枳借着月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张车辆销毁证明,找到了角落里最小的一行不起眼的地址。 …… 骆枳失踪了。 跟任尘白汇报这件事时,值班医生瞄着任先生从未有过的冷沉脸色,胆战心惊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也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就在今天早上,几个不追星也不怎么上网的小护士还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讨论,1503的病人怎么这么乖。 又帅又乖又配合,让吃药就好好吃药,要测血糖就乖乖伸手。 测血糖的针一刺下去,那只苍白冰凉的手就轻颤一下,好漂亮的眼睛里蒙上层雾蒙蒙的水汽,却还是弯出笑的影子。 好像很不喜欢说话,但会偷偷给她们塞纸条,里面夹着叠成心的红色纸币,礼貌地请她们帮忙给自己买一身衣服。 于是,还没到中午,白衬衫、牛仔裤、棒球帽跟一双板鞋来了,然后它们带着骆枳不见了。 只剩下叠好的病号服放在枕头上,被子床单平整规矩,像是从没人住过。 任尘白看着那张病床,声音冷得发轻:“谁给他买的?” 值班医生知道他是问衣服,犹豫半晌,硬着头皮低声说:“……都买了。” 就连他都忍不住给儿子打电话,含糊其辞地问了问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喜欢什么颜色的鞋。 骆枳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讨人喜欢啊。 加上两次抢救,总共也才相处了一天半,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叫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的年轻人。 究竟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能叫骆枳身边的人这么恨他啊。 值班医生当然不敢问这些问题。 碍于任尘白的吩咐,他们当面对骆枳的态度都不敢有多友善,甚至称得上冷漠。 几个小护士冷冷淡淡采了血就走,出门憋得脸都红了。 …… 任尘白看着那套叠好的病号服。 昨天晚上,骆枳居然告诉他,那辆车是母亲的遗物。 任尘白从没这么失态过,他险些就拆了骆枳,那一阵激怒惶恐过去,立刻叫人联系销毁汽车的报废处理厂。 车当然早就被销毁了。 毕竟是任先生亲口吩咐过的,不用整理车里的东西,直接拆解了推进熔炼炉里。这又不是什么违法的赃车,也没任何案底,破拆甚至还是警方亲自动的手。 不过是小事一桩。 处理厂的老板陪着笑,小心翼翼向任尘白邀功,特地跟他保证“一个螺丝都没剩”。 因为这件事,任尘白一个白天都没顾得上再来医院。 可一个白天的结果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任尘白做的计划向来缜密,这份缜密现在滴水不漏地回馈到他自己身上,让他亲手毁了母亲的遗物。 毁得一个螺丝都没剩。 看着空荡荡的病床,任尘白忽然想起昨晚的情形。 骆枳什么也不问他,什么话也不说。 骆枳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他,任尘白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才最终确认自己下手的结果是什么都留不下,而骆枳只在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 就像骆枳也很清楚,只要多拜托几个人帮忙买衣服,任尘白就没有理由处理医院的任何一个人。 有什么好处理的呢? 温柔舒朗的任先生因为“私人医院护士帮患者的忙”这种小事,大发雷霆滥用职权把人开掉吗? 任尘白不是这种人。 面对除了骆枳之外的所有人,任尘白都有足够的理智和底线。 在值班医生紧张的注视里,任尘白只是沉默地站了长得过头的一段时间,就转身朝院长室走去:“给我看监控。” 值班医生长舒一口气,不迭应声。 任尘白的步伐很大,值班医生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得上,追上了却又有什么话似的欲言又止。 任尘白淡声开口:“还有事?” “任先生。”值班医生问,“等把骆先生找回来,要不要做个全身检查?” 任尘白蹙眉:“为什么?” “不好说,他的身体可能有其他问题。” 值班医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除了低血糖导致的两次病危,骆枳原本的身体状况似乎也有些堪忧。 只是任尘白不准他们多管,就好像只要骆枳还活着,剩下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一个人真禁得起这种消磨吗? 两次抢救,骆枳自己的求生本能都低得像是风里最弱的火苗,稍一惊扰就会熄了。 而一夜过去,今早他们去查房的时候,骆枳睡在床上,安静得像是一片灰白色的余烬。 值班医生打量着任尘白的面色,试探着说:“骆先生好像听不见了。” 第11章 玻璃 任尘白抬了下眉。 他原本还没有多想,被对方这样一提,才想起昨夜离开前,骆枳在病房里的表现似乎的确有些异样。 …… 异样到那场歇斯底里失控掉的疯狂质问,从头到尾,都只是任尘白一个人狼狈荒诞的独角戏。 骆枳冷静得实在出乎意料,又像是完全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 直到被任尘白扯住衣领,骆枳才终于有所觉,缓慢地抬起眼看他。 骆枳看着他,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瞳光是散的,落点像是在更缥缈更捉不住的地方,又像是在看早就被任尘白弃如敝履的某个影子。 看久了,那双眼睛就柔和地弯一弯,很浅很淡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攀上眉睫,视线却又初醒似的定在任尘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