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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空的那一块,现在都是风声。 “怎么了?”他欠起一点身子,手掌从肩头落到后背,“我手机被流沙吞了……我不知道怎么了。” 他甚至不敢说太多。那是连他自己都后怕的事,他看姜思鹭这个样子根本不敢告诉她。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猫。” “猫怎么了?” 猫不在家里,他以为是还在医院。 “猫,”她转回目光,看着他,“死了。” *** 忘了是回北京的第几天。 他好像从回来那天就失去了对日期的敏感度,只记得,明天要拍摄,后天要录节目,大后天有场放映…… 剩下的时间,都在陪姜思鹭。 但她话变得很少。 他脾气也在变坏。 那片流沙好像把他生命里一些美好的东西吞噬掉了,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冷漠,也更极端。他不会对姜思鹭发火,但相处起来,又缺少了许多温存。 到后来,连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回家晚的时候她不会和他说话。 有天他忽然很执拗地要抱她,她却一直不转身。段一柯闭了闭眼,一股戾气忽然从心口溢出来。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片流沙。 夜色苍茫的可可西里,流沙如同漩涡,要把人吞到沙漠之下。他要在那漩涡里窒息了,抬起头,她却只是站在一边看他。 你把手给我啊姜思鹭。 你以前去海底找我的啊。 我又陷下去了,你来…… 你来看我一眼啊…… 他忽然扣住她肩膀,把她往身边拽。姜思鹭猝不及防,手下意识推他肩膀。 段一柯一愣,眼神不敢置信。 她在抗拒他。 “为什么啊?”他右手扣着她肩膀,左臂撑起身体,“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姜思鹭也仰起头,胸口有些起伏。 “我怎么样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他真的好想发脾气。 他最近变得很难搞,共事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连成远都和他关系淡了。有人说他在可可西里差点死了,于是大家就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人嘛,经历过生死,性格是会变化的。” 不是的。 不是的。 他不是因为可可西里。 他是因为…… 姜思鹭不理他。 姜思鹭好像不想要他了。 她好像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了。 他又回到了第一次坠马后做的那个梦里。她那一周都不回他微信,所以他做梦,在梦里一直跑,朝有姜思鹭在的地方跑。他大声地喊她,可她就是不回头。 然后他开始哭——真的好丢人啊,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在梦里哭起来——他说:你别不理我啊…… 然后他睁开眼,看到姜思鹭朝他走来。 现在他又开始做那个梦,可每次睁眼的时候,她都真的背着身对他。他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拉她的手——而她哪怕在睡梦里,都会把手抽开。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你为什么不理我,不抱我,不让我拉你的手啊。 你为什么回家的时候不扑到我怀里,不窝在我身边看电影,不没完没了的讲那些八卦了啊。 我也不想让猫死啊。 我也差点死了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啊!!!! 大概是他眼里太疼了,姜思鹭竟愣了愣。她手指抚上他眼角,摸到了他那颗很小很小的泪痣。 她第一次发现这颗泪痣是什么时候啊? 好像就是,他给二柯装猫爬架,然后在沙发上睡觉,她去看他。 她知道二柯走了他也很难过。 可她就是…… 反复的,反复的,想起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冰冷的女声,那个提醒她他不在服务区的电子音。 也是哦。 星星回天上,就很难和人间通话了。 她因为这无厘头的想法自嘲地笑起来,然后看到段一柯在她面前垂下眼。他右手从她手臂下穿过,然后够到肩膀的位置,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撑起来,抱进怀里。 陌生而久违的拥抱。 他下巴硌在她肩膀上,他也瘦了很多。 姜思鹭忽然心软了。 她也伸出手,抱了抱他。她以前是很熟悉他身体的线条的,现在却觉得,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段一柯的身子僵住了。 她又用嘴唇碰了下他的耳廓,他几乎是震惊地把她放回床上。姜思鹭伸出手,摸摸他的眉毛,然后撑起身子,嘴唇碰了一下他的鼻梁。 她几乎能看到男生眼圈不易察觉的红了。 “好丢人呀,”她软声说,“这么大人了,还要哭啊。” 段一柯偏了下视线,目光再回来的时候,神色回归了正常。 “逗狗么你。”他说。 她摇摇头。 “没有……”她说,“你这个样子……太可怜了……” 他一愣,竟然没否认。 他是真的好可怜。 他好想要姜思鹭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他就只能撒泼,打滚,弄坏家里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要是还不看他,他就只能变成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狗,垂着尾巴放声大哭。 --