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欲的风 第26节
可还是有人随便乱扔,明清想了想塑料薄膜袋,是不可回收的垃圾,包冰棍儿的塑料袋一看就是那种不可降解的,点燃烧起来都会有古怪的味道。 她将塑料袋团了团,丢进垃圾桶, 转身,重新坐上了周衡的车。 夕阳终于落了三分之二进入地平线下,东边的天明显呈了深紫色,交界处有启明星在亮。街道边长长的路灯滋滋冒起了橙黄色的光,在公路上打了一片淡淡的倒影。 有送晚间牛奶的奶农,骑着三轮车挨家挨户走,这边有家农场,专门养奶牛,新鲜的牛奶一天送两次,谁家订牛奶了门口就会有个白色小奶箱, 送牛奶的人便会将新鲜的牛奶,依次送到箱子里。 明清家门口也有这么个小奶箱,她好像从小到大,牛奶就没间断过。小明老师盯着那送牛奶的三轮车,看着那一瓶瓶奶被奶农用钥匙打开了箱子,玻璃瓶塞入狭小的空间中。 舌头下意识舔着冰棒。 前面骑着车子的周衡,忽然转了个弯。 明清的脑袋跟着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用手去扶着车座,冰棍含在嘴里。等车行入下一个街道平稳处后,她才再一次将一只手腾出来, 再次握稳了冰棍儿。 冰棍有一块断了,落入嘴中,牛奶味在口腔里炸开,冰丝丝的。明清侧过头去,望了眼骑着车的背影。 街道不少店铺已经开了张,烟火气从那橙色小店中一团一团窜出来。 “……” “周老师。” “……” “嗯?” 周衡没有回头,像是很自然她会开口。 明清:“你不爱吃冰棒吗?” 主要是看、周衡去买的冰棒。 却只给她买了。 周公子笑了一下,胳膊伸的笔直,架在车扶手上。 半晌,他云淡风轻地张了张嘴, 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上次我送你那本书,” “有没有什么观后感?” “……” 明清一愣。 一时间,忽然就想不起来什么书。 书? 什么书? 她咬着冰棍的嘴巴停在了冰凉的奶油上。 前面的周衡仿佛感知到了她的疑惑, 回了回头, 眼底是淡淡的星光, “《母猪产后护理》。” “……” “……” “……” 哦。 明清想起来了。 是那本。 这本书周衡给的她,纯属于作恶,调侃的成分居大半。明清收了后就给丢到了抽屉最低端,去找什么小零嘴儿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人现在,居然过来问问她, 读后感是什么。 …… 明清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就没说。周公子似乎也就是当作随口一谈,没有回应,他便继续骑着车。 悠悠的沉默,小饭店招呼客人的声音从这个门面店穿到下一个门面店。 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几盏灯, 明清吃完了冰棍儿, 将细杆捏在座子架上, 忽然,低了低头。 “……” “对不起。” “……” 周衡没有转身。 过去这个长街,灯越来越远, 进入一片路灯切不到的地方。 黑暗瞬间笼罩了自行车,两个人静默地往前走着, 吱呀吱呀,路边草丛里的秋蝉,在细细鸣叫。 “我是说,上次甩了你的桌子。” 拍讲台的那件事,到底还是让明清记在了心里。 冷不丁被人闯了课堂,还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被人骂“小白脸”。 将心比心,明清想着,要是有人在她训练时突然踹了她的门。 她恐怕二话不说,干脆一脚旋了回去回敬他。 道歉的话,在她心底,琢磨了很久。 因为的的确确有些怕,怕周衡这个人。 城府很深,笑的时候,让人觉得他要弄死你。 所以一直拖啊拖,没办法丢到脑后,总归是自己做错了。 明清没想过为什么会对甩了周衡桌子这件事这么上心,打破了她的性格。她就觉得应该道歉,找个好一点儿的时候,白天、光亮下、人多点儿, 把这事说明白。 却没想到是在这么情况下,明清道完歉,自己都愣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觉得有些荒唐,大概是有些莫名其妙。 吃了人家的冰棍儿,才想起来,要道歉。 怎么,难不成还想进一步发展什么更深刻的关系? 明清又低回头去, 好像有点儿多余了。 然而毕竟也算是道歉了,那就翻篇吧。她不再说什么,前方又出现了路灯,明家所在的小区大门,隐约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明宏以前在教育界还是有一番功绩的,明清小时候,家里就住上了二层小楼, 带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门口插着奶箱。 周衡果然没有回应明清那句道歉。 他是个说话不露本意的人,这点儿明清能看得出,很多当领导的就要学习这种说话方式,每一个字下属都得掰开了细细琢磨。 可长长街道、悠悠路灯下, 却将这个男人的侧脸衬托得相当温柔。 明清还是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去看看周衡的脸,晚间的风在吹着,将他鬓角的发丝吹起,干干净净,光滑利落的下颚线。 确实,真的不像是能多么阴狠的角色。 自行车再次骤然一停。 已经到了明清的家门口。 院子大门外,橘黄色的小灯一边一个,明晃晃的亮着。二层的小楼,楼上楼下都有光,父亲的车停在旁边规划的白线内。 明清从周衡的自行车上下了来,身上的雨水基本都干了,除了鞋底还有点儿湿。周衡的黑衬衣也被吹透,立起锋利的角。 “那个,”明清站在门口,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露出印着【中国】两个字的白t恤。 她将周衡的风衣从中间一折,抬起胳膊,想要递给他, “今天谢谢你……” 还没等她说完、等周衡开口,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车轱辘碾碎叶的声音。 叮铃叮铃—— 一道亮堂堂的光照射在两人中间。 明清和周衡都是一愣,一同朝一边转了转身。 穿着白色农场制服的牛奶工从三轮车上横下来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