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庭前雪 第9节
* 大少爷宠幸了那漂亮的通房,不到一日,楼府上下都知道了。 楼允溪听到了春果添油加醋的描述,什么大少爷亲自给抱回去,什么大少爷为其披衣裳,什么…… 楼允溪只是冷哼了声。“那又什么,一个通房而已。” 相比于楼允溪的不以为意,二少爷楼允清可就失望得多。他再怎么贪色,也不好从楼延钧嘴里抢rou吃。现在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爵位家财还没到手,为一个女子得罪楼延钧可不划算。 楼允清只能暂且对美人作罢。 * 兰茴听从了老太太的吩咐,让下人给桑枝置办了几件衣服。 按照老太太的嘱咐,桑枝每日依旧要去高阁学规矩。 相较于以前,高阁的嬷嬷对桑枝的态度温和了不止一点。 不仅对桑枝好言好语,也没再对桑枝使用板尺。 兰茴寸步不离,但没怎么给桑枝好脸色。在她看来,桑枝只是个依仗脸蛋,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小小婢女罢了。等大少爷纳妾娶妻,说不得这府里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路过了昨日的游廊,桑枝不禁朝昨日的梅花枝望去。 楼延钧垂眸望过来的眼神还印在桑枝脑海中,漆黑的,漂亮的,倒映着灯笼和雪色的光。 兰茴也顺着桑枝的眼看过去。 一枝梅花。 兰茴想起了,昨日替老太太拿库府里的钗子时,似乎看见了桑枝来着。只是老太太急着要用,兰茴也只瞥到一眼,没有多留意。后头事情儿一忙,也就忘了这事。 现在想起,再想想云石说的——大少爷是在梅花树下一路将桑枝抱回了房间。 在哪里相遇?为何在那里相遇? 一切可就明了了。 兰茴顿时明白过来了是桑枝的伎俩,冷笑了声:“桑姑娘也好是能耐,严冬腊月,还能在雪天里待上个数时辰。” 兰茴压低声音不客气:“是专门等着大少爷回来吧,桑姑娘可真让兰茴刮目相看呢。” 桑枝愣了下,侧眸对上了兰茴嘲讽的目光。 “是吗?桑枝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桑枝垂眼,笑,“兰姑娘也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兰茴被噎了下。 一想也没错,桑枝本来就是老太太买来给大少爷当通房,勾引大少爷这不就是她该做的事吗。 但兰茴还是气不过。 两人一路上一前一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回到了大少爷的宅院。 老太太已经让桑枝搬过来了,说今后就住在大少爷宅院的西侧房,便于少爷的传唤。 这些日会让丫鬟把行李收拾过去。 正好两个丫鬟在清扫大少爷的房间。云石趁着天气晴朗,将大少爷嘱咐的书册拿出来晒太阳。 “呀,这都没有落红啊。”一个丫鬟拍打着棉被道。 另一个丫鬟过来,“我瞧瞧,还真没有呢。哪有第一天不落红的,不是啥事没做就是不干净了嘛……” 兰茴和桑枝出现在庭院,丫鬟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忙住了嘴。 但两人都听见了。 桑枝脸色一白,揣在袖里的手也不禁一紧。 毕竟昨晚她和大少爷根本没有睡在一张床上,是事实。 而兰茴已经雷厉风行走到刚才说话的丫鬟身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小丫鬟吓住:“兰姑姑——” 兰茴翻看着绳子上的被子,一条条,还真是干净。 “怎么不说了。”兰茴斜眼扫了脸色苍白的桑枝一眼,得意洋洋地看着丫鬟,“这可是大事,要禀报给老太太的。不说话,那就一并欺瞒之罪!” 云石在旁边抱着书册傻愣愣地在几人之间来回看,直到兰茴要将桑枝带去将楼老太太,云石才猛地醒悟。赶忙插进两人中间。 “姑奶奶,这可使不得。”云石手里还抱着几本书册,些许滑稽。“你把桑姑娘带走了,少爷回来小的可怎么交代呀。” “什么怎么交代?这么重要的事,老太太能有不知道的理?” 云石赔笑:“那少爷生气了责怪,小的也担不起啊。” 兰茴哼声。“行,那我自个先去禀报。” 云石嘴张了半天,最后也只能看着兰茴不留情面地离开,顺便还带上了两个做证人的丫鬟。 桑枝紧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她能料定老太太知晓定会责骂她欺骗,但她又骗了什么? “姑娘……”云石歉疚,明明少爷上朝前还嘱咐他照看好人,留心他人和老太太。说是有什么事等他回来一并处理。这才不过多久,就有麻烦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少爷回来。 云石转头看见桑枝眼眶红红,心下担忧的同时,也不免感叹。 怪不得能让少爷一眼痴神,他看着都于心不忍。 * 在桑枝和云石两人各自的惴惴不安下,兰茴回来了,还带来了老太太传唤桑枝的命令。 兰茴得意至极。 这半个时辰的等待功夫里,桑枝帮着云石收拾整理曝晒的书册,也在心里头有了应对的法子。 她只是想留下来,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是诹谎。 云石着急地想要跟上去,却被兰茴拦住。 “老夫人只是要和桑枝说几句话,可没有要见你的份。” 早上还和颜悦色的老太太,如今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 “桑枝,不给老身一个解释?” 桑枝虽然害怕,但还是强撑着不露怯。 “老夫人,桑枝不明白您的话。” 一个茶盅落在桑枝身边。溅起的茶片险些划伤桑枝。 楼老太太:“你在跟老身装傻吗!为何床席棉被上没有落红!” 桑枝泪水恰好地在眼眶里打转,十分委屈:“老夫人……桑枝冤枉,少爷怜惜桑枝昨日受寒,不忍桑枝辛苦,才许桑枝只是合眠于榻……” 桑枝将自己半时辰里想的话一边掏出,一边泪珠成串,好一个委屈。 楼老太太蹙眉,拍案正要说什么。 外头的嬷嬷小跑着进来。“老夫人,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孙儿从未在正午回来。 因初归京又因朝堂政事忙碌,楼延钧都是傍晚才回府。 老太太站了起来。 然后便看见了一身紫墨裘服,凛凛带风的孙儿含笑踏进来。 “祖母。” 老太太笑脸展开。“钧儿。” 地上的桑枝脸色却发白——还有什么比说谎被当事人撞上更难堪的吗? 第7章 桑枝不敢回头。 楼老太太迎身自己的孙儿,余光扫了眼地上的人。 楼延钧应和祖母,而后眸一垂,像是才看见桑枝在旁,“怎么跪着?”楼延钧看向祖母,却已伸手去扶人,“昨夜才刚受寒,这跪着今夜又该疼了。” 桑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唇动了动,心头跳得慌乱,一双楚楚可怜的眼还挂着刚才动情的泪珠。 楼延钧扶起人,语气温和。“祖母是明理人,有什么事就和祖母道实话,这样折磨自己,不是故意惹我心疼么。” 楼老太太一双狐疑的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桑枝被这么温柔的话哄着,即便知道是少爷作戏在替自己解围。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诹谎的话—— 泪珠只是掉得更急。 除却哭,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 而这一场景,落在老太太眼里,倒真有几分桑枝向孙儿述不尽委屈的意味。 不似作假。 楼老太太笑:“两个丫鬟嘴碎,老身冤屈了桑枝儿……桑枝儿,看少爷如此为你着急,你可莫生老身的气。” 桑枝垂眸,眼眸含泪。“老夫人,桑枝不敢。” “嗯,老身知你是个好孩儿,不会骗老身。”楼老太太淡淡说,转身看自己孙儿,“钧儿,怎么今回来这么早?若要回来用午饭,差个下人提前禀报,祖母好让后厨备些丰盛……你归京来就忙前忙后,瞧你都瘦了。” 楼延钧:“祖母不必劳烦。孙儿只是回来拿些文书,又恰好惦记桑枝几日前的伤,买了罐药膏……” 楼延钧果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罐木盒。“桑枝说是被树枝刮伤,恰好孙儿路过药铺,想着能用上,便带来了。” 桑枝一愣。 老太太笑开。“钧儿还真是细心。” 老太太疑虑消了大半。 “老身也不耽搁你俩了,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